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靈兮,隻是個普通人
金狐一族的宅邸，距離明丘約有二十分鍾的車程。
穿越過住宅區，靈兮望向開滿杜鵑花的兩側圍牆，車輛疾駛而過。
隨著住宅逐漸減少，道路也在被一片森林包圍的廣大區域前中斷。
“謝謝你，貂蟬，之後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的。”
靈兮對著一輛大型進口車當中說道。
把他們載到這裏的，竟然是貂蟬家的梅巴赫豪華房車。
雖然車子裏相當擠，但因恭子伯母得留下來收拾球場上的殘局，在沒有休旅車的情況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靈兮確認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
現在址下午四點。抬頭仰望，晴朗的藍天已經略微轉暗。
“結束之後我會好好跟你解釋的。我們這邊可能會到很晚，你先回去吧。”
聽了靈兮這麽說，坐在車內的貂蟬對他投以不悅的眼光。
“我才不想聽呢。反正你一定又跟平常一樣，隻會說些無聊的謊話來唬我。”
“我不會說謊啦。”
“你這騙子。不管你了，快去吧!”
貂蟬別扭地別過頭去。靈兮微微苦笑著說道：
“貂蟬你啊，雖然每次都這樣說，可是也都會原諒我吧。”
“……咦?”
“不管再怎麽生我的氣，你還是馬上會跑來找我。也不多追問什麽，總是相信我，願意像這樣伸出援手。你從以前就是這樣了。”
“啊——”
“謝謝你，貂蟬。我出發了。”
向愣住的貂蟬揮了揮手，朝司機平田點點頭，靈兮就這樣下了車子。
這時，孫尚香也剛好從小道停在前方的保時捷走下車。
“金狐一族的宅邸，就在前麵了吧。不過……”
她指向綿延至樹林內的小徑，有些遲疑地開了口。
“這一代是稻荷大明神的地盤，我們是不能隨便插手的。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必須靠氏子學長你們自己的力量去克服。金狐是侍奉神明的善狐，也曾經立過不殺之約，我想對方應該不會采取什麽危險的舉動，不過你們還是得小心一點。”
“了解，我會有心理準備的。”
靈兮點了點頭。孫尚香有些不安地抬頭望向他。
“我說啊，那個……………………抱歉，氏子學長。”
“什麽！？”
突如其來不知所以然的道歉，令靈兮頓時睜大雙眼。
“因、因為，一開始提議讓狐狸女住在氏子學長家的人是我……當時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但終究還是給氏子學長添了不少麻煩……”
“怎麽會，當初欠缺考慮就把她帶回家的人是我啊。”
靈兮連忙搖了搖頭。
“況且，我想自己跟金狐一族間有某種程度的淵源。雖然我沒有印象，但小時候就曾經跟妲己見過了不是嗎？”
靈兮這麽說著，轉向後方的狐神大人一行人。
“那，我們出發了。走吧，人家。”
“等等，等一下啦，氏子學長!”
孫尚香用力抓住了靈兮的手阻止他。
“你是認真的?認真要去金狐他們家?”
“是啊，我是這個打算。”
“真讓人不敢相信……這次的事件，氏子學長其實根本不需要負什麽責任啊。”
孫尚香挑起了雙眉，極力表達心中的不滿。
“可是為什麽要自己跑去那麽危險的地方?你腦袋有沒有問題啊！？”
“孫尚香……”
“不要管她就好了啊，跟你們家又沒關係!妲己可能很可憐、很煩惱，可是就算這樣，也算不上是你的責任啊!為什麽什麽事都非得由氏子學長來承擔不可!”
剛才的溫和態度，簡直就像是場騙局。
孫尚香張開雙手阻擋靈兮的去路，愈說愈激動：
“氏子學長你太溫柔了，像這樣每當遇見一個可憐的人，就把事情全部攬到自己身上，總有一天會演變成難以挽救的大麻煩，甚至丟掉自己的性命。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呃～～”
靈兮傷腦筋似地抓了抓頭。
“那這樣，如果按照孫尚香剛才說的理論，我都可以去當芭蕾舞者了耶。”
“咦?……為、為、為什麽是……芭蕾舞者?”
麵對這意想不到的發言，孫尚香愣愣地張大了嘴。
“哎，就是選擇了對自己來說最崎嶇的一條路。因為如果考慮到自己的可能性，不管什麽樣的未來都有可能實現不是嗎?”
