一百五十章
三皇子是張貴妃的兒子，而宋家自打楊家出事，始終持觀望態度;沒想到這次一出手就丟了張大牌出來，就不怕三皇子戰敗死在楊烷手中……等等，既然宋家肯放三皇子出麵，那就也就是說，賀萊必然也快回來了！若有賀萊的鶩密衛，那至少能將目前戰局拉平！！
蒲自桉看著那女子立於高處，一身裙衫染了斑斑血跡，拉弓放箭毫不拖泥帶水，最後甚至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讓他這個大男人都看的心驚膽戰，她一個小姑娘居然一邊殺人一邊笑？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讓禁軍的弓弩手也上宮門支援的時候，景泰宮的太監匆匆而來。
“太後懿旨，陛下病危，皇後為奸人挾持，西北兵馬統領楊烷前來救駕，命禁軍統領蒲自桉，速開宮門！”
那太監的嗓音又尖又亮，尾音拖得還十分長，聽得趙慕鳶想直接從宮門上跳下去，一了百了拉倒。
太後您老人家怎麽回事啊？！老糊塗了不成？！！！還是應該問，這皇上到底怎麽當的？妻子和娘都想方設法的要你死！！！
“魁川.……”她哭喪著臉，看著蒲自桉接旨，開宮門。
“我們走。”龐魁川果斷道，“帶上你姑姑和公主。”
他不能看著慕鳶在這裏送死，反正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隻是把那個打算變成選擇而已。
真的，就這麽走嗎？她看了一眼宮門外廝殺的齊湮他們。
走，肯定是可以活下去的，但是，現在也肯定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賀萊、齊邕、管晤都還沒來，現在走的話.……
“再等一等吧。”她從高處跑下來，翻身上馬，“不親眼看到最後，我實在不甘心。”
“你的身上有傷！”魁川難得衝她發火，明知這是戰場，是屬於大人的戰場，卻還執意帶傷上陣。
“但是有你在啊。”趙慕鳶對他笑了笑，並不是開心的笑容，甚至帶了幾分勉為其難，“隻要我護著自己不死，你都能把我救回來的吧？”
龐魁川看著她，全身上隻有一副弓箭，就這樣衝進了守護宮門的禁軍之中，隻能默默撿起一把劍，也追了上去。
“宮門開了！”楊烷大喊一聲，“黑蛟軍速戰速決，先衝破城門者，封官加爵不在話下！”
聞言，正浴血廝殺的齊湮、管讓等人齊齊回頭，見宮門果然開了。
“怎麽回事？宮門為何開了？！！”管讓怒吼一聲，宮外的人拚死隻為守住這道門，到底是誰？竟然這個時候把宮門開了？
“那是.……”齊湮看著身披盔甲的禁衛軍中，一道格外引人注意的身影，那個小姑娘，是趙家三小姐。
此刻，楊烷也看到了那道身影，嘴角露出詭異莫測的笑容，這個小姑娘，在他的名冊之上。
“先等著。”龐魁川跟在她身側，緊緊盯著她，禁軍不到最後一刻不會出手，他自然不會讓慕鳶趕在禁軍前麵。
“好。”趙慕鳶點點頭，如此近看，才覺得血肉橫飛是何種恐怖景象，手中的弓握的越來越緊。
她看到楊烷一馬當先，先是掀了管讓的馬，令他落地湮滅在戰場上，隨後又一刀砍在齊湮肩膀，轉身看向自己這邊時，眉眼桀驁，帶著得意之色。
許是見情況不妙，三皇子開始往宮門內撤，直到此時禁軍才有所動作。
趙慕鳶咬緊牙關，手中箭直接瞄準楊烷，明明他側對著自己，可那箭到了他身邊時，還是被他發覺，輕而易舉擋開。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麵對真正的強敵時，無力反擊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眼睜睜看著楊烷“所向披靡”，看著黑蛟軍踏著守衛皇城將士的血，來讓這江山改朝換代。
一身黑甲的男子，策馬越過血地。
