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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哥一愣,回頭望著賀建,沒有說話。
賀建臉色難看,覺得陸一偉不給他面子,道:「一偉,這樣做有些不妥吧?」
「賀建,你也知道我身不由已,實在抱歉。」說完,拉著牛福勇往外走。
還沒進電梯口,牛福勇就埋怨陸一偉,道:「陸哥,你這是幹嘛,好好的一頓飯就你給攪和了,道哥這人真不錯。」
陸一偉回頭看看,見他們沒有出來。等電梯一開,一把將牛福勇推進去,迅速關上電梯門,鬆了一口氣。
南州市距離南陽縣還有三個多小時車程,陸一偉本打算坐大巴回去,可對該地不熟悉,只好給李二毛打了個電話讓過來接。兩人出了酒店,正考慮著去哪時,一輛寶馬車停在大酒店門口,一個男子從車裡走下來,徑直進了酒店。
陸一偉定金一看,這個人怎麼如此面熟。仔細思索后,他想起來了。此人正是蘇蒙的前夫,西江省最大民營企業遠成集團董事長任光明的兒子任東方。他怎麼會在這兒?陸一偉抬起頭看了眼酒店的名字「東方國際大酒店」,似乎明白了什麼。
世界真是小,每到一處都能遇到認識的人。陸一偉萬幸剛才先出來了,要是與任東方相遇,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另外,因為蘇蒙的事,他還痛打過任東方,這筆賬一直未得到清算。
在任東方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螞蚱,只要他想,自己絕對逃脫不出他的手掌。正如賀建所說,自己每天待在個小山溝里,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他和任東方本來是兩個世界的人,卻稀里糊塗地交織到一張網上。
「看什麼呢?」牛福勇看陸一偉眼神不對,疑惑地問道。
陸一偉回過神來,拉著牛福勇趕緊離開了此地。
牛福勇還在回味剛才的酒席,有些不高興地道:「陸哥,你到底是咋了?怎麼好好的中途離席了呢?真的有工人受傷了?」
陸一偉停止腳步,頭腦十分清醒地道:「福勇,不管有沒有這回事,回去以後你一口咬定,決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聽明白了沒有?」
看著陸一偉一臉嚴肅,牛福勇沒說什麼,有些無奈地點點頭。道:「我覺得道哥這個人不錯,我們聊得挺開心的,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對你我有意見。」
陸一偉道:「福勇,有些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但我警告你,如果賀建以後再要帶你來南陽,一口回絕他,決不能再來,聽到了沒?」
聽著陸一偉一驚一乍的,牛福勇更加迷糊了,道:「到底是咋了?」
陸一偉一本正經道:「你剛才也聽到些隻言片語,那個道哥是開**的,他為什麼對你那麼熱情,而把我亮置在一邊?如今的社會人心險惡,必須處處小心,萬一真掉進了坑裡,我怕你後悔都來不及。」
「嗨!我以為是啥事呢。」牛福勇道:「我雖然愛好賭博,但都是小賭,絕不會像他們那樣豪賭。再說了我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只要我不掏錢,他們能把我怎麼著,你也太謹慎了。」
「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忠言逆耳。」陸一偉見牛福勇不當回事,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如果你覺得我多此一舉,你現在可以回去。」說著,陸一偉指著酒店的方向。
牛福勇楞了半天,擺手道:「算了算了,我也沒那心情了,咱現在去哪?」他知道陸一偉也是一片好心,除了他,誰還會如此關心自己?
看著牛福勇身上皺巴巴的衣服,陸一偉道:「走,我帶你去商場買兩件衣服。」
「不用了……」牛福勇嘴上如此說,心裡卻暖暖的。
「走吧。」陸一偉摟著牛福勇,並排往不遠處的商場走去。
「哎!看來今晚的美女算是泡湯咯!」牛福勇還念念不忘,不過他早已忘記了剛才那件事。
回到石灣鄉,已是下午六點多。陸一偉失神地坐在辦公桌前,腦海里一直飄蕩著那個穿白裙的女子。他試圖忘記,卻發現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心裡,揮之不去。
「我還能見到她嗎?」陸一偉心裡默默念著,內心無法平靜。
為了轉移視線,陸一偉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叫《西江文學》的雜誌,百無聊賴地翻看起來。
自從踏入政壇后,陸一偉每天面對的幾乎是各種文件以及八股文材料,而自己曾經的愛好早已丟棄。時不時隨便抓起一本小說看看,可完全靜不下心來,看幾頁就迷糊了,倒成了治療失眠的良藥。
《西江文學》是本土期刊雜誌,他也不知道鄉政府還定有此類刊物,大多都是各類機關報,文風千篇一律,領導的活動以及各地的經驗做法。偶爾會出現他山之石,也是一類拍馬屁歌頌功德的官樣散文詩歌,味如嚼蠟,難以下咽。
陸一偉大致翻看了下,倒還不錯,有小說,有散文,有詩歌。小說倒也罷了,從一個微觀切入揭露社會醜惡,引發人們深思,有一定教育意義。而散文,多少有些矯揉造作,無病呻吟。看到花開花謝,觸景傷懷,滔滔不絕,洋洋洒洒幾千字,最後又回歸花開花謝,實在難以琢磨。當然了,不排除一些大師將歷史與文化糅合到一起,具有一定的警醒作用。不過大多數都是鑽在自我世界里獨自暗傷,用華麗的遣詞造句營造一種氛圍,除了文筆優美外,沒什麼深刻印象。
詩歌更是如此了,雲里霧裡一通騰雲駕霧,完全不知道要表達什麼。用比較時髦的評述就是不好好說話,這病得治!
