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6

  「一偉,你在哪呢?」鐘鳴的母親劉文麗第一次給陸一偉打電話。


  陸一偉趕緊站起來道:「阿姨,我在上班啊,有事嗎?」


  「哦。」劉文麗笑著道:「也多大事,咱們一大家子很長時間沒在一起聚聚了,恰好今天是玲玲的生日,晚上有沒有功夫回來一趟?」


  陸一偉瞟了眼日曆,果真是妹妹陸玲的生日。連忙道:「行,我晚上回去。」


  「好嘞!那晚上等你啊。」


  掛掉電話,陸一偉有些莫名其妙。


  陸玲過生日,應該是自己父母告知啊,或者鐘鳴也可以,怎麼劉文麗親自打來電話?難道有事?


  陸一偉本來打算去一趟玻璃廠,只好放棄。下班后,叫上李二毛徑直回了東州市。


  酒席設在假日度假山莊,一大家子坐在最豪華的包廂里,熱熱鬧鬧圍著小外甥豆豆逗樂。


  吃過飯,鐘鳴的舅舅劉文剛提議去泡溫泉,父親陸衛國和母親劉翠蘭連連擺手拒絕。經不住劉文剛軟磨硬泡,硬著頭皮只好答應。


  一家人都在泡溫泉,陸一偉遊了會泳上岸抽煙歇息,劉文麗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怎麼樣,在黑山縣還好嗎?」劉文麗問道。


  陸一偉點頭道:「還行。」


  「嗯,好好乾。」劉文麗道:「等你掛職期滿后,我把你調回東州來,咱一家人都在一個地方,彼此也有個照應。」


  「嗯,我也是怎麼想的。」陸一偉小心翼翼問道:「阿姨,你哪個副市長弄得怎麼樣了?」


  劉文麗就等陸一偉這句話。她嘆了口氣道:「甭提了,競爭太激烈了。我一個女人,沒有其他人手腕硬,估計要泡湯。我看多半是財政局局長上了。」


  「哦。」陸一偉有些惋惜道:「阿姨,我和市委徐書記有點交情,要不我找找他?」


  「阿姨謝謝你了。」劉文麗回頭一笑道:「和你說實話,我現在距離副市長就一步之遙。稍微努點力,就輕輕鬆鬆上去了。關鍵的決定權還在徐書記手裡啊。」


  「那正好,我明天試著找找他。」陸一偉決定嘗試一把。劉文麗是個官迷,她不可能輕而易舉放棄。既然自己知道了,能幫盡量幫,誰讓兩家攀親了。


  劉文麗欲言又止,思前顧後半天才扭捏道:「一偉,阿姨想求你件事。其實我這次能不能當上副市長,很大程度上就靠你了。」


  「靠我?」陸一偉驚訝地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劉文麗道:「我不知該怎麼開口……」


  「您說,只要我能幫忙一定幫。」陸一偉爽快地道。


  劉文麗一狠心咬牙道:「一偉,你和范春芳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陸一偉一下子懵了,愣在那裡。


  劉文麗見陸一偉呆在那裡。一臉無奈道:「一偉,你別怪阿姨多嘴,其實我覺得你和那姑娘挺般配的。你能攀上這門親事,咱一家人都無限榮光……」


  「徐書記找你了?」陸一偉打斷道。


  劉文麗低下頭道:「也是也不是……其實吧……怎麼說呢……」


  范榮奎的手腕果然不一般,都撬到家門口了。看來他這次是鐵了心要成就這段「姻緣」,無孔不入給自己施加壓力,現在又把劉文麗給抬出來了。


  陸一偉冷冷地道:「阿姨,如果我答應了,副市長的位置非你莫屬了?」


  「那當然了。」劉文麗興奮地道:「徐書記說了,只要你答應了,一切好說。」


  陸一偉閉上了眼,端起旁邊的紅酒一飲而盡。


  晚上,父母親同樣圍繞這件事展開攻勢,逼迫陸一偉就範。陸一偉晚上喝了酒,與父母親吵了一通。結果父親陸衛國一口氣沒上來,一下子栽倒在地,住進了醫院。


  父親這是第二次住院,第一次也是因為自己。經過一系列檢查,突發心臟病,好在送得及時,要不然就怕沒事了。


  病床上,陸衛國喘著粗氣對陸一偉道:「一偉啊,人活著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爭一口氣嘛。這麼些年,你每做一件事爸都非常支持你,但你老大不小了,我和你媽也活不了幾年了,至今沒看到孫子,好不容易有這麼好的姑娘願意嫁給你,怎麼你腦袋就不開竅呢?這事我替你做主了,不行也得行。」


  一旁的劉翠蘭也勸說道:「一偉,你看你爸都氣成這樣了,你應該體諒下我們做父母的……」


  「好吧,我答應……」陸一偉默默咬著牙同意了。說完,起身離去。


  從醫院出來,陸一偉駕著車漫無目的開著,腦子裡亂鬨哄的。父母是自己的軟肋,對方看準七寸對症下藥,自己連拒絕的權力都沒有,成為一隻任人擺布的棋子。他想哭,卻欲哭無淚,胸口如同壓了塊大石頭,喘不上起來。


  為什麼我連選擇愛情的機會都沒有?