龐魁川揚起手中的劍，看著那個明顯是衝趙慕鳶而來的人。
“鐺——”
兵器相交，縱然是龐魁川這樣天生巨力的人，也被震的手腕一麻，手中的劍更是直接斷裂。
連魁川都不是對手，趙慕鳶已然絕望，若援軍再不來，這大周便真的沒救了。她與楊烷隔著人群對視，他的眼神，是對自己人頭的勢在必得。
她咬了咬唇，現在逃跑也來不及了，姑姑和婉兮不能丟下，讓她丟下魁川也絕不可能。
“魁川。”趙慕鳶下馬撿起一把劍，攔在他麵前，“快逃，帶姑姑離開！”
“你打不過他！”
“我是你的主子！”她揚起劍，擋住楊烷一擊。
說不上來什麽感覺.……作為一個從來沒有經曆過台風的人，這個時候好像找到了點兒感覺，整個人都特麽被震飛了啊！！！
還好蒲自桉從身後接了她一下，不至於直接摔到宮牆上當場喪命，饒是如此，也像是五髒六腑都被人打碎又再重組一樣，一口血卡在嗓子眼又被她生生咽下去。
不行，她就是死，也要死的好看點！
“慕鳶！”魁川過來扶住她。
蒲自桉將撐住她後背的手收了回來，看到她勉強站穩也算是小小吃驚了一下，畢竟楊烷的實力，他算是為數不多了解的比較清楚的人之一，能接一擊還站穩的人，至少她這個年齡是沒有人能做到的，雖然有自己在背後一掌的原因，但她本身實力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都說了你打不過他，是我主子就能打過他了嗎？”
“聽我的，帶姑姑和公主離開。”她拉住魁川的衣袖，疼的都快哭出來了，“然後，叫衛青回來救我。”
前提是，她要能撐得到衛青回來啊.……果然吾命休矣！早知道當初在惠城，就不打楊烷的部下了，若是不打，說不定他今日也就不會如此記恨自己了。
所以衝動是魔鬼啊，年輕人千萬不能亂裝*啊，人間真是不值得啊.……
“多你一個，也能救的出去！”
“不是啊，多我一個你真救不出去。”她欲哭無淚的越過魁川的身軀，看到了楊烷笑得一臉殘忍的模樣，他是打算在這裏將自己殺了啊！魁川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你快走！”
“殺——”
伴隨著她的一聲哀嚎，同時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音，原本持劍往這邊殺來的楊烷，忽然臉色一變。
這聲音，他在北地可沒少聽。
是鶩密衛，賀萊趕來了！他帶著鶩密衛，從北宮門而入，正麵迎上已經半隻腳踏進宮門的黑蛟軍。
從今天起，賀萊就是她的再造父母！
趙慕鳶看著那麵黑鶩旗，以及領著鶩密衛從她麵前衝過，殺向楊烷的賀萊，激動到淚流滿麵……其實是疼的。
因為鶩密衛來的及時，楊烷果然沒空再管自己，與賀萊陷入苦戰。
賀萊是大周朝堂第一高手，好巧不巧，楊烷排第二，論單打獨鬥，他們兩個一時半會兒還真分不出輸贏。
“要不，趁現在跑吧？”她疼啊，就不該不甘心的，她不甘心個毛啊差點把命都搭上，還是做小人好，小人命長啊！！
“殺——”
就在這時，宮門外也傳來呐喊聲，趙慕鳶看了一眼，沒有軍旗，但為首那個被鮮血染紅銀甲的男子，可不正是齊邕！果然天不亡我，幸好關鍵時刻主角光環沒下線！
她想叉腰大笑，奈何身負重傷，所能做的動作實在有限。
“先回你姑姑那裏，給你看傷！”龐魁川扶著她，心裏再明白不過，她此時身體根本撐不住多久了。
“等等！我要看楊烷身首異處！”鶩密衛來了，齊邕和管晤也趕到了，她還走什麽，看戲啊！吃瓜人民的熱情，隻要不死，什麽都攔不住！！
誰知她話音剛落，楊烷猛然轉身朝這邊衝了過來！
趙慕鳶大驚失色不就打了他幾個部下嗎？至於這麽趕盡殺絕，臨死還要拉自己墊背……她腦子裏還沒念叨完，就感覺頭頂一道疾風刮過，再回頭時，楊烷手中的劍已經刺穿了皇後的身軀。。
