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章
“三小姐萬萬不可啊!!”黃餘遠遠看到這一幕,連滾帶爬的衝到亭子裏,帽子都歪了,這會兒卻是嚇得也顧不得去扶了,“三小姐,皇宮禁地小姐怎能隨意殺人,更何況這人殺不得啊!!”
“如何殺不得?黃總管說來聽聽。”趙慕鳶眉頭一挑,頗有些不悅的看著他。
“韓小姐是撫遠將軍韓陟的千金,撫遠將軍與監察司的掌司大人又向來交好,您今日要是殺了韓小姐,這不是逼著撫遠將軍與掌司大人為仇嘛這!”黃餘一口氣說完,隻覺得心都懸在了嗓子眼,他的姑奶奶喲,怎麽還會功夫啊!這匕首又是藏在哪裏帶進宮的!!
“是嗎?”趙慕鳶想了一想,如今黃餘也看見了,確實不太好動手,既然如此,“那算了。”
她收回匕首,韓柔貞忙逃開幾步,捂著脖子上的血痕,“你敢與我動手,便該想到我韓府會與你們趙府反目!如今反悔可來不及了。”
“你韓府?”趙慕鳶一聽便忍不住笑了,“你誰啊還代表你們韓府?我尚且不敢代表我二伯呢,你就直接代表你們韓府了。”
真是好笑,說到底自己也沒真殺了她,這話聽著有些不仁義,可放在現實就是如此,她既沒有殺,韓陟縱然心裏有氣,頂多也隻是和趙家走的遠些,與趙家反目?她韓柔貞是太看得起韓家,還是太看不起趙家?
見她收回匕首,黃餘也鬆了口氣,怕二人再起爭執,急忙道:“三小姐,陛下與貴妃娘娘,正在雨花閣的後殿等著您呢。”
還好陛下讓自己出來尋人了,又正巧碰到了回去通風報信的王家小姐,自己這才趕了過來,若不然堂堂撫遠將軍府的千金死在宮宴上,這可如何是好。
“知道了。”趙慕鳶掀開衣擺,將匕首又藏了回去,黃餘默默看著,卻不敢阻攔。
“趙慕鳶,我記住你了。”韓柔貞恨恨的看著她的背影。
“韓小姐,您這傷的可要緊?老奴為您傳個太醫過來瞧瞧吧……”黃餘轉頭又來安撫韓柔貞。
“不必。”韓柔貞一甩衣袖,氣衝衝的出宮去了。
雨花閣
“朕瞧著阿婉又長大了些。”
“小孩子長得快,一天一個樣兒。”趙青杬笑著,見一穿著碧水色衣衫的小姑娘走了進來,“阿鳶回來了。”
“臣女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行了,這裏也沒有外人,坐吧。”皇帝揮揮手,將公主遞給乳娘,“貴妃說你身邊有個名醫,想為小公主看看?”
“不錯。”趙慕鳶點點頭,喚了一聲魁川,“這就是了。”
隻見一位身高八尺的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半張臉都是刺青,皇帝忍不住微微皺眉,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大夫吧。
“前年長姐重病,遍尋名醫無果,就是龐大夫治好的。”
“確實如此。”趙青杬也替她解釋著,皇帝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視線一刻不離公主。
龐魁川抬手輕輕摸了兩下小公主的手腕,便知曉了原因,“虛火鬱結,不是什麽大問題,公主年幼不宜吃藥,隻需乳娘這幾日多食用清淡之物便可。”
“是嗎?”見他這樣快就下了定論,皇帝還有些懷疑,不都說乳娘要吃的好些,奶水才足,喂養的幼子也康建嗎?
“過猶不及,不是多吃珍貴之物便全是對身體好,還是要注重平衡,乳娘的奶水陽火過旺,如今又正值毒暑,小公主食用之後覺得不適,自然便會哭鬧。”龐魁川說著看了一眼趙慕鳶,他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夠清楚了,皇上要還是不信那他也沒辦法了。
“既然如此,就讓乳娘,照龐大夫說的來調理吧。”皇帝點點頭,站起身,“前殿無人終歸不好,朕去瞧瞧,愛妃便在後殿歇著吧。”
“恭送陛下。”趙青杬福身送了皇帝出去,便看到趙慕鳶笑眯眯的從袖中取出一枚長命鎖。
“這是我要單獨給小公主的。”她笑著把長命鎖塞進公主的繈褓裏。
“婉兮還這麽小,你總是如此寵她可怎麽好。”
“我們這一輩兒,婉兮該是最小的了,自然要受寵的。”趙慕鳶笑笑,“魁川既然來了,就給小姑姑也請個脈吧。”
“好。”龐魁川點點頭,上前摸了下她的脈,“娘娘身子調理的很好。”
“如此,父親與二伯在前朝也能放心了,小姑姑隻要身子安康就好。”她說著,這才注意到小姑姑身邊的宮婢換了人,“怎麽不見梓珠姑娘了?”
