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喵嗚——”
溫熱的舌頭舔著趙慕鳶的臉頰,將她從熟睡中吵醒,她睜開眼看到kitty肉乎乎的腦袋,一把將它抱在懷裏。
守在外麵的瀲枝聽到動靜,將床簾勾起,“小姐醒了嗎?”
“嗯,外麵什麽時辰了?”
“快巳時了。”她看到被窩裏探出貓咪毛茸茸的腦袋,笑著把它抱了下來,“原是這小家夥把小姐吵醒了。小姐不知道,您離京後,開踢總是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溜到小姐床上睡覺。小姐想吃些什麽,奴婢讓小廚房去準備。”
“白粥吧,配個小菜就行了。”她起身褪去裏衣,準備更衣洗漱,瀲枝瞧見她背後的刺青,大驚道:“小姐身上怎麽會有刺青?”
“嗯?不好看嗎?我瞧著挺好看,就在身上留了一個,小姑姑肩膀上不是也有嘛。”
“話是這樣說沒錯。”瀲枝伺候她更衣,“可姑娘家身上帶著刺青,總會有些招人非議。”
“這有什麽。”她不以為意,“也就隻有近身伺候的人才能看得到,旁人又不知道。”
瀲枝聽她一說,好像也確實是這麽個道理,打量了一眼銅鏡裏她的麵容,頗為驚喜,“小姐臉上的疤好了呢,是龐大夫的功勞吧?”
“除了他誰還能有這本事。”她笑了笑,又問:“父親下朝了嗎?”
“已經回來了,小姐要去見老爺嗎?”
“晚些再去,我得先進宮一趟。”
神武門外,禁軍麵麵相覷,看著遠處悠悠駛來的趙家馬車,可趙大人不是才下朝回去嗎?
“馬車內是何人?”一名禁軍上前詢問。
車簾掀開,伸出來卻是女子的手,那手中握著的,是入宮的腰牌。
禁軍有些猶豫,上前兩步看了一眼馬車內的人,“敢問小姐是?”
“趙家三小姐,趙慕鳶。”
乍一聽這名字,禁軍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是她?她就是齊總管吩咐的,那個隻要出現,就可入宮覲見的那個人?
“屬下唐突,小姐請——”
禦書房外,安嬪正與黃餘大眼對小眼。
“勞煩黃總管,再幫嬪妾通稟一聲。”
“安嬪娘娘,陛下如今正為了宋慶源一事震怒,奴才剛剛進去替您通稟,差點兒就沒命出來了。”黃餘苦兮兮著一張臉,真是左右不是人。
正說著,遠遠瞧著兩道身影往這邊走來,一高一矮兩個姑娘,身邊兒一個宮婢侍衛都沒跟著,他仔細一瞧,有些麵熟,卻肯定不是後宮的人,也不是哪位郡主縣主,急忙大聲問道:“何人擅闖?”
“見過黃總管。”趙慕鳶笑著福身,“臣女趙家三小姐,趙慕鳶。”
趙家三小姐?黃餘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才緩過來。“趙家三小姐,您回京了?”
“是,昨日剛到,陛下這會兒可忙,是否得空見臣女?”
“這.……奴才先進去幫小姐通稟一聲吧。”黃餘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勞煩公公了。”她笑笑,見黃餘進去後,才看向旁邊站著的一位像是後宮妃嬪的女子,她不認得是誰,卻還是乖乖行禮,“見過娘娘。”
安嬪見黃餘替她稟報,早氣的七竅生煙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是何人?”
“臣女大理寺少卿,趙振遠之女,趙慕鳶。”
大理寺少卿之女,那不就是杬貴妃的侄女?安嬪眼神閃了幾閃,正猶豫要不要繼續發難,便看到黃餘出來了。
“三小姐,陛下召您進去說話。”
此言一出,安嬪傻眼兒了,眼看著她進了禦書房,氣的差點兒要把點心盒子摔了,“她一個外臣之女,怎可隨意進出皇宮,還來禦書房覲見?!”
