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她要一世相依
寡人一直以為,陸洺和南王頂多就是糾葛一番,卻沒想到最後是這麽複雜。
陸洺八歲,家鄉鬧了洪災,家人都死了,隻活了她一個人。
她隨著難民一起進了南城,恰逢南王微服私訪,她饑餓難耐,苦寒交織,不顧一切衝到南王的轎子前,目光灼灼的看著南王:“救我。”
彼時的南王也正當壯年,難免輕狂,看著這個不顧一切,麵色饑黃的女孩,唇邊漾出一絲嘲諷:“憑什麽救你。”
陸洺盯著南王,如果她知道,今後那個從容不迫的男子帶給她的一切苦痛亦是沉淪,或許,她寧願橫死街頭都不會去攔住他的轎子。
“我可以幫你做所有的事。”
“哦?”南王的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他貴為天子,一國之君,甚少有人會這樣同他談條件,他問陸洺,“殺人,你敢嗎?”
八歲的陸洺,亦是充滿著一身的唳氣,倔強的咬著唇,眸中充滿著倔強,她的身子微微有些晃動,強吐出一個字:“敢。”
說完,她並如虛脫一般昏了過去。
南王救了陸洺回去,她混在一群殺手之中,他冷冷的看著她:“我不養沒用的人。”
她咬牙,她也不要做被他看不起的人。
於是,她付出別人兩倍甚至三倍的時間練功。
她十二歲,他將她扔到一百名殺手之中。
他說:“我要的是尖銳,你們誰站到最後,誰就可以跟在我身邊。”
她木然的看著和她一起生活了四年的人,毫不猶豫轉身,揮劍而下。
她的劍尖滴著鮮血,她渾身亦是傷痕累累,虛弱的對著他笑:“你身邊的人,隻能是我。”
他不知道,那一年,他一身莽青長袍,玉冠折扇,一雙輕瀲波動的桃花眼早已在八歲的她心中就揮之不處。
他足足長了她二十八個春秋,她卻還是為了傾負了一顆真心。
何止是殺人,即便他是要她的命,她也會毫不猶豫揚起脖子隨便他。
她終於是入了他的眼。
那天,他將渾身鮮血的陸洺抱在懷中:“殺手無情,你的確是無情無義。”
她笑得苦澀,在他眼中,她是最合適的殺手,毫不猶豫殺了一百名朝夕相處四年的人,她以後會是他最好的利刃。
他不知道,她無情隻是因為,對他太有情了。
十四歲,他交給她第一次任務,殺的人,是朝廷之上,位高權重的宰相,他為了更好的握住他的王位。
她一身盛裝,藏匿於青樓,終於,宰相按著計劃中的樣子,為她贖身。
她容貌豔麗,但凡是男子,沒有不動心。
她很漂亮的在衣衫半褪,宰相那處蓬勃待發之時,直接一劍封喉。
宰相死在了自己家中,沒人懷疑他,就那樣神不知鬼不覺。
他笑著稱讚她。
她大著膽子問:“我能不能求一個賞。”
他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絲:“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律應允。”
“你吻我。”她說,目光炙熱。
那一年,她十四歲,一身韶華。
那一年,他四十二歲,已近中年,兩鬢早已泛起霜花。
他打了她一巴掌,他說:“殺手不能有感情,感情對殺手而言就是弱點,即便你的弱點是我,也不可以。”
她小心翼翼蘊藏了多年的感情,就這樣被他否決,她哭了。
這麽多年唯一一次掉下眼淚,即使殺了一百名同伴,她也隻是眼眶一酸。
他說:“擦幹眼淚,哭就是軟弱。”
從那以後,她就在沒有哭過,不會哭,不會笑,永遠都是麵無表情。
他要她是什麽,她就是什麽。
沒人的時候,他不會叫她陸洺,親昵的叫她洺兒。
她知道,那隻是他束縛她的工具,她卻是甘之如飴。
她幾乎都忘了自己替他殺了多少人,看著他的後宮死了多少人又進了多少人。
或許,她對他,是特別的。
他不會瞞著她,什麽都告訴她,他說:“普天之下,唯有洺兒深知寡人。”
她以為,她是動了心的。
他生辰那日,散了晚宴,她滿心歡喜,光著身子藏在他的被中,想把自己送給他。
他毫不留情的將她丟在地上:“你死了心吧!我不會愛你。”
她不敢相信,倔強的勾著他的脖子,放下一切的尊嚴,玉腿牢牢的纏在他的腰間。
他再一次狠狠推開她,她的額頭撞在他的床榻之上,他扭過頭,怒斥:“如此明目張膽勾引寡人的殺手,你是第一個。”
她眸中含淚,倔強的咬著唇一言不發。
沉默良久,他緩緩歎了一口氣:“不懲戒你,難以服眾,就跪在這裏,不到三更,寡人早朝之時,不準起來。”
那一年,她十八歲,藏匿了十年之久的愛如泉水般傾瀉而出,她光著身子在帝寢殿跪了一夜,那一夜,也是她這一生,永生難忘的恥辱。
殿清霜寒,她凍得臉色蒼白,卻沒有承認自己錯了。
她沒錯,她隻是愛他。
那夜之後,她就病了,一下子原本豐腴的臉蛋消瘦下來。
他抱著她,自責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不會病,隻要你好起來,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她自嘲般的一笑:“我要的你給不了。”
她歎了一口氣:“容華萬千,於我,卻了無意義,我隻求你要我,求你愛我。”
他搖頭,放下她,轉身離開。
她的腦海之中,隻剩下他說:“除了這個,我什麽都答應你。”
鎮國大將軍叛變,他憂慮,晝夜難昧,她自動請纓,帶兵出征。
那一年,她二十歲,褪下紅妝,仍以陸洺之名,替他征戰沙場。
隻是,他對外宣稱的是,她是男子。
她不在意,隻要能看他笑。
她願意去傾其所有。
他承諾:“待你凱旋之日,我定會給你最好的。”
他不對她稱寡人,舉國上下,唯有她一人,有此特例。
她要的,隻是他。
她終於是要等到了嗎?
她凱旋回歸,他卻一道旨意,要她嫁給太子。
他說,“你會是未來皇後。”
她淚眼朦朧,她愛了十二年,他要把她送給自己的兒子。
皇後又怎樣,榮華富貴又怎樣,她不要。
她逃了。
她的身份終究是見不得光的,他不能明目張膽去尋。
於是,她並到了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