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傅栩回來了
夏清漪低著頭,可這時卻聽到現場主持人宣布第四輪約會開始的消息。
然後,整個咖啡廳又傳來熟悉的八分鍾計時器的響聲。
滴滴答答的時鍾擴散在會場每個角落,可在夏清漪耳中,這像是梵音密咒一樣的聲音隻刺得她血管賁張頭皮發麻!
它似是提醒她新一輪噩夢般的忍耐又開始了。又像一種對她的催促與說服,讓她快點主動去和人交流,現在她低著頭不言不語隻是一種不尊重人又不合時宜的矜持。
夏清漪的心是糾結的。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奇怪,可有誰可以借她些許勇氣,讓她抬起頭來像個正常人一樣和對方順暢溝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其他組的男男女女不能說每一對都聊的正酣,可至少也沒像他們這組這樣無言尷尬著。直到差不多三分鍾的時間,從夏清漪角度看去對麵那雙修長的手終於耐不住的離開了他們交談的桌麵。
隨即,一道淳厚的嗓音響起,“我說,你幹嗎一直低著頭?”
那聲音很好聽,沒有疑問,隻是透著一絲莫名的責備,更讓夏清漪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但,她隻到了“熟悉”這字麵淺顯含義的地步。這聲音她猶然在耳,卻始終辨不出是誰的。
對麵男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她在想什麽。他隻見她一直不吱聲,便笑了笑,“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躲著,大家都很忙,沒有人會花費時間特別注意你的。”
最後半句話,夏清漪能感覺到那男人是湊過來離她近了些的位置說的。他的聲音促狹,像是用一種覺得很有趣的心情故意諷刺著她。
他和她認識嗎,第一次說話就這樣傷人,這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夏清漪似是忘掉自己怕被人認出的想法,抬起頭一門心思想看看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奇葩。
對麵的男人,帶著一隻黑色上麵貼著些水鑽的麵具。透過這隻麵具,他臉上的線條,好看而剛毅。
可現下不是評判這人長得究竟帥不帥的時候,被他的失禮惹毛,夏清漪本來戰戰兢兢的眼波中此時居然被一抹蕩漾開的怒意所替代了。
不知這男人是真沒眼力見,還是故意忽略掉她這種情緒。他盯著她的眼,“嘖嘖,我還以為是不想招惹麻煩所以不想用正麵視人的大美人呢,哎,真叫我傷心。”透過麵具眼部毫無遮擋的地方,夏清漪分明從他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受傷。
他在損她的長相嗎?她是招他了還是欠他了,萍水相逢這人怎麽這樣無事生非?
在她的印象中,說話這樣噎人的,隻有一個。
但那人,卻是個嘴巴惡劣心地善良的好人。
帶著一份感激在心的情愫,夏清漪想起了以前。
——
那份工作,做累了。而且,我是書到用時方很少啊,正好現在有個機會可以去巴黎深造,這種機會怎麽能不把握呢?
他優雅的用手支著車窗,當時對她這樣說著。
是啊,天下間人那麽多,她怎能隨隨便便就把兩個人當成了一樣的?況且她認識的那個人,相貌堂堂又內外兼修,他有誌向有抱負,怎麽可能輕易回來?
“您來這兒是找茬吵架的嗎?”夏清漪睨著他,隻是嗆了一句。她覺得沒必要用過激的情緒和一個陌生人撕破臉。
“沒有。我可是來找另一半的。”男人隨意的語氣完全聽不出一絲誠心誠意。他懶散的將一隻手耷在座椅靠背上,因為身材高大而隻能用側坐的方式交疊雙腿。
就這樣痞裏痞氣的真能找到心儀的人嗎?夏清漪琢磨著,這時就聽黑色麵具男人繼續說,“你帶著麵具,別人認不出來的。”似是明白她的困擾,他肘部支在桌麵,問她,“就像你這樣看著我,你能知道我是誰嗎?”
“我不想知道。”
夏清漪語氣冷冰冰的很不友善。可黑色麵具不以為意。“對,就是這個道理。”他讚同她,跟著用邏輯觀點得出一條結論。“所以說你不用緊張,因為很多男人也不想知道你是誰。”
他的話,明顯就是損她自以為是。夏清漪說不過他的謬論,終於選擇了沉默。
“時間快要到了,現在請各位男士起身,然後去尋找您的第五位搭檔。先生們可不要戀戀不舍坐在現在的位子上哦~”
聽著拿著話筒的主持人這樣提醒著,夏清漪突然神奇的發現了一點。不管這男人是不是很討厭,不管她與他之間有沒有交談的很愉快,至少在這個八分鍾裏,她沒有像先前那樣尷尬而無所適從了。
這是不是可以看做他讓她鼓起勇氣麵對人的一種方式?
這時,整個咖啡廳響起了《交換舞伴》的音樂——
altzio a dreamy melody(在夢幻的旋律中,我倆共舞著華爾茲)
When they called out "ge Partners." (當他們喊著交換舞伴)
And you waltzed away from me. (你舞著華爾茲離我而去)
舒緩浪漫的曲調,洋溢著濃濃的羅曼蒂克,夏清漪聽得入神,對麵的男人突然逸出,“我有感覺,我們等會還會再見。”
他深邃的雙眸,閃現著難以名狀的情緒,像是一種自信,又像一種她看不透的玄奇。
這次的八分鍾約會,加入了主辦方吸引單身男女的特色元素。整場約會,當男女嘉賓遇到合適的人選時,是可以破例先帶著對方離席的。而沒遇到心儀人選抑或沒被選上的,就繼續進行下一輪交流。
這種方式,就像歌裏麵所說的華爾茲,成對跳的舞者站成一個圓圈按規定的方向移動。隻要在舞池,隻要跳下去,一方總會和另一方遇上。
夏清漪毫無懸念的挺到了最後一輪,因為她的怪異,沒有一個男人願意邀她先走。
可最後一輪,她怎麽也沒想到,坐在自己對麵的居然是一張空蕩蕩的椅子。
第八輪的人是誰?離開了嗎?
