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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呲啦——”


  幽暗的石洞內,亮起微弱的燭火,微弱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石洞內。


  賽罕在黑暗中獨自前行,一直走到了山洞的最深處,那裏有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子,靜靜躺在枯樹藤上。


  “小豆子……姐姐來看你了……”她跪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握住男子的手腕,觸手是一陣冰涼,“你是不是冷了?嗯?”


  她說著,將錦被往上拉拉,蓋住了他的肩膀,然後趴在樹藤邊,自責道:“對不起小豆子,姐姐真的好沒用.……”


  她說著,眼眶忍不住一酸,淚水劃過眼角,低聲呢喃著。


  “我隻是想要活下去,我們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為什麽.……就這麽難呢……”


  淚珠一滴滴落在枯樹藤上,轟然間在山洞燃起烈火。


  金陵秦府

  “哥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真不知道那是你要送給延河公的啊,我要知道那王八是你要送人的,打死我也不敢吃啊!”


  隨著院子裏傳出陣陣慘叫聲,丫鬟小廝都圍在門口邊看邊笑。


  “我看你分明就是知道才故意給吃了的!”秦槭樹氣的腦仁疼。


  “我哪敢啊,鴿兒你還看熱鬧,還不快去喊我娘,再看下去你家公子我就要被打死了!”秦扶桑被追的滿院子跑,一扭臉卻看門口圍著的那一堆小腦袋裏,居然還有自己屋裏的小丫鬟鴿兒,可給氣壞了,這丫頭是不是腦袋缺根筋?

  “好勒公子。”鴿兒咧開嘴笑笑,跑開了。


  “喊娘過來也沒用!”秦槭樹丟下手中的劍,靠著廊柱喘氣,“下個月你就給我滾到京城去。”


  “我不去,娘和幾個兄長都在金陵,我去京城幹嘛,我不去。”秦扶桑站在院子裏,扶著石桌也在喘氣。


  “你還敢不聽話是不是?”秦槭樹說著又要去撿劍,“你不去京城留在金陵做什麽?天天喝花酒、逛賭坊,你當我真是眼瞎?”


  “我不管,反正我就不去京城。”他是鐵了心了。


  “你……”秦槭樹指著他,剛說了一個你字,管家便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二爺,二爺,衙門的人剛才來把六爺去了!”


  “怎麽回事?說清楚了?”小六可不是好惹是非的性子。


  “衙役說……說六爺在賭坊出老千,被賭坊的人抓到了.……”管家提心吊膽的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瞄了一眼正要往外溜的七爺。


  “秦扶桑!”


  秦槭樹這次是真被氣的兩眼發黑,小六怎麽可能去賭坊,還出老千,這事兒他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又是老七在外麵惹了一身騷,回來亂扣屎盆子。


  “喊我做什麽,出老千的又不是我!”秦扶桑理直氣壯的喊完這一句,就跑出了院子,還沒到秦府門口,就又遇到了秦夫人。


  “七郎,七郎,你這是又要去哪裏啊?”秦夫人看著他火急火燎的往外邊跑,鴿兒不是說他又在被老二訓斥嗎?

  “娘,師傅叫我趕緊回錦州,說是有要事,我先回錦州看看啊.……”說完,他就消失在了門口。


  “這.……這叫什麽事兒啊。”秦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七郎打小兒就被老太爺帶走了,這才回來兩年,怎麽又要去錦州,難道是他二哥管的嚴了些?這孩子受不住?


  石窟樓正殿


  “布奉.……”


  趙慕鳶看著麵前,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房間,“該不會是腦子有病吧?”


  為什麽要建這麽多一模一樣的空房間?說是空的也不對,因為每間屋子裏麵都種著一棵樹,隻不過是除了樹什麽都沒有罷了,難道他這是打算把房間當成花盆用?

  “要一直這樣,一間間找下去嗎?”龐魁川將門一個個推開,一路走來遇到的房間,全都是空的,隻有那些詭異的,泛著綠光的,像是普通的,又不像是普通的樹。


  “等等.……”衛青停下腳步,“附近有很多活人的氣息。”


  這些房間,不全是空的。


  “不錯,我也感受到了。”季沉淵點點頭,二人對視一眼,直接走到門前,同時推開了麵前的門,卻同時愣在了原處。


  “怎麽了?”趙慕鳶說著,還沒走近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兒。


  “我覺得,你還是不看為好。”衛青看了她一眼,說的話卻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直接走了過去。


  隻見暗無天日的房間內,依舊是隻有一棵奇怪的樹,隻不過這個房間的樹下,不,應該說樹上,多了一個人。


  樹幹上,長著一個人,而樹垂下來的枝須,緊緊纏繞著那個人的四肢,和他的身體相連。


  “這是什麽?”她皺緊了眉頭,又走到季沉淵那邊看了一眼,也是同樣的場景。


  “蠱人.……”衛桓低聲說著,“以人養蠱,以蠱續命。”


  傳說數千年前,南疆蠱族皆是以奴隸養蠱,他們信奉人是汲取天地萬物精華而生的,人的血肉養出來的蠱也是最強的,並由此創造了無數禁蠱,當然,在從前蠱族是沒有禁蠱這一說的,隻是流傳了數千年以後,因為太過慘無人道才被蠱族後人列為禁術。


  布奉,果然和八蠱人有關係嗎?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季沉淵。


  趙慕鳶走進去,盯著那個麵色發青的樹人看了一會兒,那應當是個壯年男子,此刻隻剩下幹枯的皮肉緊緊包裹著骨頭,緊緊閉著雙眼已經失去了意識。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胃裏陣陣翻湧,從四皇子的那什麽鬼轉生術,再到眼前的蠱人,這個朝代的變態,總是在刷新著她的下限。


  “能救出去嗎?”


