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章
“周家那幾房,也難怪議表哥這樣討厭了。”
金陵祖宅的院落小,姐妹幾人回去後,都擠在碧籮館說話。
“真不知周老夫人那樣好的性子,怎麽會挑了這樣的兒媳婦們。”向來不愛背後說人的趙祈鸞也忍不住了,那樣勢力算計的嘴臉,說是市井夫婦人也不為過。
煙嫋年紀小,看不大明白,便隻聽著姐姐們圍在羅漢床邊說話,她獨自吃著點心。
“你快別吃了,看你臉圓的。”賽罕捏捏她的臉蛋,“你們趙家可真會養姑娘啊。”
瞅瞅這姐妹四個,一個比一個白淨可人兒,尤其是這年齡最小的一個,小臉兒圓圓肉肉的。
“那是因為我年紀小才會臉圓的,等長大了就不圓了。”煙嫋不服氣的說著。
“誰告訴你的?”賽罕故意逗她,“那人準是騙你呢。”
“謹表哥說的,謹表哥說我一點兒都不胖。”
“你臉都這麽圓了,還不胖啊。”
“我就是不胖!”
“好了好了。”趙慕鳶忙安慰她,“煙嫋不胖,賽罕,你別逗她。”
“我哪有,我說的是實話嘛。”賽罕說著,看到魁川在窗外衝自己招手,便跑出去了。
“怎麽了?”
“衛青說,隔壁院子裏一堆兔子。”龐魁川悄聲和她說著,“想不想去抓?”
“好啊,在哪兒?”賽罕眼睛一亮,“好久沒吃你做的小炒兔肉了。”
“走走走。”
屋內,趙慕鳶正聽著長姐和祈鸞說話,瞥到龐魁川鬼鬼祟祟的拉著賽罕走了,也沒在意,隻繼續和祈鸞說著話。
可如此反複幾天都是這樣,總能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出門,但每次自己問起,她都說去找魁川和衛青打牌去了。
這日晌午,二伯與二嬸都在周家忙著周老夫人出殯的事宜,她閑來無事,便翻出從前在碧籮館沒看完的書來看,祈鸞在窗邊做著刺繡,長姐和煙嫋在廊下抓羊拐。
“阿姐,外頭熱了,進屋裏玩兒吧。”趙慕鳶抬頭,瞧見外麵日頭中升,便喚了一聲,“瀲枝,將早上冰的綠豆粥端出來,給祖父也送去一碗。”
瀲枝應了一聲,便出去了,誰知才走開沒多大會兒,便又跑了回來。
“小姐,小姐,外麵來了位公子,帶了十來個家仆,說咱們家偷了他養的兔子。”
“兔子?什麽兔子?”趙慕鳶放下手裏的書,神色疑惑的問著,她們家不會苛待下人的,若真是想吃兔肉,和廚房的人說一聲,廚房便會稟到管家這裏來,偶爾吃頓兔子肉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管家肯定不會不讓,更何況,趙家的仆人向來手腳幹淨。
“我前幾日去龐大夫院子裏送糕點的時候,見他們好像在烤什麽肉,龐大夫隻說是在廚房拿的,奴婢聞著倒確實有些像兔肉的香味兒……”青枝小心翼翼的說著。
趙慕鳶聽到她這樣說,一下就想明白了,丟下書就起身去了魁川和衛青住的小院子。
“對八你都要不起?”
“我手裏沒有對子啊.……”
“你不行,你趕緊的把地主之位讓出來吧哈哈哈.……”
“小人得誌。”
“你說誰呢你,講人話……”
遠遠的,趙慕鳶聽見屋子裏傳來她們三人的打牌聲,兩腳生風闖了進去,“你們三個還給我有心情打牌?!”
“哎?你怎麽過來了?”賽罕扭過頭看到是她,“你不是在看書嗎?”
