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不記得我的事情呢.
公孫離突然停下了，
話說回來。
這種美少女竟然會轉到本校。本校的男生，應該說我們班的男生還真幸運。
一定有不少喜歡著她，在提出勇氣告白前就必須咬著手指目送她離開的男生。
“公孫離同學在前一個學校參加了什麽社團？”一位女生唐突地問道。
教室中傳來參加社團的男生們祈禱的聲音。他們大概都想跟公孫離同學一起度過社團生活。坐在我後方位置的米澤念念有詞地說：“健美社、健美社”……她自然不可能會參加那種勇猛的社團。
“……我必須幫忙家中的工作……所以在之前的學校中並沒有參加社團。我是個不論參加哪個社團都無法立刻成為戰力的轉學生，真是抱歉。”
失望的歎息聲在教室中此起彼落，但若公孫離同學加入什麽社團，那個社團一定會有許多新社員蜂擁而至……能不掀起額外的風波，也算是樁好事吧。
吊兒郎當的助川活像解開數學問題的小學生般舉起手喊著：“我我我！”
“現在應該是發問時間對吧？就由我來問問大家想知道的問題吧……咳，公孫離同學有男友嗎？”
教室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對教室中的人們來說，這問題的確比下次考試的出題範圍還更加令人在意。
“……男朋友……嗎……”
成熟的公孫離同學端正的臉龐初次露出困惑神色。
“喂，你怎麽突然問轉學生這種問題啊。意圖別這麽明顯……來，公孫離同學，你的位子準備好了，請坐請坐。”
夢想著要被高中女生告白的體育會計把剛準備好的桌椅——從走廊搬進來——放在教室後方，用麵紙擦拭椅子的椅麵。意圖最明顯的大概是你吧。
原本若公孫離同學在此微微一笑，柔和地顧左右而言他，接著走向教室後方的座位，恐怕會是最好的收尾方法……
但公孫離同學臉上露出跟笑容相差甚遠，彷佛腦中什麽結解不開的表情，在講台前動也不動。
提出這問題的罪魁禍首以風趣的語氣對樣子不大對勁的公孫離同學笑著說：“……交給各位想像是吧。哎呀，那我立刻來想像看看吧。”讓教室的氣氛開朗起來，但能自講台正前方座位看著公孫離同學的我發現了一件事。
她臉上深刻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
或許是看著她的臉的緣故，我與她四目相交。
——咦？
在視線交會的瞬間，至今為止露出一副鑽牛角尖表情的公孫離同學臉上綻開柔和的笑容。
怎麽笑了？
我才剛這麽想，公孫離同學遠眺教室某處的空間，如夢囈般輕聲細語：
“……我……曾經有過……唯一一個男朋友。”
她大方回答出可以避重就輕閃躲的問題，使女孩們對她投以欣賞的視線，男生們的臉上全都浮現安心中伴隨著疼痛的複雜表情。
若公孫離同學的話千真萬確，那現在的她並沒有男友。
這對男生們來說，的確是個好消息。
可是前男友的存在重重地壓在他們身上。
這間教室中大多數男生——包括我在內——都是年齡=缺乏女友經曆的人。
若公孫離同學的男友是同年男性……
——在埋首於‘有女朋友之後要做什麽呢？’這種永無止盡之妄想的日日夜夜中。
——在跟朋友們談論‘聽說女生也會有欲火焚身的時候呢’這種來曆不明的傳聞是真是假的時候。
——在聽到朋友表明‘若是交到女友，我要把黃色書刊全部丟掉’這發自靈魂下達的決定時。
——在看到明明沒人問他，但卻為了守護自己身為獨身男性特有之自尊心揚言說出“學生的本分是讀書。就算有女友也隻會礙事”這種防備自我用的瘋言瘋語的家夥時。
在我，在我們莫可奈何地浪費著自己的時間時，竟然有男生與公孫離同學這種美少女花前月下！
能跟這種美少女交往的男生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夥？
他一定是把下輩子的運氣都一並用盡，現在正身陷水深火熱之中的家夥。
若不是這樣……總覺得不太公平。
男生們心中愈來愈憤恨不平，對能與公孫離同學一度成為戀人的那來曆不明的家夥感到嫉妒與欣羨，就連體育會計都忘記自己身為老師的立場，喃喃自語說著：“……前男友嗎？”我們班這些男學生全都被幾近相同的情感苛責，初我之外……就在此時——
矗立於講台前的公孫離同學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般點了點頭。
“……我的前男友就是……天啟。”
——？
一股衝擊竄過整間教室。
彷佛教室中男女共三十餘人的時間靜止下來般靜謐無聲。
天氣？
嗯，這名字意外常見呢……才怪。
我看出公孫離同學纖細的雙肩正不停顫抖。她很緊張嗎？
