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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儒家五五開

  第一局是扶蘇一方先行上陣,於情於理,這回也該輪到儒家上場,對方出人應對。


  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勝七背負巨闕,抱著膀子與顔路相對不過三十步。


  這樣的距離,隻要巨闕揮舞起來,劍勢劍風就能製敵取勝。


  李斯認為勝七是他的人,因為是他將勝七從噬牙獄放出。


  趙高認為勝七是自己的人,因為勝七為羅網效力。


  勝七則自認隻為自己而戰,自己不過是一個尋找真相的複仇幽靈。


  顔路也在一直打量勝七,他的皮膚黝黑,粗獷豪放,肌肉結實,有著針一樣的頭發。


  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臉上和裸露出來的身體上,那無數的傷疤以及刺字。


  以他的學識,自然識得七國刺字的來曆與含義。


  齊之死敕,以死亡來訓誡。


  楚之不赦,遇赦不赦,死牢坐穿。


  燕之重冥,猶如九泉,永墮黃泉。


  趙之重戾,意指重罪、大過。


  魏之邪戾,邪惡乖戾至極。


  韓之逆天,罪中之罪,不得寬恕。


  秦之誅滅,天誅地滅,百死無生。


  其人聲勢,配合上他這一身刺字,勝七瞳目帶煞,宛如煉獄之鬼。


  公孫玲瓏第一個對勝七表示皺眉不喜,此等粗劣武夫一上場,就破壞了張三先生論道的意境。


  反觀顔路,處變不驚,淵停嶽峙,衣袂隨著場上氣勢的攀升,飄飄欲飛。


  兩人對立,簡直就是文明與荒蠻的兩個極端。


  勝七剛猛無鑄,巨闕劍法勢大招沉,輪轉如飛,聲勢駭人。


  顔路則是見招拆招,全是防守,即使勝七故意賣出破綻,他也不遞招進攻。


  勝七是肆掠的狂風,顔路則是隨風飄舞的柳絮。


  兩人的僵持是注定的,狂風怎麽也不能撕碎風眼正中的柳絮。


  柳絮看似飄舞不定,可等風勢降下來,卻絲毫未損,正如顔路此時衣不沾巾的飄逸不群。


  “殷天子三劍!”


  “視之不可見,運之不知其所觸,泯然無際,經物而物不覺。”


  “沒想到儒家二當家竟然持有含光劍!”


  場上都是識貨之人,不獨李斯驚呼出聲。


  此乃傳說中的無形之劍。


  顔路劍在鞘中時,露出的隻有宛如碧玉的劍柄,等到拔劍應敵,偶然於光下,才顯露出劍刃。


  殷天子三劍,含光、承影、宵練,其聲名遠播,不僅是由於其材質皆為神兵利器,其中更有一番義理傳承。


  “鋒芒含而不露,風胡子劍譜排名第十六,儒家果然藏龍臥虎。”


  趙高臉色不渝,羅網四處搜尋含光,是你到竟然在顔路的手中。


  而且這涉及到一樁陳年往事,關乎到上一任驚鯢劍主,因此趙高也對顔路的來曆心生疑惑。


  “巨闕自落入勝七手中,風胡子劍譜排名由二百名開外,重回劍榜第十一位,看來二先生有難了。”


  公孫玲瓏不通武藝,但對風胡一脈的典故也是信手拈來。


  “含光之所以排名十六位,是因為含光在江湖上從無勝績。”


  “啊,”南公的話引來公孫玲瓏的一聲嬌呼,“怎麽會如此?”

  “但是也從來不曾輸過。”


  南公眼皮不曾稍抬,語速極慢,似乎時而神遊天外,以會周公,時而嘴唇翕動,以己身豐富的業曆指導小輩。


  “君子無爭,上善若水。”


  “含光無形,坐忘無心。”


  伏念扭頭與張良對視一眼,“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二師弟有先人賢士之風,為人處世淡泊功利,與人無爭,但坐忘心法遇強則強,這一局又當是和局。”


  風闌雨驟,勢若奔雷的一劍停在了顔路身前,顔路收劍歸鞘,施禮下場。


  扶蘇卻沒有馬上宣布勝七獲勝的結果,而是滿麵猶疑。


  無它,勝七雖劍指顔路,但其腳下卻在剛才的打鬥過程中出現了一個字。


  “仁!”


  正是儒家倡導的理念之一,顔路在對敵時引導勝七劍勢劍氣,憑空在場上劃出了這個字。


  這也意味著顔路遊刃有餘,勝七的所有攻擊盡在其掌握之中。


  “巨闕再進一步便可噬人,就結果而論,勝七的獲勝無可辯駁。”


  李斯拱手致意,扶蘇從善於流,點頭認可了這一結果。


  而對此判定,顔路沒有絲毫反應,一如上場之初,麵帶淡然的微笑,回到了自己席位。


  勝七看著腳下的字,心內百感交集,“勝之不武,有機會再來討教!”


  讀書人就是麻煩扭捏,處處讓人不痛快,勝七心內大為光火。


  在心底打定主意,將來能不跟讀書人打交道就盡量避免之,自己還是習慣於那個拳拳到肉的江湖。


  顔路此戰,儒家計,隻能戰平或戰敗。


  第一場已經挫敗了帝國官方勢在必得的一戰,如果接連獲勝,無異於不顧及扶蘇的顔麵發起挑釁。


  這樣一來,帝國與儒家之間將加深矛盾,大秦對儒家的應對態度也將隨之而變。


  現如今體麵的落敗,既展現了儒家溫恭謙讓的態度,表明儒家無意與帝國唱對台戲的心跡,又小小的露了一手,留個活扣,展現了儒家的部分實力。


  如此處事進退之道,扶蘇轉瞬即想通,對儒家三賢的讚賞又多了幾分。


  守禮法、知進退,就有可能為帝國所用,教化萬民,此行不虛。


  韓經在梁上看得清楚,真要論及武功技藝,顔路未必比勝七強出太多,但其坐忘心法的特性在此。


  劍法一經施展,綿密無邊,風雨不透,利在防守,以不變應萬變。


  正應了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大崗這句話。


  別說是勝七,換成趙高親自上場,急切間也攻不破顔路的防守,相當一段時間,仍將是旗鼓相當之局。


  修行坐忘心法的顔路如同被壓迫的彈簧,遇強則強,借力反彈。


  要戰勝這樣外綿內剛的敵人,隻有如韓經般,以絕強的武力碾壓過去。


  彈簧的承受力終歸有極限,被暴力傾軋過後,就徹底報廢了。


  “接下來,有勞曉夢大師了。”


  最後一場,關乎帝國威嚴,絕對不可以輸。


  扶蘇寄望於曉夢大師,後者也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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