“我看書?我能看得進去嗎?”趙慕鳶氣的不行,“偷兔子,誰是主謀?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幾息之後,賽罕和龐魁川同時抬手指向衛青,齊聲道:“衛青先發現的兔子。”
“喂。”衛青一看自己這麽快就被供出來了,“那先去偷的也是賽罕啊,還有你,你吃的最多你好意思嗎?”
“我,我隻是負責烤和吃了,偷主要還是他們兩個偷了。”龐魁川小聲為自己辯解著。
得,這一下就明白了,小青和賽罕負責偷,魁川負責烤。
趙慕鳶拍拍自己有些隱隱作痛的腦門兒,走過一手拎著賽罕的衣領,一手領著衛青的衣領,“也甭說那麽多了,乖乖給人家道歉去。”
龐魁川一看,以為自己這是沒事兒了,臉上剛露出笑意,誰知走到門口的趙慕鳶又忽然轉過了身,“你也一起去。”
“你說說你們三個,找刺激啊?我是缺了你們吃還是缺了你們喝?非得去偷人家的?別人家的就是香是吧?”趙慕鳶恨鐵不成鋼的說著。
“確實挺香的。”龐魁川點點頭,那兔子養的極為肥美。
“還有臉說!”趙慕鳶回頭瞪了他一眼,領著三人走到門口,便看到果然是位公子,帶著家仆圍在門前。
她走上前,把衛青和賽罕一把推出去,正要開口道歉時,拿上們找事兒的公子,忽然眼睛一亮,指著她大聲道:“原來是你們啊!”
“我們.……認識??”趙慕鳶有些懵的看著他,雖然這位公子確實生的樣貌好看,可她的確不記得自己與他認識。
“兩年前,下大雨,我趕車,和他的馬車撞上了。”衛青看了那人一眼,回頭對趙慕鳶說。
“對對對,當時姑娘因為這件事還和他吵了起來。”那公子如此解釋道,“不過也就是一麵之緣,想來姑娘也該不記得了。”
“沒有沒有,我想起來了。”聽他們這樣一說,趙慕鳶確實想起來,仔細一看,還確實是這人,“真是失禮了,當日也未曾賠償公子,今日又……”
說到這裏她實在是覺得丟臉的說不下去了,偷偷踢了他們二人一腳,“還不快道歉。”
“失禮。”
“會賠錢的。”
趙慕鳶看著他們兩個,連道歉都如此囂張,隻好把魁川推了出去。
“我,我們已經把兔子吃了,公子,節哀……”魁川縮著脖子,結結巴巴道。
趙慕鳶頓時想哭了。
“實在是抱歉,那些兔子已經被他們吃了,還望公子海涵,我們會賠公子三倍銀錢。”她福身,滿臉歉意的說著。
“吃……吃了?!!”那公子目瞪口呆,隨後歎了口氣,擺擺手,“算了算了,吃了就算了。”
“公子既然來了,外邊兒這麽熱,不如進去喝杯茶?”趙慕鳶賠著笑,實在是過意不去。
“也好,我確實曬的有些熱了。”那人點點頭,隨後又拱手,“在下秦扶桑,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秦公子客氣了,小女姓趙,趙慕鳶。”她說完,又好奇的詢問道,“我記得從前隔壁住的是一位姓王的人家啊?”
“那戶人家早搬走了,我瞧著園子裏種的花花草草挺多,就買了用來養兔子了……”
鶴山
梨樹下,一個老者盤腿坐在蒲團上,看著麵前的棋局,山頂風寒,風過花落,這梨樹似是終年不敗一般,總開不盡花。
“來都來了,過來陪我下局棋吧。”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入目先是墨雲紋的衣袍一角,然後是個少年的麵容。
“你是姬蚺?”