她筆直地望向我，像要講出什麽很重要的事一般娓娓道出：
“…………其實，我會轉學到這間學校……就是為了跟人在這裏的天啟……重修舊好。”
她丟出第二句富有衝擊性的炸彈發言。
教室中彷佛真的有炸彈炸開般嘩然一片。
公孫離同學講完教室中沒人能夠相信的話後，活像剛才的告白用盡她所有精力般身體倚靠在講台上。
……讓我們先整理一下狀況。
轉學過來的美少女有個前男友，而那前男友不知為何竟然是我，而且她想跟我再續前緣……是這樣嗎？
我沒有任何關於鳳求凰的記憶，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也就是說，若鳳求凰曾在之前跟公孫離同學交往過——由於跟她之間的關係親密——那麽鳳求凰會不記得她，也是無可厚非……
這麽說來，鳳求凰跟這種美少女交往過？
……令人難以置信。
坐在教室後方的現充設樂（因為他的反應奇特，眼睛老是充血，所以外號叫做「現充」)大叫出聲：
“噫——！沒人要的精神領袖鳳求凰竟然有這種美少女前女友，嚇死人了！”
我什麽時候變成沒人要的精神領袖了？
“既然如此，我要拿走鳳求凰最寶貴的心髒繞道。就這麽說定了。”
心髒繞道是我們班男生使用的黑話。主要是拿來暗指色情書刊。
看到色情書刊的時候心跳會加速→說到心跳加速就想到心肌梗塞→提到心肌梗塞的手術就是心髒繞道手術。
多虧有心髒繞道這句黑話，我們班的男生即使是在女生麵前也能泰然自若地暢談情色書刊的話題。
因此現在女生們也不懂現充設樂口中「心髒繞道」的意思，臉上浮現一個大問號。
“鳳求凰，你有清純派偶像穿上學校泳衣到海外裸體海灘拍照的係列寫真集對吧，那個心髒繞道我收下了！”
因為一個蠢蛋的緣故，使我們的黑話暴露給全班女生知道了。
“我才沒有那種東西！再說就算我有，憑甚麽非得給你不可？”
“噫！因為我徹底失戀了啊！你要治愈我受傷的心啊！”
徹底失戀是怎麽回事？
淚如雨下的現充設樂的表情的確參雜剛失戀的哀傷。轉學生出現在教室後才不過五分鍾。我第一次看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失戀的家夥。
雖有程度之差，但設樂以外的男生們也各自體驗到速食失戀的氣氛，露出參加葬禮般的沉痛表情。
女生們搞懂了心髒繞道這句黑話的含意，麵帶慍容。
體育會計喃喃念著：“偶像穿著學校泳裝跑到裸體沙灘……真是驚人的寫真集！”再次忘記身為老師的立場。
在化為一片混沌的教室之中，公孫離同學呼喚我的名字：“問你喔，天啟。”我感覺她呼喚“天啟”的聲音中參雜著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培育出的親密感。站在講台前的公孫離同學怒目瞪著我。
“……那種書……你真的沒有嗎？”
她那彷佛為男友爭風吃醋般的講話方式讓我的心跳了一下。
“不，請相信我真的沒有。”那個，讓我解釋一下，原本的鳳求凰是沒有的，原本的鳳求凰可是正人君子，但是可惜有天啟這個小人，所以就…………
雖然我這麽回答，但公孫離同學還是不服氣地嘟著櫻桃小嘴。
“……講話別這麽客套……這樣很見外耶。”
公孫離同學沮喪的說話模樣中有股難以言喻的可愛，令男生們心癢難搔。
然後，宛若僵屍般感覺不到生氣的男孩子們嘀咕的聲音此起彼落。
“鳳求凰這家夥，明明不過是個喜歡幼小到連雲霄飛車的身高限製都沒有過的小孩，貨真價實的戀童癖……”
“鳳求凰這家夥，明明不過是個喜歡肥胖到連雲霄飛車的體重限製都超過的胖女人，毫無節操的戀胖癖……”
“鳳求凰這家夥，明明不過是個喜歡行為舉止跟雲霄飛車一樣鍍上危險的女孩，百年難得一見的被虐狂……”
……到底是什麽性癖啊我。鍍上危險是什麽意思啊？
在他們無中生有的毀謗中傷之下，不知不覺間我比轉學生更受矚目，讓我非常害臊，宛若整間教室都在等我發言的氛圍令人不快……
因為沒有記憶，所以我有點鬧脾氣地對公孫離同學講出堪稱是理所當然的疑問。
“那個，你曾跟我交往過……這是真的嗎？”
公孫離同學整張臉麵無表情地凍結住。有如她身旁的溫度下降了五度左右似的。
“……雖然我早就知道……果然，你不記得……我的事情呢。”
公孫離同學講出最後一句話時似乎試圖微笑。這使她的話語中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音色。
公孫離同學悲傷的心情好比波紋在水麵上擴散般傳遍教室。
每個同學不禁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