誠然,在中國文學史上出現過許多大師,影響了幾代人。像林語堂、梁實秋、胡適這樣的散文大師,文筆優美平實,讓人讀了感慨萬千。像徐志摩、戴望舒、北島、舒婷這樣的詩人,用筆觸勾勒出時代的跌宕起伏,引發深思。此後,再無大師。
陸一偉第一眼就找到了副市長柳文川的文章,寫得是一篇紀實小說。柳文川省報記者出身,都成了副市長了還不忘丟掉筆頭,著實讓人佩服。他的小說名叫《黃土的脊樑》,文中主要書寫了他到北州市任職后所走過的每一個地方,居然還寫到了南陽縣遭受雪災當地百姓自救一事,並配發照片,而這張照片正是當初陪同調研時所照的。文筆很好,可一旦牽扯到政治,讀起來就沒那麼酣暢淋漓了。
一篇散文吸引了陸一偉,題目是《消失在亞細亞的天空》。文中主要描寫筆者到孟加拉國旅遊時的所見所聞,呼籲人們關愛飢餓兒童,維護世界和平。他到沒有多少觸動,畢竟孟加拉離自己非常遙遠,不過此文文筆細膩,行文流暢,像是出自一位女作家之手。他返回來再看,一個詩一樣的名字映入眼帘。
「秋映雪,好名字!」陸一偉情不自禁地念了出來。雪,給人以純潔寧靜,在深秋的黃昏安靜地落雪,飄灑在落葉上,隨風飄往下一個地方。一種唯美的意境讓人置身其中,難以自拔。
秋姓,在我國確實是罕見姓氏,但女子的父母如此應景取了美妙組合的名字,應該是出身於書香門第。
正在陸一偉陶醉其中時,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他側身一看,是賀建的,瞬間有些頭皮發麻。如果先前覺得他還不錯,現在反而多了些反感,可這種人萬萬不能得罪,一旦得罪了,沒什麼好果子吃,只好硬著頭皮接起來。
「喂,一偉,工人的傷好點了沒?」
沒想到賀建還關心自己,陸一偉趕忙道:「沒多大屁事,都是他們瞎咋呼的,已經處理完打發走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賀建道:「那你現在在哪?」
陸一偉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實話實說道:「在鄉政府呢。」
「哦,那你等著,我待會就過去。」
「啊?你回來了……」還不等說完,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十多分鐘后,賀建駕著車出現在鄉政府院內,疾步上了樓,推開門道:「快給我泡杯茶,渴死了。」
陸一偉為其泡好茶,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也回來了?」
「嗨!甭提了。道哥這人火氣大,又喝多了,把人家東方大酒店的老闆給打傷了,處理完我也沒心情了,就回來了。」賀建道。
聽到這一消息,陸一偉有些吃驚,難道道哥和那任東方不是一夥的?他假裝關心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最多拉拉架,真他媽的倒霉。」賀建一臉晦氣道。
陸一偉沒有再繼續追問。
過了一會兒,賀建道:「我也看出來了,你不怎麼喜歡道哥,你早說嘛,下次我們再去南州就不找他了。」
陸一偉本以為賀建會生氣,沒想到對方反而寬慰起自己來了。難道正如牛福勇所說,是自己太謹慎了?
陸一偉笑笑道:「也不是說不喜歡,主要是沒共同語言,聊不到一塊,那想我和你,天南海北,啥都能聊到一起。」
「呵呵,你這話我愛聽!」賀建似乎忘記了酒桌上的不愉快,道:「還沒吃飯吧?」
「還沒。」
「正好,高博文要請我吃飯,要不一起去?」賀建爽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