聽她這樣說,趙青杬的神色微滯,還未想好怎麽說,梓顏便先開口了,“小姐有所不知,娘娘頭一胎時胎像原本是極穩的……”
這一點,龐魁川也能作證,他那時去請脈,趙青杬的胎像確實很穩。
“梓顏,不該說的話,不要多嘴。”趙青杬打斷她,怎麽說慕鳶也還是個小孩子。
“無妨,小姑姑,梓顏你把話說完。”趙慕鳶笑著示意,梓顏這才繼續道。
“起初奴婢與娘娘都以為,娘娘的小產就是因為墜入湖中,可後來才發現,原竟是梓珠在每日做的刺繡上加了麝香,那時是冬日,門窗皆是緊閉,她整日與娘娘在暖閣做著女紅,娘娘還時常將她做的小衣服拿在手打量,時日久了,胎像便不如從前那樣穩,才致使那日墜湖小產!”
梓顏越說越氣,那時也是因為暖閣點了熏香才沒被察覺出來,後來娘娘懷著公主時,便再也不敢點香了。
趙慕鳶聽完眉頭緊皺著,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好了阿鳶,梓珠已經被我送進了慎刑司,沒多久就去了,這事兒你也別放在心裏了。”趙青杬拉著她的手,拍了拍。
“小姑姑,沒讓人審問出來是誰指使的嗎?”
“自然審了,沒審出來罷了,左不過就是那兩位幹的,姑姑心裏都記著呢。”
聽到她這樣說,趙慕鳶也算是稍稍放心了些,姑姑能心生警惕就好,無論是那兩位中的哪一位,她也都和姑姑一起記著了。
二人在後殿又說了會兒話,等到前麵宴席散去,宋氏攜月鶯又來拜見了小姑姑後,趙家眾人才回府。
次日
為了去王府拜見齊邕,趙慕鳶難得早起。
王府,便是刑部侍郎王羽椯的那個王氏,也是二哥在金陵的同窗,王璞的本家;齊邕的長姐,嫁的正是王羽椯的胞弟,國子監丞王榮榆。
“小姐,王府到了。”賽罕掀開車簾,喊了她一聲。
趙慕鳶從馬車內下來,賽罕上前遞上名帖,那門童便領著她們進了府。
“這王家什麽來頭?府邸修建的如此奢華?”賽罕四下打量,隻覺得入目皆是美不勝收,亭台樓閣錯落有致。
“也沒什麽大來頭,不過就是唯一一位,從前朝時便存在的文官世家。”趙慕鳶笑著和她解釋,賽罕不是周人聽不出什麽,旁人聽了卻清清楚楚。
前朝,便是姬王朝,姬王朝時的官員世家,能活到大周朝的,隻有王家;並且王家如今的老太爺,在先帝爺在位時還曾任太傅一職,教引諸位皇子,王家子弟官職大多不高,這一輩兒也就王羽椯與王榮榆兩個在朝為官的,一個正三品,一個從四品,當真算不上重臣,可人家就是如常青樹一般,曆經兩朝興衰而不倒。
“過了前麵那道門,便是齊公子住的摘芳園了。”門童指了下前方的月拱門,垂首說完便退到了一旁。
“摘芳園,好名字。”趙慕鳶嘖嘖兩聲,才準備抬腳便看到齊邕靠在月拱門邊上,笑眯眯的望著這邊。
“三小姐不妨說說,這摘芳園的名字好在何處?”
