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都跟你說了我抓魚很厲害的吧!”
阿木爾赤腳站在溪穀中,手中魚叉上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
“呀——”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是賽罕不小心跌坐在了小溪裏,惹得阿木爾放聲大笑。
“有什麽好笑的,我隻是第一次抓魚沒有經驗罷了,我要是和你一樣從小在這裏長大,指不定誰更厲害呢。”她從水裏站起來,氣的用魚叉拍了下河麵,卻濺了離自己最近的趙慕鳶一身。
“和我有什麽關係啊,我又沒有笑!”趙慕鳶一臉無辜。
龐魁川蹲在樹下挖著草藥,看到她們三個在河裏打鬧,忍不住歎了口氣。“這烤魚還能不能吃得上啊。”
“指望她們?”衛青躺在地上,拿手遮住頭頂的日光,“你指望的上嗎?”
“所以,我讓衛叔去看看山穀裏有沒有其他能吃的了。”
“有先見之明這一點,我還是佩服你的。”衛青將擋在自己眼前的手拿開,意味深長的看著樹蔭下少年的背影。
“客氣了。”季沉淵回過頭,對他笑了笑。
“羚羊吃嗎?”
從山穀深處回來的衛桓,拖著一隻斷了氣的羚羊,遠遠走了過來。
“有的吃就行了。”龐魁川眼睛一亮,“總比等著她們那幾條魚強。”
“差不多了吧。”賽罕累的擦了把額頭的汗,看到岸上衛桓抓獵回了羚羊,便不想再費力氣抓魚了。
“賽罕,你先上來吧。”龐魁川看了一眼河裏站著的女子,“你腿上的傷口,不宜在水裏泡太久。”
“那我就先上去了啊。”她一躍跳到岸邊,將空空如也的魚叉丟到了一邊。
“那我們也走吧。”趙慕鳶看著自己叉上來兩條魚,還算滿意。
岸上,衛青烤著羚羊,龐魁川挖著草藥,衛桓和季沉淵坐在樹邊說著什麽;河邊,趙慕鳶三人坐在太陽下,曬著鞋襪聊著天。
“你們接下來要回大周了嗎?還是繼續待在蒙古?”阿木爾擰著自己褲腳的水,巴圖叔叔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舅舅很快又要行商了。
“大周是肯定要回的。”趙慕鳶看了一眼波光瀲灩的河麵,“過幾天就要啟程了,不過,我想先往西走一些。”
“往西?”
“我想去找一些東西。”她點點頭,“巴圖叔叔的病好了以後,你也會跟著商隊一起吧?”
“當然。”
“那我們到時候就在大周見吧。”
“你要找什麽東西啊?”賽罕問她,好像沒聽她提起過要找什麽東西。
“其實我也不確定有沒有,但是聽別人說出了大周往西走,也許會找到,所以想碰碰運氣。”她無奈的笑了笑。
她要找的就是孜然,那時嚴芶說往西走也許會找得到,雖然可能性不大,可有機會總是好的。而且,算一算都已經過完中秋節了,往西走肯定要繞遠路回京城,那就得早點出發了,一年之約快到了,不回去也得回去了。
金陵,怡紅閣。
夜幕之下,花街柳巷喧肆不停。
“秋水姐姐!”珠珠扒著門檻,累的上氣不接下氣,“鄭家三公子來了。”
秋水對鏡描著朱唇。“你問他,我上次給他留的字謎,他可猜出來了?”
“鄭公子說今兒是他的生辰,可以破例來見姐姐。”
“破例,他破的是哪門子的例?又破的誰的例?”秋水覺得好笑,伸手拉開妝匣。看得人眼花繚亂的珠釵發簪中,有一支明顯是男子所用的白玉蘭花簪,靜靜的躺在那裏,很是惹眼,她拿起來看了兩眼,說才道:“不過,既然是他的生辰,那我可得去見一見。”
說到底她能在金陵成名,沒少靠鄭小公子捧場,總不能自己過了河就拆橋,能入鄭督軍府公子的眼,那可真是畢生的福氣啊!
閣樓圍欄處
身穿朱色長衫的少年趴在圍欄邊上,撐著臉瞧著台上的女子眼含嬌羞的唱小曲兒,可他怎麽聽,都覺著秋水唱的曲兒,才是這世間最好聽的。
“鄭公子。”秋水遠遠喊了一聲。
“秋水!”少年回頭,見她真的來了,便笑出了兩顆虎牙。“秋水!”
他走過去,神色微醺的看著那女子,閣樓內的紅燭映得他臉頰一片紅霞。
“鄭公子喝多了?”秋水仰起頭看著他。
“不多不多。”鄭邵安眼神裏掩不住的欣喜,抬手便想去拉她,想了一想還是頓住了,隻傻笑望著她,“今兒是本公子的生辰,收了許多賀禮,聽了許多奉承之話,可那些本公子都不喜歡,本公子就想聽你說一句。”
“公子想聽什麽,秋水自說的讓公子聽個夠。”她掩唇輕笑。
“不是我想聽什麽。”鄭邵安看著她,“是秋水你想說什麽?”
“那我就祝公子.……前程似錦,早結良緣?”