“安嬪娘娘,您可小聲著點兒。”黃餘一聽,嚇得忙阻攔她,“這位三小姐,與旁的外臣之女可不同,陛下器重著呢。”
其實黃餘也拿不準皇帝到底器重不器重趙慕鳶,隻是如今正趕在盛怒頭上,卻還是宣召了趙慕鳶,想來是器重的。
“臣女趙慕鳶,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她跪在地上叩頭,瞥了一眼角落裏摔碎的瓷杯,還有地上的茶漬。
“你倒是還敢回來,一年之約早過,你可是回來送死的?”皇帝陰沉著臉看她。
“臣女路上遇到了些事情,所以耽擱了,並非有意而為。”
“算了,你起來回話。”他坐下來,想著衝她發火兒也沒用,索性平息了怒火,喊黃餘進來,“重新給朕沏杯茶。”
“嗻。”黃餘應了一聲,悄悄打量趙慕鳶一眼這才退下。
“一年之約,你所說的那個無價之寶可帶回來了?”皇帝將桌上的奏折全推道一旁,看著她問道。
“若沒帶回來,臣女也不敢來覲見陛下了。”
“哦?到底是何物?”
趙慕鳶聞言,咧嘴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指向自己,“就是我呀陛下。”
禦書房內一時寂然無聲,皇帝臉色陡然沉了下去,“你在戲弄朕?”
“臣女不敢。”趙慕鳶急忙擺手,從袖中取出東西,“皇上可真是開不起玩笑。”
皇帝看著她雙手奉上一隻琉璃瓶,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又湊到鼻子下麵聞了聞,“這是……孜然?”
齊邕上次獻同樂宴後,很是對杬貴妃的胃口,便讓永慶宮的廚子在醉霄樓學了手藝回來,他常去永慶宮用膳,自然對這味道很是熟悉。
“不錯,就是孜然。”
“原來你和齊邕是串通好的。”皇帝冷哼一聲,轉瞬間便明白了,“我說他怎麽好端端的,就想到獻壽宴來了。”
“陛下這話也對,也不對。”她笑了笑,“醉霄樓是我與齊公子合夥開張的,醉霄樓好,我好,齊公子也好;更何況,我請齊公子幫忙,也是為了孜然的普及,日後孜然賺的錢,是我的,也是陛下的,這豈不是大家都好?”
“油嘴滑舌。”皇帝斥她一句,示意她坐下說話,“那你倒是說說,這孜然你打算如何普及?”
“依皇上所見,這孜然是什麽?”
“佐料。”
“沒錯,既然是作料,就代表它可以像油鹽醬醋一樣,變得家家戶戶都食用。”她手搭在梨木椅的扶手上,摩挲著上麵的紋路。“如今皇室的口碑是第一步,醉霄樓的擴張是第二步。”
皇室,無疑是古代最大的流量,皇室的追捧,在現代就是流量藝人的帶貨能力,這隻是讓世人知道孜然這個東西的存在;隨著醉霄樓在北地的擴張,再讓人們知道用孜然做出來的燒烤和菜式,將孜然帶入富貴乃至普通百姓之間。最後,她需要蔣六兒做的是把“第一家”“最正宗”這兩個詞,在所有人的心裏留下印象,讓醉霄樓成為世人最先接觸孜然的紐帶。
“那麽,第三步是什麽?”
“成立孜然作坊。”
燒烤還有菜式的做法,總會被人琢磨出來,尤其是燒烤,做法簡單,早在她離開京城前就已經有不少商家蠢蠢欲動了,在有了孜然的情況下,她便無需顧忌別人開燒烤鋪子,更甚者,她需要那些模仿者,來幫自己一同普及孜然。
皇帝聽完她所有的想法,重新將她審視了一遍,“這樁生意,皇室能有多少獲益?”
“三成。”
“隻是三成?”他微微皺眉,進來奉茶的黃餘見他臉色不好,奉完茶又趕緊退下了。
“齊公子,與我周家表哥各占兩成,餘下三成,我與陛下對半分,這難道還少嗎?”趙慕鳶無奈道,“更何況,齊公子與我周家表哥,那可是各自出了二十萬兩白銀的。”
“你如何保證,這三成能讓我大周戰事糧草不愁?”