靈兮輕聲笑道。接著恢複原本認真的神情。
“而且這次的事件，我也確實有必要負起責任。”
“你是說把她帶回家這件事嗎?那也是對方的計謀之一吧：：”
“不——我指的是十年前……”
孫尚香的眼睛跟嘴巴張得更大了。靈兮依舊溫和地說道：
“妲己說過，十年前我說的那句話是她唯一的希望。而在十年後的今天，那句話又回到了我這裏。但是，我卻完全忘記自己曾經說過什麽……”
靈兮垂下目光。孫尚香也跟著闔上了嘴。
“要是就這樣放著妲己不管，將終生被幽禁的她，如果往後依然必須以我遺忘的那句話當作生存的動力，那會讓我更感到難辭其咎。”
靈兮抬起目光，一臉認真地凝視著孫尚香。
“我必須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起責任才行。就隻是這樣而已。”
孫尚香以複雜的眼神回望著靈兮。他輕輕笑了笑。
“沒問題的，我又不是一個人去。回頭見啦。”
接著，靈兮這次真的轉過身去。狐神大人和靈家的居民緊跟在後。
眾人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小徑中。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孫尚香的雙肩微微垂落。
她往身後望去，隻見貂蟬就站在梅巴赫豪華房車旁。
似乎為了目送靈兮離去，她不知何時走出了車外。
“呐，貂蟬學姊。”
依然無法平息怒火的孫尚香，轉而向貂蟬問道：
“你啊，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氏子學長對你說的話?”
“……你想說什麽?”
“氏子學長不是那種會說謊，或是隨便說話唬弄別人的人。可是你打從一開始就斷定他說的話是騙人的，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點?還是你是故意那樣說的?”
孫尚香雙手擦腰，瞪著貂蟬。後者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冰冷的視線。
“其實你早就察覺到了吧，氏子學長他——不是個普通人。”
貂蟬忽然渾身一僵。孫尚香伸手指著她，嚴厲地說道：
“你也該認清事實了吧。明明跟他認識這麽久了，還這麽一副冷淡的模樣……”
“靈兮隻是個普通人!”
貂蟬忽然激動地反駁。孫尚香驚訝到把手收了回去。
“不要擅自就說他不足普通人!因為這樣的眼光，你知道靈兮吃了多少苦嗎?你知道他因此一直被別人排擠嗎!?”
說著說著，貂蟬扭曲著臉，幾乎快哭了出來。
“其實……其實他是個很堅強又溫柔的人。可是不但沒辦法得到認同，別人還會因為害怕而避開他……上了高中之後，才終於有辦法跟同學好好相處的。”
貂蟬別開臉，像是想隱藏自己的表情。
“靈兮隻是個普通人。跟我一樣，沒有什麽不同。我是這樣相信的。”
丟下了這一句，貂蟬就轉過身去。
在旁等待著司機為她打開車門，貂蟬默默地上了車。
車身安靜地發動，在狹窄的道路卜倒巾回轉，接杵加速駛離。
耀姬不發一語地目送她離去。但，就在車身化為黑點的瞬間——
“什麽嘛——!一臉隻有自己才懂的樣子，哼——!”
她大聲放話之後，才用力轉過身去。
孫尚香魯莽地走向保時捷，發出巨響，整個人靠在車身上。
“你不要亂破壞別人的車啦。”
小道下了車。在他肩頭上的摩沙子，仍舊一派悠閑的模樣。
無視於繃著一張臉的孫尚香，小道訝然不已地說道：
“真是的，身為八頭龍大神的你，竟然是認真的啊。”
“認真的?你在說什麽?”
“就是……對靈兮……”
孫尚香的肩頭頓時為之一震。
“怎麽，猜中了吧?”
“……怎麽可能!開什麽無聊玩笑啊，真受不了你。”
帶著一臉可愛卻前所未有的不悅神情，孫尚香說道：
“對一個不能成為他心目中的第一或唯一的人……哪談得上什麽認不認真啊!”
孫尚香不悅地離開小道身旁，站在森林小徑前盤起了雙手。
她似乎打算待在這裏等著靈兮他們回來。。
望向她的背影，小道帶著喘息喃喃自語：
“說『不可能認真』——這句話的時候，你就已經認真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