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正子時
“現在是一夜之中最陰森的時候，鬼魂都在此刻從墳墓裏出來，地獄也要向人世吐放癘氣。”
——威廉·莎士比亞
《哈姆雷特》
等待死亡的過程，要比死亡本身更為恐怖。
寂靜的殯儀館中，不管是掛鍾的滴答聲，亦或是宋老師的鼾聲，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被無限放大。
時間已經來到了11點57分，還有三分鍾，便到午夜1點了。
午夜1點，也即正子時。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時間，似乎所有的恐怖怪事，都總是會在這個點發生些什麽。
就在牧雲心跳得越來越快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那就是他想去上廁所。
洗手間在走廊的最盡頭，不知道是為了省電還是怎樣，殯儀館的走廊燈光極其昏暗。
牧雲看了一眼門外那條長長的走廊，感覺那是一條通往怪獸胃袋的通道。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搖醒死豬一般的宋老師，讓他陪自己去上廁所。
宋老師這次倒還算夠義氣，雖然他趁機嘲諷了牧雲幾句，但還是起身陪牧雲一起去了洗手間。
“呼……”
膀胱得到解放的牧雲，由衷地發出了一聲舒暢的長歎。
牧雲剛拉上拉鏈，就聽到旁邊的廁所隔間，傳來了一聲木門被推開的嘎吱聲響。
“宋老師，是你嗎？”
牧雲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沒人應答。
忽然一陣徹骨的寒風吹拂而來，牧雲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這種感覺，就跟台風那夜黑貓出現時的一模一樣！
“牧雲心，我感受到了附近有股濃烈的妖氣！”
廁所大門外，宋老師猛地衝了進來。
見到宋老師還在身邊，牧雲是瞬間鬆了一口氣。
然而，宋老師在進來廁所後，整個人都呆住了，臉上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牧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在廁所的一角，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紙娃娃。
而且，在兩人驚恐的目光中，那個紙娃娃還極其詭異地，緩緩地轉過身來，正對著他們，黑色的眼珠在咕嚕嚕地轉動。
原來傳是真的，午夜裏娃娃的眼珠真的會轉動！
恐懼像是開始漲潮的湖水，慢慢吞噬了牧雲的大腦。
終於，在紙娃娃的黑色眼珠，突然“啵”地一聲，當著兩人的麵掉落出來後，恐懼達到了最高點，猶如潰堤的洪水般瞬間衝了出來。
“啊啊啊——————”
牧雲和宋老師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同時緊緊地抱住了對方。
——
此時的停靈間。
在棺材中躺著的曲若蘭，突然聽到黑暗中傳來一陣奇怪的動靜。
那細微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老鼠在啃木頭，又像是指甲抓撓黑板時發出的聲音。
然後慢慢地，周圍的聲音慢慢變得多了起來，整個停靈間頓時變得熱鬧了起來。
“叩、叩……”
就連曲若蘭隔間的那位鄰居，都在熱情地敲打著自己的棺材，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有意思。
曲若蘭笑了，心想我要不要出去瞅瞅呢？
但是轉念一想，他是來放長線釣大魚的，這些可愛的鄰居們並沒有表現出什麽大的異動，算不得什麽大魚，還是再等等好了。
閑著也是閑著，他開始試著用手敲擊自己的棺材，也加入到了這場活死人派對之中。
哎？
別，還真挺好玩。
這既新奇而又刺激的感覺，曲若蘭甚至有點忍不住想來一段B-B。
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中。
大門被輕輕推開了，有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停靈間。
然後，其中有一個隔間的門被拉開了。
一開始，那個被拖出來的鄰居還顯得極其不情願，鬧出了點動靜，但來人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段，一秒鍾不到便把它給製服了。
片刻後，空氣中傳來了一陣切割肉塊的聲音。
曲若蘭在來之前，還在想傳中夜半停靈間的異響，會不會其實是有人在殯儀館非法盜竊器官，發出來的聲響。
然而，就停靈間剛才那陣勢，要是普通的毛賊，估計還沒進門就已經被嚇破膽了吧！
非常好，這條會是我想要釣的大魚嗎？
曲若蘭想著，把雙腿上綁著的繩子活結拉開。
然後想打開頭頂的木蓋，卻發現放棺材的隔間太窄了，蓋子從裏麵是打不開的。
於是他用力一蹬腳。
蹬！
一腳。
蹬！
兩腳。
外麵的人似乎被嚇了一跳，停下了動作。
蹬！
三腳。
棺材底連同停靈隔間門一起被踢開，曲若蘭徑直鑽了出來。
他立馬就見到有一道人影飛快地竄出了大門。
迅速瞥了一眼四周，地板上那具被人抬出來的屍體，從胸膛處被劃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裏麵的肝髒全都不見了。附近的地板上，散落了幾簇動物的毛發。
大魚別跑！
曲若蘭往大門處追了出去。
一頭渾身鬃毛的怪物出現在了前方，一開始它還是用雙腳走路，見到有人跟上來後化作四肢奔跑，在樹林間飛快地穿行。
曲若蘭用同樣的速度追擊，兩者一前一後地來到了一片空曠的沼澤地。
由於昨晚剛下過大雨，現在的山林裏，到處都是水窪和沼澤。
他使出幾個連跳，一下縮短了與怪物之間的距離，再奮力一躍，一腳踢在了怪物的腹側。
怪物瞬間橫飛出去，撞到了樹幹上。
在皎潔的月光下，怪物甩了甩巨大的腦袋，從地上爬起。
那是一頭巨大的野獸，渾身粗硬的鬃毛，手掌處伸出的刀刃般利爪，背部高高隆起，渾身上下似是充滿了蠻野之力。
它的肌肉堅實無比，方才曲若蘭那一腳，讓他感覺像是踢中了一塊石頭。
“嗬嗬，果然是一頭狼人。”曲若蘭微微一笑，“宋老師應該會挺開心吧。”
狼人狡黠的眼睛大量著曲若蘭，隨即調轉狼頭，飛也似地竄進了樹林中。
曲若蘭正欲繼續追擊，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被什麽拽住了。
低頭一看，發現沼澤中有一隻幹瘦的手伸出，扯住了自己的褲腳。
下一秒，立馬便有更多的手接二連三地從泥土中伸出，攀上了曲若蘭的雙腳。
整個沼澤地，頃刻間已經化作了一片屍潭。
無數的手掌，如同漩渦一般，將處在正中央的曲若蘭給團團包圍、牢牢吸附住。
曲若蘭不由得皺了皺鼻。
這麽一大群腐屍簇擁在你身邊，那股濃烈的味道實在是不怎麽好聞。
他喃喃道：“原來如此，那匹狼人是故意把我引來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