“我以為老仙人,是見過我的。”少年看上去和沉淵差不多的年歲,聲音還帶著幾分稚氣。
“幼時曾見過一麵,那時你還很小。”
“和小皇子一樣小嗎?”姬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比他大一歲。”老仙人落下一子,“但他不在這裏。”
“如果你說的是秦扶桑,那確實不在這裏。”姬蚺捧著臉,胳膊支在棋盤之上,一笑露出對虎牙,“不過比起小皇子,我確實更關心那個孩子?他是男是女?現在究竟在哪裏?”
“你想知道,先贏我一局棋再說。”
“我不通棋道。”他揮手將棋局掃亂,“也自認不是老仙人的對手。”
“既然如此,你還來做什麽?”
“我就是想來告訴你一句。“姬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目光逐漸轉冷,“今日你不告訴我,來日我若找到那孩子,你也別插手,覺得我不顧同族情義了。”
“你要殺了他?”
“他若是乖乖聽話,我自然不會。”
“你不可能找到他的,沒有人知道他在哪,我也不知道。”老者將棋子一一擺好。
“小皇子就在九鶴山莊吧,你把鴻雁令交給了秦扶桑,還讓他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是年齡小,心智眼界都不比老仙人,卻也不是傻子。”姬蚺緩緩站起身,“不過你放心,我現在還不想動那位小皇子,不過是來確認一下而已。”
少年的聲音漸漸遠去,老者站起身,看著他的背影,
“姬蚺。”
“嗯?”少年回頭,麵帶笑容的看著他。
“亂世出梟雄,卻也堆屍骨。”
“亂世?盛世?”姬蚺看著他,笑容緩緩收起,“無論是什麽世,都該是姬王朝的世。”
老者看著他離去,無奈的搖頭歎了口氣,他當初之所以收珆衡為徒,便是看重他身上堅毅忠貞的品性,卻忘了,姬王朝的後世本就全都是這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那一把名為複國的烈火,無論死去多少代人,也依舊會在他們的心中長燃。
“秦扶桑?”
趙月鶯低頭擺弄著一隻風車,“有些耳熟,我沒記錯的話,應當是秦家的那位小公子。”
“萬寶票號的那個秦家?”趙慕鳶盤腿坐在羅漢床邊和瀲枝下棋,“我怎麽不記得秦家還有個叫扶桑的公子?”
“說是自幼養在北地的秦老太爺身邊兒,這幾年才回金陵,也不常與金陵的世家公子們走動,這事兒你得空該去問問議表哥,他應當知道。”她吹了下那個風車,見修好了才遞給錦鴻,“拿去玩兒吧。”
錦鴻接過風車,小腿蹣跚著跑到了院子裏。
“魁川,瞧著點兒錦鴻。”趙慕鳶忙往窗外喊了一聲,院子裏有口深井,錦鴻年紀小,萬一再不小心摔了下去。
“知道了。”龐魁川應了一聲,抱著藥從廊下出去,坐到院裏繼續搗藥。
衛青從牆頭上跳進來,走到窗前,“周家鬧起來了。”
“怎麽鬧起來了?”瀲枝詫異的看著他。
“周老夫人已下葬,鬧起來也不奇怪。”趙月鶯撇撇嘴,能拖到這時候才鬧,都足夠她驚訝的了。
“也是。”趙慕鳶點點頭,又問,“三妹四妹她們沒事吧?”
“沒事。”衛青搖搖頭,“她們和周家那些夫人不在一起,和另外一個女子在一起。”
應當是周語了,她想了想,喊了賽罕一聲,“你去幫我盯著周家人,看看她們鬧了些什麽,議表哥怎麽收場的,還要看著二嬸嬸她們,不要被欺負了。”
家長裏短的這些八卦,還是讓賽罕去聽牆角更合適。
“好嘞。”正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嗑瓜子兒的賽罕,聽到有事可做當即一個鯉魚打挺,順手還拿走了桌上的一包肉脯,然後從窗戶翻了出去。
“幾步遠而已,你身邊兒的人怎麽都愛翻窗。”趙月鶯就好奇了,高手都這麽懶的嗎?多走兩步都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