她不禁向四周望了望。而且這場活動期間,她也沒看到雨霏和紅菱她們。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劈頭而降,“等著誰呢?我嗎?”
一張黑色的麵具再一次坐在她對麵,果真,她就知道,這種自大的男人不可能有人要。
看夏清漪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自己,“怎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不是我故意過來的,是你本來的Partner有急事離席了,所以就把我頂來了。”
他的語氣,帶著些許無可奈何。夏清漪不在乎他到底為什麽又成了她第八輪的聊天對象,她隻是有些好奇一點。她不知這樣問會不會涉及他的隱私,可想了想,覺得既然他們有話聊,就開口問了出來,“您,為什麽決定用這種方式找另一半呢?”
“因為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
男人的回答讓夏清漪突然想起一句話:每一個人,之所以遇不上合適的,往往是因為這個人心中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
那麽,他也是這樣嗎?
她思忖著,卻在下一刻推翻了自己的疑問。雖然不知這男人長得什麽樣,但他字裏行間流裏流氣的,怎麽會有女人喜歡他呢?
夏清漪突然很想笑話他嘴給身子惹禍,可這時黑色麵具男人的聲音突如其來的沉了下去,“這幾年,我一直在國外生活,當初走之前我曾問過一個女人,如果有一天我再回來了,她願不願意給我機會。”男人沒有說這個“她”當時是怎樣回答的,頓了頓像是受了傷痛一樣的呼了口氣,“我這些年一直忘不了她,可當我真的回來了,我才發現自己對她多年的思念好像隻是沒用的廢物一樣。因為我見到她了,即使和她的距離好近好近,可她還是和當年一樣的無情,甚至連我是誰都忘記了…”
夏清漪不知該說什麽了,為什麽總覺得他的故事,與當年傅栩對她說的話那樣相似。
“很受傷是不是?其實那個女人很壞心、而且她還愛著別人。按理說我應該忘了她的。”男人笑了笑,將目光重新移回她的雙眼,“可怎麽辦,喜歡上誰就真的像是毒癮一樣,想戒都戒不掉。隻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會對我敞開心扉…”
他的雙眸,一瞬不瞬的對著夏清漪。那裏麵的赤誠仿佛就是給她深深的愛戀。
夏清漪有種恍如隔世的迷炫,她急忙將目光移開了。
這個男人,很可憐。
愛上一個人,最痛苦的莫過於單戀。想放棄卻放棄不得,想追逐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夏清漪很懂這種感覺。就像她,當年深愛著狄宸,結果隻換來了靈與肉的傷痛。
這時第八輪約會已經結束了。“好,第八輪的約會結束了。下麵一個環節,就是我們今晚將要評出最受歡迎的男女嘉賓!”
評選的結果,出乎夏清漪的意料,對麵帶著黑色麵具的男人居然是全場最受歡迎的男嘉賓!
她有種被打臉的感覺,自己以為的渣男,原來是人人眼中的搶手貨。
隻是為什麽,他沒有邀約上誰一起離開呢?
——
我有感覺,我們等會還會再見。
難道,他是故意等她?
夏清漪不覺得這種萍水相逢會促成什麽姻緣,她也不想深深琢磨黑麵具男人對自己的想法。
沒等最受歡迎男女被主辦方頒獎、也沒興趣看看一直和她聊天的麵具男究竟是一副怎樣的廬山真麵目,夏清漪就離開了咖啡廳。
她在找雨霏她們,可那幾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都不知到哪去了,她找不到,甚至連電話也打不通。
夏清漪拿著老式的翻蓋手機,在夜晚霓虹閃爍的大街上,邊走邊等雨霏她們有人會打回來找她。
突然,鈴聲響了。
她急忙看屏幕上的來顯,可這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她有些疑惑的還是接聽了,對麵是剛才那道熟悉的男聲,“白色麵具,你怎麽能開溜呢?”
“活動不是結束了嗎,您怎麽…?”
難道這男人,真的對她有興趣?可怎麽會呢,他不是有愛慕很久的女人嗎?
淳厚的聲音滿是抱怨,“你知道我有多尷尬嗎?我在台前喊了好久你的編號,可找不到你的人。知道嗎,對一位女嘉賓表白就能得遊艇體驗券,就是因為你,我沒有得到幸運禮品!”
這男人都不知她長得什麽樣,就要對她表白?他是真心實意還是隨口說說?那麽他那個執念的女人,就這麽輕易放棄了?
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個男人就像他言語間那樣的痞氣,其實他根本就是個對愛沒有概念的人!
夏清漪對他的看法一下變得很不好,她想公道的嗆他幾句,可在這時聽到聽筒那邊說道,“你這女人,還是像以前那樣無情無義!”
“這個,我們認識嗎?”她有些詫異。
聲音,又是先前那樣的沉鬱,“茫茫人海中,你帶著麵具,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但你呢,已經把我忘得死死了。”
他頓了頓,“夏清漪,你轉過身來。”
夏清漪疑惑著,轉過身去。可那一刻她怔住了。
大街上白色的街燈輕柔灑在身後男人的身上,他的臉很英俊,英氣的五官,全身散發著自然而然的陽剛氣質。兩道濃濃的眉之間隱匿著一抹柔柔的漣漪,溫和而從容…
在很多年前,就是這樣清朗的夜。她遇見了一個口是心非的善良男人。
是傅栩。
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