“好就好在,一聽便是與齊公子的風流絕配。”
“你說這話可就說錯了,我又不像宋深……哎?這位美人兒是誰?從前可沒見過。”齊邕瞥到她身後異邦裝束的女子,隻一眼就覺得驚豔。
“還說不風流。”趙慕鳶笑他,“這是賽罕,與我是在虎頭關結識的,衛青你見過,我就不多說了。”她說完,看了一眼拱門後探出枝頭,開的正好的合歡樹,“齊公子莫不是金屋藏嬌了,連杯茶都請我喝,就要站在門口這樣與我說話?”
“失禮失禮,三小姐請——”齊邕手一伸,請她進了院子。
“你在這裏,小日子倒是舒坦。”趙慕鳶走進院落,便看見幾個丫鬟在樹下有說有笑的曬著落花,“難怪你要住在王家了。”
“這你可真就誤會了。”齊邕揮揮手,趕了那些丫頭去廊下玩兒,“我之所以住在王府,是因為之前的宅子,起火了。”
“喲,那齊公子您可真是夠倒黴的。”趙慕鳶走到石桌前,翻了翻那些落花,“這花瓣兒是曬來做什麽的?”
“回小姐,是用來做香囊的。”廊下的小丫頭笑嘻嘻的答道。
“待做好了可能送我一個?”她笑著問那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兒?”
“奴婢梨兒,小姐若是不嫌棄,自然是可以的。”梨兒福身,抿嘴笑道。
“你這樣,旁人還以為是你身邊的丫鬟伺候的不盡心呢,連個香囊都不給你做。”賽罕插話道。
“你不懂。”趙慕鳶嘖她一聲,又道:“梨兒?這名字不好,有分離之意,誰給你取得?”
“有事說事呢,你怎麽如今和宋深一樣,來了就和我院子裏的丫頭攀扯。”齊邕嘖了一聲,“梨兒這名字我取的,還有桃兒、杏兒,如何?”
“不如何,齊公子取名鬼才。”她撇著嘴點點頭,說不出來是讚賞還是嘲笑。“齊公子的宅子,好端端的怎麽起了火?”
“可甭提了。”齊邕一拍石桌,“我那宅子旁邊是間炮坊,端午的時候突然炸了,又是大半夜的,火勢凶猛,牽連了周邊兒好幾家,幸好我那時不在京城住,否則你今日都不一定能見到我了。”
“齊公子福大命大。”她抿嘴笑笑,正說著,丫鬟捧了茶過來。
“你何時回的京城?我竟然不知?”
“前幾日剛到,說來也奇怪呢,昨日公主百日禮你怎麽沒去,你若是去了便能見到我了。”趙慕鳶問他。
“我去了,還沒走到雨花閣就被太後宮裏的人叫走了,說是太後身體不適念叨著我,我就去她老人家宮裏坐了一會兒,等我出來宮門都下鑰了,我還是在宮裏留的宿,今兒一大早趕回來的。”齊邕說著,抿了口茶,“不過你今日一大早來找我,為的何事?”
“商量還錢一事。”她笑笑,“不知這錢,不知齊公子想要我怎樣還?”
“你想怎樣還?”他覺得有意思了。
“我要成立孜然作坊了,不僅是在惠城,還有京城,錦州等地。”趙慕鳶說著,抿了口茶,“所以很需要錢。”
“你這意思是想拉我入股?”
“一本萬利啊齊公子,不入股豈不虧了。”她眯著眼睛笑,“齊公子那二十萬兩,換孜然作坊的兩成紅利,血賺啊!”
“敢情您這就沒打算還錢啊。”齊邕哭笑不得,這是來跟他商量的嗎?這分明就是來告訴他一聲,你的錢我用了,沒打算還,但我賺了錢能給你分紅。
“我也是沒辦法啊,我話都已經在皇上麵前說了,不拉齊公子入股,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趙慕鳶苦這張臉說道。
“得了得了,我入還不成嘛。”他說著,又問,“不過我倒是好奇,你在皇上跟前兒都說了些什麽?”
“孜然作坊,你和議表哥各占兩成,我與皇上對半分。”她伸出十根手指,給他看著。
“那你這是也沒和周議商量啊!”齊邕這下覺得心裏平衡多了。“萬一你要是虧了,那我二十萬兩不就打水漂了?”
“齊公子還不信我嗎?”趙慕鳶嘿嘿一笑,怕他反悔才趕緊又道:“時辰不早了,茶也喝了,齊公子,小女子告辭了。”
“得得得,我信你,這事兒您就看著辦吧。”他無奈的擺擺手,站起身,“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