這才是她最初和皇帝立下的約定,一年之內,她帶回來一樣能讓大周戰事糧草不愁的無價之寶,條件是……“臣女無法保證。”
趙慕鳶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眸,“若朝堂治下有貪官汙吏層層剝削,即便我讓皇室十成十,那也照樣不夠。”
她一提起這事,皇帝便想起了宋慶源,臉色幾經變換,終是歎了口氣,“貪官汙吏,自古以來層出不窮,朕如何能真正斷絕?”
“確實無法斷絕。”
“既然你也知道無法斷絕,卻還說這樣的話,可是要故意推卸?”皇帝狐疑的看著她。
“陛下太會說笑了。”趙慕鳶哭笑不得,“陛下又何苦死死相逼,即便這三成的紅利真的不能保證,那皇室也是坐收之利。”
“那朕還不是被你戲耍了?”一年前她可是信誓旦旦,與自己立下這等誓約的。
“那陛下也沒虧不是。”她調皮一笑,自己今日進宮隻是為了告訴皇帝,她帶著孜然回來了,沒有失約,見黃餘在門邊徘徊許久,便沒有再逗留的意思,“黃總管在門口走了許久,想來是有事要找陛下。”
“什麽事?進來說。”皇帝聞言喚他進來。
“回陛下,是江懷玉,江大人的過來了,說是來回稟瀘州一案。”
江懷玉,瀘州?原來皇上將這件事交給別人了嗎?她還當會交給朱禽朱大人呢。“既然如此,不知臣女可否去見一見杬貴妃娘娘。”
皇帝瞥了她一眼,“去吧。”
趙慕鳶起身,正準備離開,忽然又停下腳步,“對了,聽聞杬貴妃娘娘,頭一胎小產了。”
她當初的條件,可是這一年之內,保趙家無性命之憂。
“此事是個意外。”皇帝神色一僵,“當時襲貴人也懷著龍胎,不慎與杬貴妃雙雙墜湖,失了龍子,朕亦痛心,已將襲貴人褫奪封號,幽禁蘭庭了。”
聽皇帝這樣說,趙慕鳶縱然不甘心卻也不敢再多說,到底那是九五之尊,能願意這樣給出一句解釋,她就該感恩戴德了。
“多謝陛下,臣女告退。”
黃餘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是跟了陛下半輩子的人,自然看的出來陛下這是在給她一個交代,可到底為何?失了龍胎的是杬貴妃,縱然是杬貴妃麵前,陛下也沒這樣解釋過。
禦書房外,趙慕鳶一出來,便看到了侯在外邊那位江懷玉,江大人,微微福身算是見禮。
江懷玉見走出來的是個小姑娘,眼神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拱手回了一禮。
“江大人,陛下召見您呢。”
黃餘出來通傳,江懷玉便沒再看她,隨他一起進了禦書房,還不忘低聲詢問,“方才那是哪家小姐?”
“大理寺少卿的女兒,趙家三小姐,趙慕鳶。”
外麵
賽罕坐在禦書房外的台階上等了老半天,總算見她出來了。“怎麽樣?回去嗎?”
“算是保住一條命。”趙慕鳶拿胳膊撞了她一下,笑著說道:“我帶你去見我小姑姑啊。”
“杬貴妃嗎?”
“我都沒跟你說,你怎麽知道的?”
“方才那幾個小太監講的。”賽罕回頭看了一眼禦書房外的那些太監,“想不到你小姑姑這樣得寵。”
趙慕鳶聞言笑了笑,沒有接話,前頭領路的太監隻低著頭帶路。
到了永慶宮,趙青杬聽聞她進宮,早就等著她過來了。
“見過貴妃娘娘,娘娘金安。”她走進殿內,行了個大禮。
“你這丫頭,可算是肯回來了!”趙青杬上前扶她起來,“可又被你祖父罰了?”
“祖父罰了閉門思過,父親罰了我抄《女戒》呢,小姑姑就不要再責罰我了。”她軟聲撒嬌道。
“行行行,我不責罰你。”趙青杬拉著她坐下,“你這麽久可是跑去哪裏了?可有受傷?”