什麽情況？？！！！她目瞪口呆，怎麽突然自相殘殺了？！難道楊茹和他的仇更大？所以楊烷才把墊背的目標轉移了？
“皇後謀害天子，末將前來救駕被其百般阻撓，多謝賀萊將軍，與我同心協力，攻破皇城守衛！”
楊烷將自己的劍緩緩拔出，嘴角帶笑的看著那些人。
身後，楊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道背影，隻來得及怒罵出楊烷的名字，便倒了下去，一朝皇後，就此終結。
趙慕鳶終於沒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楊家祖上是特麽壘城牆的吧！！！！
顛倒是非、賊喊捉賊都已經配不上他這臉皮了！！！
在心中痛斥完楊烷，她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而皇城之中的戰場，才剛剛拉開序幕。
……
“小如，姐姐給你煲了最愛的排骨湯！”
穿著杏色毛衣的女人，提著保溫盒走進病房，將自己的圍巾解下來放在旁邊，然後走到病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今天還好嗎？”
她笑了笑，“一直都挺好呀。”
“念念一直吵著要見你呢。”女人一邊給她盛湯，一邊和她閑聊，“我剛才見到你的主治醫生了，他說你最近的病情一直很穩定哦。”
“好久沒有看到念念了，姐怎麽不帶她過來？”她問。
“念念最近生病了，媽說等她好了再帶來看你。”
……
“姑姑，念念下次再來看你哦~”穿著粉色羽絨服的小姑娘，笑眯眯的對她揮揮手，拉著媽媽的手走出了病房。
“念念，你願意救姑姑嗎？”女人蹲下來，溫柔的看著女兒。
“念念願意！”
“有點疼……也沒關係的吧？”
“可是姑姑比念念還疼啊，外婆說了，姑姑每天打針都好疼的.……”
……
“念念——”趙慕鳶猛然睜開雙眼，看著熟悉的床幔，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夢了。
“醒了？”龐魁川撩開床幔。
她扭過頭，看到賽罕靠在小榻上啃冬棗，衛青坐在窗下逗貓，瀲枝捧著碗愣在床邊，長姐像是才從過來，肩頭還落了雪，外麵又下雪了嗎？
“念念是誰啊？”賽罕問她。
“小姐終於醒了。”平日持重的瀲枝，看到她醒來也眼泛淚光，趕緊端著碗過來，“小姐餓嗎，小廚房才煮好的白粥.……”
“阿鳶，你醒了？”月鶯大步走到床前，“你都做了些什麽啊，怎麽會傷的如此重？”
“阿姐.……”她突然伸手，拉住長姐的手，“阿姐，我好久不見你了。”
“有嗎？初六那日我們和祈鸞，不是還在林蘭居閑話嘛。”趙月鶯摸摸她的額頭，“也不熱了啊。”
“是我睡迷糊了。”她笑了笑，咳嗽兩聲，別過頭看了一眼衛青和賽罕，又看看魁川，問他：“我暈了多久？”
“兩日。”龐魁川伸出兩根手指，“還好你內功本就深厚，又有蒲自桉從背後接住你那一下，再加上我的醫術，否則別說兩天就醒了，你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咳咳.……”賽罕踢他一腳，沒看見人家姐姐還在旁邊站著嘛，“會不會說點好聽的。”
“醒了就好。”長姐心疼的替她理著發絲，“你都快把我們嚇死了。”
“阿姐放心，我怎麽會有事呢。”她笑著，阿姐她們現在都還好好在趙府待著，可見宮裏的事應當是被擺平了。
也怪自己太沒本事，居然在那種關鍵時刻暈了過去，若當時賀萊和齊邕他們沒趕到，楊烷一旦入主皇城，姑姑和婉兮可該怎麽辦好。
“你先喝些粥墊墊肚子，我出去讓人到榆犀堂和祖父報個平安。”她起身，“瀲枝，照顧好阿鳶。”
“是，大小姐。”
趙慕鳶點頭，看著長姐走到外麵，才詢問道：“宮裏如何了？”
