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姐覺得如何？”
程目有些拘謹的站在一旁，小聲詢問著。
“嗯……”趙慕鳶略沉思了一會兒，室內一時寂靜無聲。
“比瀲枝可厲害多了！”她放下手中那杯丁香花茶，抬起頭露出了隱藏不住的笑顏，看向那個皮膚白淨，眼神流露著謹慎不安的孩子。
“程目啊，看來我要給你漲工錢了呢。”
程目聞言，剛咧開嘴要笑，便連忙擺擺手受寵若驚的說道：“小姐，程目不要工錢也可以的……”
“那我這小破茶館不就成黑店了。”她笑著調侃道，
蔣六聽到她這句話卻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鋪子的格局，這個鋪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甚至建了有三層，隻是平日客人少，連一樓都未曾坐滿過，三層更是一直落了灰塵罷了。看來，是時候重新把鋪子修繕一番了，可是重新修繕的話，必然又要耽誤不少時間，不知道三小姐會不會同意……
趙慕鳶看著有些沉默的蔣六兒，喊了他一聲。
“蔣六兒。”
蔣六兒聞言回神：“三小姐有什麽吩咐？”
“按你想做的去做吧。”
什麽？
蔣六兒抬起頭，看了一眼趙慕鳶，略有些不解。
“鋪子既然交給你了，便是你做主。”她並不想給蔣六兒太多壓力，人做事，盡力就好。若是實在不行，大不了就再請個掌櫃過來，讓蔣六兒還做回跑堂的位置。
說完這些，又讓瀲枝和程目互相交流了一些煮花茶的技藝，趙慕鳶便離開了，原本也就隻是出來陪二嬸嬸和趙煙嫋聽戲的，正巧戲園子離這裏也不遠，她就順道過來看一眼。
不過，二嬸嬸也不是專程來聽戲的，是和周家大太太約好了的，趙慕鳶猜，定然又是為了周家大表哥的婚事，許是想著她和煙嫋年齡還小，倒也沒怎麽避諱。
周家大表哥是周家嫡長子，生母便是周大太太，其實若說起來周家大表哥今年也不過二十三歲，隻不過在古代，變成了大齡未婚。
趙煙嫋趴在欄杆上，戲文她是聽不懂，也不感興趣，但她喜歡看著那些穿著戲服的戲子們，在台上咿咿呀呀的演著戲本，覺得很是有趣。
趙慕鳶趴在她身旁，側耳聽著身後小聲交談的二嬸嬸和周大太太，隻可惜戲台上敲鑼打鼓的聲響太大，隻隱約聽到了胡家，秦家，性子沉穩這樣斷斷續續的字眼，實在是聽不大清，她便也放棄了，周家大表哥人那麽好，一定會娶到好姑娘的。
聽完一出戲，二嬸嬸與周大太太聊得差不多了，趙慕鳶和趙煙嫋糕點也吃飽了，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趙慕鳶剛跨進前院，就看花園裏坐著兩道身影，穿著寶藍色直綴，眉眼溫潤儒雅的便是她二哥趙鳴鶴了，坐在二哥對麵那位石青色直綴的少年，像是王家王璞。
既然碰見了，還是要去問好才不失禮貌。
“二哥。”她走過去喚了一聲，看到他對麵坐的果然是王璞便也笑著福身見禮，“王家十三公子也來了。”
“三小姐。”王璞忙起身有些靦腆的回禮。
“我邀了王璞來陪我溫書的。”趙鳴鶴解釋道。
他們麵前的石桌上確實擺著幾本書，趙慕鳶見狀也不打擾，便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二哥與王公子了，待會兒我讓瀲枝送些茉莉茶來，王公子也嚐個鮮。”
王璞聞言更不好意思了，忙說道：“多謝三小姐。”
“十三公子客氣了，那我就先回碧籮館了。”趙慕鳶說完，便離開了。
王家十七公子啊，聽父親講過，是棵讀書的好苗子，若說起來，京城富家子弟哪個不紈絝，趙鳴鶴和王璞卻一直是安心讀書，連帶著有些頑皮的周謹也對功課上了心，可見人身邊有什麽樣的朋友，也是很重要的。
這般想著，便到了碧籮館，趙慕鳶吩咐完瀲枝去給二哥送茉莉茶，就在屋裏逗kitty玩，從kitty被撿回來到現在也過了月餘，許是趙慕鳶日日看它，倒沒覺得長大了多少，隻知道它牙是長好了，也能啃些小肉塊吃了。洗過澡之後，現在幹淨漂亮多了，慢慢的連趙月鶯沒那麽排斥了。
“聽說周家大表哥乞巧節也去流芳園。”趙月鶯趴在羅漢床的小桌上啃著梨子。
“你怎知道？”趙慕鳶很是訝異，二哥那邊都還沒給她確切消息呢。
“我聽祈鸞說的啊，祈鸞聽周語說的，說是周大表哥的朋友約了周大表哥七月七去流芳園。”趙月鶯啃梨子啃的專心致誌，一抬頭猛不丁對上kitty聽到聲音後，轉過來看向這邊的臉，雖然她也知道kitty看不見東西，卻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下肩膀。
“它也太嚇人了。”
“kitty嗎？才不嚇人呢。”趙慕鳶笑著一把抱起kitty放在腿上。
聽周語說的便是八九不離十了，周大表哥一直疼愛周語這個嫡親妹妹，若是周語先一步知道這些事倒也不奇怪。
趙月鶯看她玩貓玩的不亦樂乎的樣子，撇撇嘴回自己屋去了。
