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這裏有在意我的人

  從雜貨店的方向，有一位綁著麻花辮、戴著眼鏡的短裙女仆，穿著溜冰鞋滑過來。


  “還在玩什麽啊?差不多該換班了哦?”


  “啊啊，對哦!”


  女仆社長唰的一聲，幹脆地從靈兮身上離開了。


  “是我該去打工的時間了。各位，請慢用。”


  社長向全身僵硬的靈兮及其它人揮揮手，和眼鏡女仆（還滿可愛的）一起，穿著溜冰鞋華麗地退場了。


  還處在混亂中的大家，就在恍惚中送走了社長。


  公孫離也變回原樣，輕輕地降落在地麵上了。


  好像沒有人發現她的異狀。


  看著已經遠離的社長的背影，靈兮放心地吐了一口氣。


  “最近，女仆的工作都是潛伏在長椅子底下嗎……對了，狐神大人呢?”


  靈兮的視線往下看。


  狐神大人無聲地緊緊抱住靈兮。


  好像把靈兮當成自己的東西一樣，她用力地、緊緊地抱住。


  “社長已經走了，沒關係了，狐神大人”


  輕輕地……狐神大人抬起了頭。


  她咬著小小的唇。而被咬住的唇，微微地顫抖著。


  就如同——強忍住眼淚一般。


  靈兮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將手放在狐神大人的兩肩上，窺看她的臉。


  “怎、怎麽了?怎麽這種表情……”


  “沒什麽事，沒關係……”


  噗嚕噗嚕，狐神大人仿佛想將銀色頭發搖亂般地甩著頭。


  “我也……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沒關係了。”


  狐神大人用故作鎮定的聲音說完，就轉過身去。


  靈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麽說來，剛剛他和貂蟬在說話的時候，狐神大人的樣子也有些奇怪……


  “靈兮!”


  此時，「唰」的一聲滑動的聲音。


  轉過身就看到，女仆社長手拿著銀盤輕快地溜過來。


  社長在靈兮的麵前煞住滑輪，送上了盤子。


  “請你的。大家一起吃吧!”


  盤子裏有堆積成山的炸薯條和香腸。


  將盤子交給靈兮後，社長在狐神大人的頭上輕敲般地撫摸著。


  然後對靈兮豎起大拇指比個讚，又華麗地離開了。


  “謝、謝謝社長!”


  靈兮對著已經走遠的短裙女仆的背影大聲喊著。


  社長啊……


  不知道該說她是個有些變態的好人呢，還是個喜歡惡作劇的變態?

  一回頭，隻見狐神大人的目光盯著手上的盤子不放。


  剛炸好的熱騰騰薯條和剛烤好的酥脆香腸香味四溢。


  “……………看起來好好吃啊!”


  坦率的言語，讓靈兮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食欲的話就好，那，我們來吃吧!”


  緊張感瞬間就解除了。


  靈兮把盤子放在桌上，大家馬上熱熱鬧鬧地重新聊開。


  狐神大人聞著美味的香氣，迫不及待地把薯條放人口中。


  “啊、好、好燙!”


  狐神大人被熱燙的薯條燙著靈兮人趕緊拿出冷茶。


  “你還好吧?稍微冷一點再吃比較好哦!”

  “嗯，對怕燙的我來說是辛苦了點，但是很好吃哦。”


  狐神大人用伸出運動服袖口的兩隻手指頭夾著薯條，呼呼、呼呼地吹著。


  超可愛的動作，一直看著的靈兮也笑了起來。


  『真好，看起來好好吃……』


  裝著薯條的盤子上坐了一個女孩，公孫離出現了。


  狐神大人停下要去拿薯條的動作。


  “嗯，公孫離也一起吃吧!”


  公孫離偏著頭思考了一下後，啪的一聲，狐神大人拍了一下手。


  “就是這樣!既然公孫離是幽靈，也就是說現在隻是魂魄而已對吧。”


  『是這樣沒錯，那又怎樣?』


  “這樣的話，能進到我的身體裏嗎?”


  「咦?」『欽——』


  公孫離感到很疑惑，公孫離也驚訝地提高了聲調。


  『但是……但是，可以這樣做嗎?雖然我也想試看看……』


  “就試看看吧。如果順利的話，公孫離也能嚐到薯條的味道對吧?”


  狐神大人雙手攤開，笑得開懷。


  公孫離一瞬間雖然有點猶豫，但隨即點了點頭慢慢地和狐神大人的身體重疊在一起。


  靈兮雖然一臉擔心，卻仍是在一旁守護。


  狐神大人緩緩閉上眼睛。


  “咦!嗯——!”