  陸一偉把錄音機打開,把音量調到最大,跟著音樂大聲怒喊起來:「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發泄一通后,心裡總算舒暢了些。他幾次掏出電話想打給范春芳,問問她到底想幹什麼。然而,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曾經的下屬。


  不知不覺,車子開到了江東市。沿著濱江路一路狂奔,在一處相對僻靜的街巷旁停了下來。他爬到方向盤上,越想越覺得憋屈,掄起胳膊狠狠地在方向盤砸了兩下,發出怒吼的蜂鳴聲,路過的人紛紛投來驚訝怪異的眼光。#160;

  陸一偉坐起來靠在座椅上,從衣兜里掏出煙點上,偏著頭看著倒車鏡里的世界。猛然間,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立馬坐起來回頭看,沒錯,是佟歡。他立馬趕緊跳下車,快步走了過去。


  走到一家店鋪跟前,陸一偉抬頭看了一眼,上面寫著「歡心美容院」,而佟歡正拿著一根鐵鉤子使勁地往下拉窗戶的卷閘。年初,佟歡說她要開一家美容院,沒想到果真開起了。


  自從遭到家人的反對后,佟歡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打電話不接,更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意外的是,居然在此碰面。


  陸一偉把煙丟掉,快步走上前一把奪過佟歡手中的鐵鉤,三下五除二拉了下來。陸一偉突然冒出來,把佟歡嚇了一大跳,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你……你怎麼找到我的?」佟歡驚訝地道。


  陸一偉轉身,面無表情道:「如果說我誤打誤撞找到了你,你相信嗎?」


  佟歡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看到陸一偉的臉色煞白,愁雲密布,她心焦地道:「一偉,你怎麼了?」


  陸一偉咬了下嘴唇,伸手捋了下頭髮,道:「有酒嗎?」


  「喝酒幹什麼?你到底怎麼了?」陸一偉越是這樣,佟歡心裡更加焦慮。


  「等著!」說完,陸一偉轉身進了旁邊的小賣部,不一會兒,提著一箱啤酒走了出來。不顧佟歡反對,徑直走進了美容院。


  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店裡的人都走光了,佟歡勞累了一天正打算回家,陸一偉就及時出現了。


  陸一偉在吧台前坐下來,咔咔咔連開了好幾瓶,抓住一瓶一口氣喝完。


  佟歡見此,上前奪過陸一偉手中的酒瓶,驚惶道:「一偉,你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


  陸一偉突然大笑起來。


  佟歡很少見陸一偉如此喜怒無常,即便是女兒丟失,都沒有如此錯亂,到底是怎麼了?

  這時,陸一偉口袋裡的手機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看都沒看直接關機,扔到一邊。拿起一瓶酒遞給佟歡,笑著道:「來,咱倆走一個。」


  佟歡知道陸一偉心裡憋著一肚子話,接過酒豪爽地喝了下去。


  陸一偉紅著眼睛看著佟歡,一把把她拉到懷裡,不顧對方反對瘋狂地親吻起來。美容院的卷閘門還沒關,外面看著一清二楚。佟歡急忙掙脫開,過去把門關上熄了燈,帶著陸一偉上了二樓的美容室。


  「一偉,能和我說句話嗎?你到底怎麼了?」佟歡憂心忡忡,焦急萬分。


  陸一偉點燃煙,使勁抽了一口道:「佟歡,你愛我嗎?」


  佟歡一下子眼眶濕潤,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看到佟歡的委屈的樣子,陸一偉心裡更不是滋味。把佟歡摟到懷裡,緊緊地貼著臉,不停地用滿是鬍渣的嘴唇在臉上剮蹭。


  「佟歡,原諒我,我不能給你一個家,但我心裡永遠給你留著位置,就在這裡。」說著,使勁捶了捶胸口。


  陸一偉是真誠的,佟歡全然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一偉,你別這樣。」佟歡一把擋住陸一偉的手臂道:「你就是不說我心裡也清楚。其實我不奢求能和你在一起,只要我們彼此心裡有對方就足夠了。我……配不上你。」


  「你以後能不能不要說這些?」陸一偉突然咆哮道:「你為什麼配不上我?難道我又能配得上誰?是位居高官的千金嗎?我告訴你,老子不稀罕!手裡有他媽的丁點權力牛什麼牛,老子不鳥他!如今的陸一偉已經不是當年的陸一偉,老子有的是錢,大不了辭職不幹了,照樣是條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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