“前程似錦倒還像模像樣,早結良緣.……你,你可真是要氣死我。”
秋水看他又氣又無奈的樣子,這才從袖中取出那支玉簪,“小女子禮輕,這玉簪,比起公子今日收的那諸般賀禮怕是黯然失色,還望公子萬莫嫌棄。”
“不嫌棄!”他眼睛一亮,“我怎麽會嫌棄。”
少年接過玉簪,歡喜的一把抱住她轉了個圈兒,“秋水,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本公子的!”
“暈了暈了,鄭小公子您可放過小女子吧……”
“不放!”
閣樓盡頭
“公子,怎麽不走了?”小廝看著自家公子突然駐足,一時不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隻看到了圍欄處歡聲笑語的紅館姑娘,卻不知自家公子看的是哪一位。
“無事。”秦扶桑搖搖頭,又看了一眼那被少年抱在懷裏,笑顏如花的女子,這才進了廂房。
“你再這樣,我可是要被錢姑姑罵的。”秋水被他轉的眼都要花了。
“誰敢罵你,本公子第一個不饒她!”鄭邵安笑著,正要說些什麽,抬頭看到幾道熟悉的身影正往這邊走來,趕緊一把拉住她的手,鑽進了身側的廂房。
“怎麽了?”秋水不解。
“是我三哥和秦二爺。”鄭邵安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我三哥定然以為我此刻在自己院裏醒酒,若讓他看到了,又會向父親告狀的。”
“說到底,公子又是偷偷跑出來的啊。”秋水仰起臉笑話了他一句,卻對上少年略顯深沉的眼眸,貼著少年胸膛的後背頓時一片灼熱。
周圍一時寂靜,鄭邵安看著她,忽然抬手一把拉開她的衣領。
“鄭公子!”秋水眼神閃過一絲慌亂,感覺到少年將頭埋到了她的肩膀處。“鄭邵安!”
她慢慢瞪大了眼睛,感受著肩膀傳來的一陣疼痛。
鄭邵安.……咬了她一口!
“你在做什麽?”
“沒什麽。”少年抬起頭,咧開嘴衝她笑著,一對虎牙上還帶著殷殷血跡,“是不是弄疼你了?”
“廢話!”秋水一把推開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肩膀,果然摸了一手的血,下嘴可真夠狠的啊!“我咬你一口試試疼不疼?”
看著她宛如炸了毛的小貓,鄭邵安眉眼帶笑,伸出手給她,“好啊,你來咬我一口吧。”
“呸,我才不跟你計較。”她瞪了他一眼,將自己的衣領剛剛理好,耳邊忽然一聲巨響,二人便看到有道身影砸穿了牆壁,從隔壁廂房飛到了這邊。
雖說廂房都是用木板隔斷的,可秋水看著都覺著疼痛,轉而看向地上躺著的那個人。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五官也算俊朗,此刻正痛苦的捂著胸膛,指腹流出一絲血跡。
“秦槭樹,你敢!”
“我有何不敢?”坍塌的木牆邊,又緩緩走來一道身影,這人秋水倒是沒見過,名字卻聽過許多回,可不就是秦七公子的二哥,大名鼎鼎的秦二爺嗎?
“你敢.……我可是太子!”男子瞪大眼睛說了這麽一句話,秋水也跟著瞪大了眼睛。
秦槭樹似乎沒想到廂房還有別的人,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讓男子將這句話說完了。
完了,她是不是要完了?
秋水看著秦槭樹一把扼住男子的咽喉,瞬間便讓他斷了氣,隻覺得腦袋內像是煮了碗漿糊,她目睹了太子遇刺,還是秦二爺殺的,她是不是該死了?
就在這時,破開的牆後忽然又出現了另外一道身影。
“二哥?”秦扶桑看著扼住太子咽喉的那道身影,隻覺得不可思議,這.……這怎麽可能?
秦槭樹回頭看到是他,同樣覺得詫異,隨後便皺眉看向門邊的二人。
“等下我把門打開,你就跑。”鄭邵安低聲在她耳邊說著。
“跑得掉嗎?”秋水咽了下口水,看著那殺氣逼人的兄弟二人。
“秋水,你信我。”他笑了笑,拉開門一把將懷裏的女子推了出去。
秋水隻覺得腳下一個踉蹌,被他推出了廂房,再回頭時,隻看到了鄭邵安如往常般對自己笑著,可他的胸前,分明是被明晃晃的刀尖給刺穿了。
秋水神情呆滯的看著他緩緩倒了下來,在他身後,是手握兵器的秦扶桑,以及,他的二哥秦槭樹。
“鄭小公子.……”她喃喃了一聲,扭頭想要叫人過來,卻不知什麽時候,這偌大的怡紅館變得空空如也,明明方才還喧囂不止,這會兒竟隻剩下了她們幾人。
“秋水.……”秦扶桑看著她,剛要說什麽,隻覺得後腦勺一疼,便失去了意識。
秋水這才察覺到不對勁,死死盯住秦槭樹,隻見他抬起手,緩緩從自己的臉上撕下來一張麵具,竟變成了和方才容貌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你叫秋水是吧?”男子慢慢向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