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入了夜的城北,到處可見睡在巷子裏、街市角落裏無家可歸的乞丐。
酒樓裏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身邊還圍著兩三個笑容諂媚的男子。
“.……您這話可就說的見外了,咱們這都是應該的。”
“可不是嘛,要不是靠王哥,我們哪裏有今日啊。”另外一個男子附和道,中間那男子一臉得意,幾人醉醺醺的往前走著。
衛青蹲在屋頂,盯著那幾人的背影,跟了過去。
正月十三,朱家進京。
“如果抓那個什麽郡主,我去不就可以了嗎?”衛青很是不解,為什麽要舍近求遠?
“我不想讓你牽扯進去。”她站在醉霄樓二樓的窗邊,看著那棵桑樹的方向,即便兩人未曾接觸,但四皇子絕對是個聰明又謹慎的人;無論是為了隱瞞真實目的,隻把目標放在女子的身上,還是連屍體丟棄的地方都要派人盯守,都足以證明這一點。“你隻要幫我盯住王大就行了,他是很關鍵的一環,不能打草驚蛇,讓他跑了或者被人殺了。”
她總覺得鍾和雲暴露的未免太快太明顯,似乎是有意為之,難道他是楊家的臥底?那也沒必要以這種方式把自己搭進去吧?要知道宋家除了四皇子,還有個三皇子呢。
雖然想不明白原因,但事情反常即為妖,還是謹慎小心一點為好,管他鍾和雲有什麽目的,她隻要自己的目的達到就可以了。
這時,街市上的人群忽忽然都退到了兩邊,趙慕鳶的視線便也被吸引過去了,隻見一輛朱頂馬車緩緩穿街而過,那馬車上帶著皇室宗親的圖騰,行到一家點心鋪子前時停了下來,從裏麵走下來個身披墨綠貂絨大氅的男子。
是四皇子。
正月十五元宵節,吃湯圓賞花燈。
這一日,對於趙慕鳶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過是街上擺滿了花燈,擠滿了人而已。她提著一隻兔子花燈,在外麵慢悠悠的走著,最後駐足在一個攤販前。
“小姐不如來猜一猜?猜對哪個,就給小姐哪個花燈。”攤主是個頭發灰白的老者,笑容和善的對著她說道。
趙慕鳶笑著點點頭,便站在花燈前,仔細去看那些字謎,身後人來人往處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衛青扭過頭,看了一眼醉霄樓的方向,“應該是得手了。”
“抱歉啊,老伯,我實在是猜不出來,這花燈就賣給我吧。”她笑著,從荷包掏出一把碎銀,放在攤位上,提走了兩個花燈。
“小姐,不用這麽多銀子的!”那老者在身後大喊著,正要追過去,隻是眨了下眼,那二人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此刻的醉霄樓內,朱瑾的臉色有些難看,“怎麽會發生這種事,趕緊派人去找!”
此刻滿屋子的小姐中,有一人的臉色比她還要更難看,正是方才和襄陽鬥了幾句嘴的靜樂縣主。
趙慕鳶推開廂房門,走了進去,笑著舉起手中的花燈,“長姐,阿瑾,我給你們買了花燈!”
屋內沒有人笑得出來,趙月鶯走過去拉著她好好坐下,“襄陽郡主不見了,她的侍女被小二發現暈倒在了後院裏。”
“怎麽會這樣?”趙慕鳶瞪大了眼睛,露出驚訝的神情。“那我讓蔣六兒他們趕緊去找找,聽議表哥說,京城最近好多人牙子呢。”
她這話一出,屋裏的人臉色更難看了,人牙子,若是被人牙子拐走了豈不是更慘,說不定就會被賣到哪裏去了。本來是應了朱瑾的約,她們才出來要一起賞花燈的,如今卻出了這種事,誰也沒有心情再在這裏待下去了,畢竟是失蹤的是襄陽郡主,誰都怕被自己被無辜波及,便都匆忙起身告退了。隻是,還沒走出去幾個人,楊府的人便趕過來了。
來的是襄陽郡主的大哥楊原陽,和議表哥差不多的年紀,帶著一眾仆從,一進屋便陰沉著臉,對朱瑾發問:“幼妹應約賞花燈,才出了府門還沒一個時辰,人沒回來,卻傳回來消息說失蹤了,這是什麽意思?”
趙月鶯看了一眼靜樂縣主,立場中肯的說道:“襄陽郡主進了醉霄樓後,便一直和朱瑾坐在一起吃飯說笑,後來靜樂縣主過來拉著她說了幾句話,襄陽郡主便離開了廂房,再之後,酒樓的小二就發現了襄陽郡主的侍女暈倒在了後院。”
靜樂縣主?楊原陽的視線轉到角落裏那和襄陽差不多年歲的女子身上,靜樂縣主是平裕侯的嫡女,“那麽靜樂縣主,可否方便告知,縣主和我幼妹都說了些什麽嗎?”