  “長成這個樣子,已經沒救了。”衛桓搖搖頭,“他們被樹蠱侵蝕的身體已經過半,即便強行砍掉,離開樹蠱也活不下去了。”


  此言一出,幾人都陷入了沉默。


  可,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就在眾人沉默之際,走廊內忽然傳來若隱若現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在摩擦著地麵,並且越來越近,站在最外麵的季沉淵提醒道:“有人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黑暗中便傳來了男子的聲音,


  “這是哪裏來的貴客啊?”


  伴著這道略顯低沉的聲音,一個龐大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又是一條巨蟒!甚至比在瘴氣林中見到的那條還要巨大!!


  瞬時間,昏暗的石殿內,除了巨蟒緩緩遊動的聲音,再也沒有別的聲響了,衛青側身擋在趙慕鳶的麵前,警惕的看著那條巨蟒,應該不隻是這條蟒蛇而已,剛才分明,是人在說話。


  那條巨蟒不緊不慢的往這邊移動著,等更靠近了些,趙慕鳶等人才看見,它的身上還坐著一個裹著寬大的黑色鬥篷的男子,因為鬥篷和蟒蛇都是黑色的,石殿內的燭火又昏暗,離得遠時還真不容易看清。


  那男子優哉遊哉的坐在巨蟒身上,兜帽下露出半張膚色慘白的臉,同樣膚色慘白的左手還在把玩著一把黑色的竹笛,竹笛上攀附著一條小巴蛇。


  “你就是布奉?”衛桓微微皺眉看向他,似乎並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人。


  “不錯。”那男子點點頭,視線轉向他旁邊那少年,“這位是季莊主吧?怎麽?和八蠱人沒有談攏?”

  說著,他忍不住大笑了幾聲,宛如一個和晚輩開著玩笑的爽朗男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和他的身份極為不符的平易近人。


  衛青聞言,轉過頭看向季沉淵,眼神燃起戒備之意,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兩個人一定背負著很多秘密。


  “別看我,我真的不認識他。”季沉淵哭笑不得的擺擺手,雖然他確實隱瞞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情,但布奉,他也確實不認得。


  “季莊主不識得在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布奉抬起手輕輕指了下他們身後,隻見剛才被季沉淵和衛青打開的那兩扇門,自己就緩緩合上了。


  “我的朋友中了你養的飲血蠱,能否幫他解開?”趙慕鳶看著那男子,客氣的問著,眼下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飲血蠱嗎?”布奉伸出另一隻手,從袖子裏飛出一隻閃著綠光的飛蛾,體型足有雞蛋大小。


  那飛蛾撲棱著翅膀,落在了衛青的手臂,他下意識揮劍要去砍。


  “別緊張。”布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愉悅,“它可是現在唯一一隻,能解飲血蠱的母蠱了。”


  “聽他的。”趙慕鳶拉住衛青握劍的手腕,讓他放下了劍,隻見那飛蛾的觸須緩緩刺入肌膚,開始汲取著他手臂上的黑氣。


  “真是令人頭疼啊……”布奉轉著手中的竹笛,“殺了六將軍也就算了,還偏偏看到了這種東西,按理來說,我應該現在就把你們做成樹蠱才對。”


  因為看不到表情,趙慕鳶隻能從他的語氣中捕捉他的情緒變化,但目前聽起來,這個布奉似乎依舊對他們沒有敵意,雖然這樣難免讓人覺得奇怪。


  “那你為什麽還要給我們解蠱呢?”


  趙慕鳶是真的覺得好奇,總覺得這個傳聞中的布奉,未免對他們太溫和有禮了些……還是說其實是隻笑麵虎?


  “隻是給他一個麵子罷了。”布奉說這句話時像是在看著季沉淵,但因為兜帽遮住了眼睛,無法準確分辨出他到底在看誰。


  衛青的手臂忽然一痛,低頭便看到飛蛾從自己的手腕上吸出來一隻黑色的小蟲,吞進肚子後,撲扇著翅膀又飛了回去。


  “你們可以走了。”布奉將飛蛾收回袖中,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趙慕鳶等人麵麵相覷,他們是不是應該道個謝?可這蠱也是他的手下種的啊。


  布奉似乎並不在意這些,驅使著巨蟒正要離開,忽然又停了下來,“對了。”他說著,身體轉過來朝向了衛青,“你叫什麽名字?”


  “衛青。”


  “衛青.……”男子低聲重複了一遍,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錯了。”


  說完這兩個字,他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留下衛青和其他人滿麵疑雲。


  錯了?什麽錯了?名字錯了?


  “你還有別的名字嗎?”趙慕鳶問他。


  “沒有。”衛青搖搖頭,非常肯定的說道,“從小到大我就隻有這麽一個名字,絕對沒有改過。”


  “那他說的是什麽?”


  “管他說的什麽呢,我們該走了。”衛青伸展了下那條手臂,還是有些發麻,其他倒沒什麽感覺了。


  “確實,此地不宜久留。”季沉淵看了一眼四周,也這樣說著。


  趙慕鳶看著那兩扇關上的門,抿緊了嘴唇。


  如果就這樣走了……那些人怎麽辦?還有那麽多的空房間,都是為了更多的活人準備的吧?可是……她看了一眼衛青的手臂,還有魁川狼狽的身影,肩膀又開始隱隱作痛。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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