若說起來，日子過得也快，轉眼間七月七便到了，父親娶繼室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七月七這日金陵最熱鬧的地方，定然便是前麵提過一次又一次的流芳園了，隻因為流芳園每年便會設下高籌碼舉辦射藝比賽了，而這射藝大賽去的最多就是金陵富家士族子弟。
風流倜儻的少年們聚集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各家千金小姐，這也是朱瑾為何早早便定好了廂房的原因，更是趙慕鳶為何選在這個地方見周大表哥的原因。
她們長房一脈和周家小輩到底不是嫡親的表兄妹，便是本朝的朝風再開放，她這麽一個表了又表的表妹登門拜訪尚未成親的表哥，算什麽回事？
況且，周家除了周大太太，其他幾房太太可一直對她和長姐有些小想法，想和她們趙府親上加親。
不過這些事也不足為提，隻要她和長姐沒那個想法，也沒人強迫得了，她這樣做不過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這些深宅婦人的心，有的可是裹了幾層蜜的砒霜，毒的很。
往年七月七，趙慕鳶也會跟著趙月鶯和朱瑾一起去流芳園湊熱鬧，今年自然也不例外。畢竟古代的娛樂活動實在太少了，好不容易碰上一個這樣的大型活動，誰不想出去解解悶呢？
但她去那裏純粹就是為了看熱鬧，再有就是流芳園的蓮蓉酥特別好吃，朱瑾和趙月鶯就隻是為了去看那些公子哥兒們。
是以到了這日，趙月鶯難得起了個大早忙著梳妝打扮，趙慕鳶對這些卻不上心，她還是個九歲的小孩子呢，想打扮也打扮不起來啊，隻能乖乖讓青枝給梳了雙平髻，穿了雪青色齊腰襦裙，湖藍色的交領，袖子上還繡了錦鯉戲荷，趙月鶯則穿了件緋紅色的齊腰襦裙，秋香色的交領，裙擺上繡了蝶戲海棠。
“阿鳶，你看我這身好看嗎？”趙月鶯笑著問她。
“好看，長姐穿什麽都好看。”趙慕鳶捧場的答道，趙月鶯確實也生的漂亮，她們姐妹二人都隨了葉氏的長相，杏眼，小山眉，櫻桃唇，任誰看了都是親姐妹，若要說些區別，那便是趙月鶯鼻梁挺拔，且嘴角微微向下，顯得整張臉都冷豔大氣許多，而趙慕鳶的鼻梁則沒那麽挺拔，臉也不像趙月鶯那樣的鵝蛋臉，反而是有些圓圓的，或許是年齡還小沒長開吧，唇角相反有些微微上揚，一眼看去便是小家碧玉的模樣。
“大小姐，三小姐，朱家小姐的丫鬟方才就來催了，說是她們家小姐都已經到了流芳園了。”
青枝看著站在銅鏡前說笑開的姐妹二人，忍不住提醒道。
“我們才不急呢，阿瑾去這麽早是有想見的人，我們可沒有。”趙月鶯笑著打趣，卻也沒有再耽擱，攬著趙慕鳶的手臂一起走。
“是嗎？阿瑾姐姐想見誰啊？”趙慕鳶有些好奇，怎麽，是她最近和阿瑾姐姐走動的太少了嗎？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秦家二公子唄。”
“秦家二公子，哪個秦家二公子？”
“還能哪個秦家二公子，當然是萬寶票號的二公子。”趙月鶯說著，抬手不輕不重的彈了下了她的腦門，“秦家二公子你都不知道，笨不笨。”
“我確實是不曾聽說過嘛，這怎麽就和笨扯上關係了……”姐妹二人說笑打鬧著上了馬車，往流芳園而去。
馬車穿過鬧市，趙慕鳶正聽著長姐誇那秦二公子如何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耳邊忽然在嘈雜聲中聽到熟悉的名字。
“七月七茗香館，免費品花茶啦，來來來，拿著我們的木牌，到南街巷茗香館就能不收錢喝花茶啦，名額有限哎哎哎不要搶啊，一個人隻能領一塊木牌，若是夫妻一起過去，還能再送一盒蓮生糕……”
趙慕鳶聽到這聲音，不由得噗嗤笑出了聲，忙叫停了馬車，掀開簾子去看。
這個蔣六兒倒真舍得下本錢，難怪要問自己借那麽多錢。
她看了一眼人群中被圍著兩個男子，正耐心的發著木牌，人群外還站著一道身影，可不就是蔣六兒。她想也沒想，便招手喊了他一聲。
“蔣六兒！”
蔣六兒聞聲轉過頭來，看到是她後眼神有些訝異，笑著走過來：“見過三小姐。”
“做的不錯嘛。”趙慕鳶笑著誇了他一句，反倒是讓他臉一紅。
“是誰啊？”趙月鶯有些好奇的擠過來問她。
“這是我長姐，這是蔣六兒，母親不是給我留的鋪子裏有個茶館，現在是蔣六兒在打理，前些時候長姐喝的那些花茶，就是我準備在茶館賣的。”
“蔣六兒見過大小姐。”聽到趙慕鳶說是長姐，蔣六兒忙彎腰見禮。
“聽起來還挺好玩兒的。”趙月鶯的注意力卻被人群中那兩個男子吆喝的吸引住了，問蔣六兒：“能不能也給我一塊對牌啊，我也想去看看。”
蔣六兒便趕緊遞過去幾塊木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若是有時間，還請大小姐與三小姐隨時過來賞臉。”
“行啊，那晚點我們從流芳園回來後就過去，可以吧？”趙月鶯笑著接過來拿在手中看，那木牌正麵刻了茗香館三個大字，背麵還雕著一叢盛放的丁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