靜樂縣主聞言臉色有些發白,語氣中帶著幾分顫抖,道出了事由。
原來是靜樂縣主剛進來時,襄陽就和身邊的幾個小姐暗自嘲笑她的發簪醜,她氣不過,拉著襄陽吵了兩句,說這是玲瓏閣最新的款式,不懂就不要瞎說,襄陽就氣的摔門而出了。
其實這也不過就是閨閣小姐常見的拌嘴,趙月鶯從前和朱瑾也經常互看不順眼,還曾差點打了起來,但楊原陽可不會就這麽算了,隻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到襄陽要緊,和屋內眾人仔細問清楚了之後,就帶著家仆去找襄陽郡主了。
趙慕鳶與長姐剛回到趙府,就被父親叫去仔細詢問了一番,得知和她們兩個沒有任何關係時,這才放她們回去休息。
次日,襄陽郡主失蹤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
趙慕鳶醒對這個消息並不關心,起床洗漱過後便去看那個叫做燕姬的女子,她被關在了九江煙閣後院的一個小屋子裏。
“看來你找了個好丈夫,我還擔心就這麽放他走了,他會直接回去給你們的主子通風報信呢。”她笑著坐下來,龐魁川拎著食盒走進來,不明白自己一個府醫為什麽忽然做起了廚子,還要伺候一個有身孕的人。
燕姬沉默著不說話,因為胳膊使不上力氣,吃飯喝水都是龐魁川喂的。
趙慕鳶看她雖然不說話,吃飯卻一點都沒有少,笑了笑就離開了,燕姬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
她這是特意來告訴自己,讓自己放心,孩子的父親,沒有選擇拋棄她們兩個嗎?
榆犀堂
“這些事,不要讓你父親知道。”趙奉看著她。“也不要做的太過分,她到底不是普通的身份。”
“祖父放心吧,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隻不過暫時把她藏起來幾天。”趙慕鳶笑著,雖然兩人都沒有明說這件事,但卻都聽得懂。
“朱禽朱大人,是可以信得過的人吧?”
“朱大人在金陵這幾年,恪守本分,從不與人私交過密,恐怕比起你父親,陛下更看重朱大人。”趙奉摸摸胡須,“隻不過,他如今調任禦史中丞,上頭壓著的禦史大夫楊琨又是楊琇的胞弟,做起事來,恐怕沒有在金陵那般自由了。”
“這樣啊,那倒是正好,我有樣東西要送給朱大人呢。”她眯著眼睛,看起來心情好到了極點。
能不心情好嗎?朱禽調任禦史台,對於她本來就是一股最大的東風,現在又得了趙奉的讚同,做起事來就更加順風順水了。
夜幕降臨
隨著宮門落鎖,巡邏的禁軍比白日多了一倍。
“這能進去嗎?”趙慕鳶不放心的摸了下自己的臉。
“怎麽可能進不去。”龐魁川自信的滿滿的說著。
“進不進得去不重要。”衛青的臉色有些陰沉,“憑什麽要讓我扮那個太監!”
“因為你和齊盛的身形最像啊。”趙慕鳶認真的解釋道。
“他不是可以隨意改變身形的嗎?”衛青說這,指了下龐魁川。
“可是他沒有見過齊盛,沒辦法完美模仿出齊盛的表情和氣場嘛。”趙慕鳶憋著笑,安撫著他的怒火。
承天門外
禁軍首領看著緩緩走過來的三道身影,眉頭緊皺,拔出腰間的佩劍,“什麽人!”
隻見那三人走近後,為首那位身形高挑的男子掀開披風的帽兜,是一個肌膚白皙,眉眼端正的男子。
“齊總管?您怎麽……”那人正要問他怎麽會在這裏,忽然想起齊盛經常秘密出宮,雖然很少這個時辰進出皇宮,但也不是沒有過這個前例,便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齊總管,如今宮門已經落了鎖,委屈總管從側門進出了。”
側門,就是平時禁軍巡邏換崗時,用來進出皇宮的一個小門。
齊盛嗯了一聲,對這些並不在意,能進去就行了。
齊盛雖是皇帝的心腹,但卻不是近身伺候的太監,無需像黃餘一樣要輪值皇帝寢殿,而是住在內務府。
都已經這個時辰了,奔波了幾日的齊盛睡得正香,耳邊忽然傳來細微的動靜,下意識翻了個身,然後睜開眼睛,看著那一束瞬間燃起的火光,映照出一個麵容清秀白淨的小太監。
是哪個宮裏的人?
“齊公公還是先別睡了吧。”那太監的麵容下,卻是女子的聲音,而這個聲音,恰好齊盛也認識。
他坐起身,眼神疑惑的看著她。
“三小姐?”
竟然一下就被認出來了,趙慕鳶撇撇嘴,一點兒都不客氣的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三小姐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齊盛看著她神色悠閑的模樣,起身披了件衣服走過去,果然看到她身後的暗處,還站著一個男子。
那個男子!
他臉色一變,那個男子,用的是自己的臉!她們.……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