“皇後死了，皇上沒醒，太後在景泰宮自裁了，如今宮中事宜都是張貴妃母子在打理。”龐魁川和她說著這兩日的事情，“今日一早，我被召進宮給皇上醫治，許是我先前喂的解毒藥起了些效果，看著好轉許多，不會死了，隻是接下來這幾日麻煩些，我要每天進宮給他解毒。”
“姑姑沒事吧？”
“沒事，一切如常。賀萊和齊邕趕到的及時，楊烷的人還沒來得及衝進後宮妃嬪們居住的宮殿處。”
“那楊烷呢？”
“這人可就厲害了！”賽罕插話，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他在宮門處殺了皇後，一口咬定是皇後想要弑君，暗中攛掇他造反，還說他這是將計就計，進宮來救皇上了。”
“臉皮真是厚。”衛青一語定論。
“宮門之戰我就看出來了。”趙慕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不明白楊烷還在垂死掙紮什麽，還有誰看不出來他造反，那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誠意嗎？
“那他現在人在哪裏？”
“張貴妃想殺他，賀萊和齊盛二人同時反對，隻暫時將他關在了刑部大牢，待皇上醒來之後再做決定。”
“這又是哪一出兒啊，我怎麽看不明白。”賀萊和齊盛？誰反對殺楊烷，都不該是他們兩個啊。
“煙嫋，你走路當心些……”
外麵傳來少年的聲音，下人打了簾子，進來的果然是二哥，後麵還跟著祈鸞和煙嫋。
“三姐姐好了！”煙嫋咋咋呼呼的進來，跑到床邊看她，“三姐姐在吃什麽？是剛醒來肚子餓嗎？”
“白粥而已，這你也要饞？”她笑著刮了下煙嫋的鼻子，“小饞貓兒。”
“我不是小饞貓兒。”煙嫋連忙搖頭，指著衛青腿上的kitty，“它才是小貓兒。”
“煙嫋，三姐姐受了傷，你不要碰到她了。”祈鸞把她往後拉了半步，“三姐，我來看你了。”
“沒事兒，我向來不是嬌弱的人。”她笑了笑，摸了摸煙嫋有些涼的小手，“外麵雪下得正大，看我也不急在這一時。”
“你傷的這樣重，二哥都巴不得要守在你床邊了，聽說你醒了，自然要趕緊來看你。”祈鸞打趣道。
趙鳴鶴笑著將魁川從榻前擠開，“可有覺得哪裏不適？讓龐大夫給你仔細瞧瞧。”
“有他在，我怎麽會有不適。”
“賽罕姐姐陪我堆雪人吧，就是上次你給碧檀姐姐堆的那個.……”
見煙嫋又跑過去纏著賽罕了，趙慕鳶示意她先哄著煙嫋出去玩兒，才問二哥：“聽聞賀萊和齊盛不讓張貴妃殺楊烷？”
“你才醒來，那些事就不要太操心了。”趙鳴鶴眉頭一皺，揉揉她的腦袋，“不過你放心，你因為楊烷受了這樣重的傷，祖父發了話，讓父親和二伯無論如何，都不許放過他，定要請陛下治他死罪。”
“死心吧。”衛青插了一句，目光淡漠的看著他們，“當時楊烷有許多黑蛟軍的親信在場，管晤的大軍也未趕到，他明明可以拚個活路逃出去，卻非要殺了皇後，強行自圓其說留下來等死，分明就是想好了退路。”
“你的意思是，即便皇上醒來，楊烷也不一定會被治死罪？”趙鳴鶴訝異的看著他，衛青的話不無道理，可正因為有道理，才更讓人覺得驚訝，造反還能保住自己活路，楊烷哪裏來的底氣？
“你和齊潄不是在釣大魚。”衛青視線落在靠在床上那人身上，“逆臣賊子，皇上為何不殺？”
“因為不能殺。”趙慕鳶也看著他。
“為何不能殺？”
“因為他的手中，掌握著與姬王朝有關的消息？”她微微挑眉，半是猶豫的說道，“也說不準，是嘉太妃和那位小皇子？”
“我不知道，但除非是能動搖到一國根基，皇室血脈的籌碼。”衛青淡淡道，“否則，皇上能準備一萬個罪名，不放過他。”
趙慕鳶頭要炸了，隻覺得原本就沒撥開過的迷霧，現在不僅越來越多，越來越厚，還越來越亂了。
她無奈躺會床上，歎了口氣，哀嚎道：
“我要見齊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