  狐神大人伸出的手猛然顫抖了一下。


  靈兮擔心得連忙起身。


  “狐、狐神大人?公孫離?”


  狐神大人靜靜地睜開了眼睛。


  她怯生生地張望四周，睜著大眼睛仰望著靈兮。


  “如……如何?成功了嗎?”


  狐神大人沒有回答靈兮的問題，目光落在桌上裝著薯條的盤子上。


  突然間站上了長椅，砰的一聲單腳踏上了桌子。


  盤子被震飛了起來，薯條也在空中飛散開來。


  靈兮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滑落下來。


  一旁正說著話的貂蟬和大家也都驚訝得回頭看。


  在嚇得一聲不吭的靈兮麵前，狐神大人雙手擦腰地站著。


  “嗯、很順利!”


  公孫離用狐神大人的聲音神氣地說著。


  接著兩手伸向前，從指尖開始仔細端詳全身。


  “果然感覺很奇怪呢。雖然沒有穿過啦，但這感覺好像在穿意見很緊的玩偶裝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


  孫尚香突然以恐怖的表情靠近，一手向後揮起——


  然後像是要跳起來似地大力拍了狐神大人的額頭。


  「——?喵嗚!」『啊!』


  狐神大人不由得從長椅子上滾落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公孫離從狐神大人的身體裏飛出來，滾落到一旁。


  靈兮困惑地將眼睛不停轉動的狐神大人抱起來。


  “狐神大人，還好吧?孫尚香，到底怎麽回事?”


  “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好不好?你這個笨幽靈!”


  孫尚香蹲下身子對跌坐在地的公孫離喃喃說著。


  雖然是低聲的呢喃，但卻充滿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語氣。


  “『纏上附身』是很危險的。不僅僅事關附身之人的好壞，對被附身的一方來說也會造成很大的負擔。讓神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巫女，在附身之前需要進行繁複儀式的原因，不隻是因為偉大存在的降臨，同時也是為了施法保護自己。”

  接著，孫尚香用嚴厲的眼神看著狐神大人：


  “還有你也是!笨妖狐!不要隨隨便便就接受附身。被狗或狐狸附身之後的人最後發瘋的故事，你應該有聽過吧?隨便被附身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說完想說的話後，孫尚香轉身就走。


  公孫離好像是在忍耐著屈辱似地咬著唇，垂下了目光。


  “別在意，這不是公孫離的錯唷。”


  狐神大人扶著靈兮的手站起來，溫柔地說道：

  “是我說要試看看的，是我不好。”


  『……狐神大人……』


  公孫離虛弱地閉上了眼睛。狐神大人隻是大大地微笑。


  “被罵是當然的啊。誰叫你把腳放在桌子上，做這種沒家教的事。”


  貂蟬走近，拍拍狐神大人運動服上的灰塵。


  說的話雖然嚴厲，但拍去灰塵的手卻很溫柔。


  安琪拉、小喬和王昭君也一臉擔心地靠過來。


  “真是的，那個傲慢女神也太踐了吧!”


  “狐神大人，屁股痛嗎?”


  “公孫離也是，嚇了一大跳吧!”


  “公孫離是誰啊?又在幻想了嗎?靈兮真是……”


  大家圍著靈兮和狐神人人，不停說著擔心的話。


  橘右京將倒了的長椅子重新放好，整理一下亂糟糟的環境，微笑著說：


  “座位整理好了，請大家再度入坐吧。”


  靈兮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回頭看著仍然坐在地上的公孫離。


  “公孫離，來吧——”


  這樣說著，臉上依舊帶著微笑。


  看了靈兮的笑容後——


  公孫離突然泣不成聲。


  雖然沒有流出眼淚，但卻激動得哭到無法停止。


  一直……無路可走的心情。


  隻能想起片斷的過去，卻連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有什麽束縛著自己、為什麽有該去的地

  方卻不能去……什麽都不知道。


  僅僅隻是在這裏，一旦情緒失控就會造成周圍的混亂，造成其它活著的人的困擾。這樣的自己被那個土地神少女認為是壞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該待的地方不是這裏。


  我不應該留在這裏。


  隻有這件事是確定的。


  明明是這樣的，但除了這裏卻哪兒也去不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到哪裏去……


  但是，這裏有在意我的人。


  不會被誰拋棄在黑暗中。


  也不會被誰任意地呼來喚去。


  向自己伸出來的手和溫柔的言語一直都在……


  公孫離拚命忍耐著充滿悲傷的嗚咽，在心裏默默地祈禱。


  再一下子……


  真的，再一下子就好———


  請讓我留在這裏。。


  就在公孫離這麽強烈地祈求的時候——


  騷亂的強風，也緩緩停留在櫻花樹的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