“也沒去哪裏,就去大周北邊遊玩了一陣子,受傷自然是不會的。”她笑笑,四下打量殿內,“怎麽不見公主?”
“你進宮那會兒剛睡著,你要想看,我讓乳娘抱來給你見見。”
“還是算了,小孩子家貪睡,要是這一抱給吵醒了,哭鬧起來怎麽好。”她這話才說完,外麵乳娘就已經抱著公主過來了。
“娘娘,小公主醒了。”乳娘進來回稟道,本就是娘娘吩咐的,若是公主醒了就抱過來。
“快讓我我瞧瞧,讓我瞧瞧。”趙慕鳶急忙從羅漢床上下來,踮著腳往乳娘懷裏看。
“你看看,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還要瞧別人。”趙青杬笑著和梓顏打趣她。
“小公主生的可真好看。”她伸手摸摸公主白白嫩嫩的臉頰,“賽罕,把我給公主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怎麽,你還給公主準備了見麵禮呢?”趙青杬說著,這才注意到她身邊帶的不是從前府裏的丫鬟,“你身邊兒換了人伺候?”
“不是,這是我朋友,叫賽罕。”
“見過娘娘。”賽罕淺聲問安。
“好,阿鳶的朋友生的都好看。”趙青杬雖然不知阿鳶帶她過來是何用意,但既然阿鳶說是朋友了,她便褪下腕上的玉鐲,“姑娘膚白,這玉鐲戴著比我好看。”
賽罕看了一眼趙慕鳶,見她微微點頭,這才收了下來,“多謝娘娘。”
這邊趙慕鳶回過頭,淺笑著將琉璃翡翠卯兔,替公主戴上,“小兔子,好看嗎?”
“倒真是精致,這是琉璃呢,公主這樣小,你送她如此貴重的見麵禮做什麽。”趙青杬捏起來看了一眼,當真是越看越精致。
“就是圖個好看,姑姑不也送了我的朋友見麵禮,算是禮尚往來了。”她笑著,拉著小公主的手,喚著她的名字,“婉兮,婉兮……”
正喊著她的名字,便看見小公主忽然咧嘴衝自己笑開了,“婉兮笑了,小姑姑,你看,婉兮對我笑了!”
“還真是呢,公主愛哭鬧,除了娘娘,甚少對著別人笑呢。”乳娘也詫異的答道。
“可是因為我送了她這翡翠墜子?”趙慕鳶輕輕刮了下她的鼻梁,“當真是個見錢眼開的小財迷呢。”
“若真是如此,那還真是眼光。”趙青杬也開懷笑道,“挑中了咱們家最有錢的一位呢。”
“可不是嘛。”梓顏也笑著接話道。
公主到底年幼,還沒醒過來一會兒,便又想睡了,乳娘便把她又抱了下去。
趙慕鳶盤腿坐回羅漢床上,從袖中取出一遝銀票,放到桌上。
“你這是……”趙青杬看著那一遝銀票,足有好幾萬兩。
“娘娘如今身為貴妃,平日打賞下人,支使人做事,開銷總歸是不小的。”
“你這是胡鬧,你也說我如今身為貴妃,哪裏會缺錢的道理,更沒有讓侄女來貼補姑姑的道理。”她把那銀票推了回來,她知道阿鳶已經得了父親的準許在外行商,這次離家這麽久,恐怕也是不得已,所以父親才沒重罰,可她再有錢,那也該是她的,是趙府的,自己怎麽能收。
“姑姑!”趙慕鳶見狀,又道,“我不僅是姑姑的侄女,也是姑姑的娘家人。”
“你……”
“人都說前朝後宮,前朝看後宮,後宮也看前朝。”她將那銀票直接遞給梓顏,“如今姑姑又生大周的第一位公主,不知道多少豺狼虎豹盯紅了眼,侄女隻有那一句話,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姑姑亦是要記住這句話,隻要能用錢擺平,就決不能讓它生事,隻要能不生事,咱們就不心疼銀子。”
“阿鳶,你比我通透。”趙青杬聞言,瞬時便有些眼眶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