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搖搖晃晃，笑笑鬧鬧，終於回到了公寓。孟曉敏瞟了我一眼，來不及說話，就被王玲玲拉走了。
我回到寢室，有些心神不寧的點上一根煙，收到孟曉敏發的微信：玲玲拉著我去洗澡，你半個小時後去操場的籃球架那邊等我吧。
「好。」我回復了一個字，突然覺得身上也有些燥熱，不知道是不是白酒喝多了的緣故。便端著臉盆，也去熱水房沖了個澡。
回來之後，楊輝歪在床上，嘴裡叼著煙捲，非拉著我和大劉鬥地主，這幾個人喝了酒，也是興緻高昂。我特么不可能陪他們鬥地主，借故出去買煙，拉著張來明頂缸，便溜了出來。
已經十一點多了，夜涼如水，外面靜悄悄的，黑乎乎的，沒什麼人。
我出了公寓樓，來到外面不遠的操場，在籃球架旁邊等著。看著面前燈火閃爍，像鴿子籠一般的公寓樓。
每一個透出燈光的格子里，都住著幾個鮮活的生命。每一個鮮活的生命，都有自己的故事，或平淡，或激越，那都是個人的緣法。
但是此刻從這裡看去，他們又是那麼的渺小。像洞穴里忙忙碌碌的螞蟻，很少有人去關注。
一根煙快抽完，終於看到一個婉約的身影出現在公寓樓門口，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快速走了過來。
孟曉敏頭髮披散，老遠便傳來一股沐浴過後的清香，混合著洗髮水的味道。
「你頭髮還沒吹乾嗎？別感冒了！」我急忙說道。
「沒事……王玲玲拉著我審問咱們兩的事，好不容易被我找了個借口溜出來了……有什麼話，你快問吧。」她說著，眼神有些閃爍，我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小鹿。
我忍不住笑道：「不是我問你，而是你告訴我。在房間里，張久全和劉俊義都說了什麼。」
王玲玲看了我一眼，道：「我告訴你，然後你得告訴我，你的目的。」
「好。成交。」
王玲玲想了一下，道：「他們說的很奇怪，有些我聽不懂。趙總一再跟劉縣長確認，縣裡邊是不是能確保這個交易不出現意外。」
「劉俊義怎麼說？」
「他說，讓張久全放心。這筆交易，不論對星河酒廠，還是對縣裡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交易成功，縣裡就等於有了個上市公司……不是每個縣都能出一個上市公司的。」
「然後，趙總似乎下定了決心，說，要是這樣的話，他就答應老二和老三的要求，三天後允許他們找的投資商介入，公平競爭，也好趁機徹底讓老二和老三死了心，從而把他們清理出局。」
「還有嗎？」
「還有……」孟曉敏想了一下，道：「劉縣長問趙總，確定老二老三找的投資商，是外地的嗎？趙總說，老二老三在本地不可能找到這麼有能量的投資商，而且他們是去了H省一趟之後，回來才跟他攤牌的，他斷定老二老三找的這個投資商，就是H省的……」
劉縣長笑著說：「咱們本地的企業，還能讓一個外地公司收購了不成，讓趙總大膽的行動，有縣裡邊兜底，一定確保這次收購，按照他們之前設定的路線走。」
「還有嗎？」
「沒了。」
我忍不住吁了口氣，從這段話里，我主要得到了兩點重要信息。
第一點，也算是對我利好的消息。是趙久全已經決定鬆口，不出意外的話，三日後，我的人就能夠以收購的名義，進駐酒廠，進行資產評估，然後制定收購方案。
不好的一點是，雖然放開了口子，但目前看來，只是個面子工程，是趙久全為了徹底踢開趙老二和趙老三，而做的樣子。有劉俊義這個縣長從中作梗，我雖然拿到了進場牌，但是想要成功收購，難上加難。
「這狗日的劉俊義……」我忍不住罵了一句，皺眉思索對策。沒辦法啊，這麼大的本地企業，肯定繞不開縣政府。
孟曉敏看著我，道：「現在我說完了，該你說了吧？」
我知道她一定滿肚子疑惑，因為我的表現，跟一個進廠沒多長時間的一線員工，太不相符了。
「你想了解什麼，問吧，我都告訴你。」我決定了跟她攤牌。
孟曉敏想了一下，道：「首先，他們口中的老二和老三，就是趙家的另外兩個兄弟吧？」
「是。」我點了點頭，道：「趙家三兄弟，老大趙久全，老二趙久茂，老三趙久琛。這是星河酒廠的三駕馬車。」
孟曉敏皺了皺眉，道：「那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這是要分家？」
「是的。老大想把老二和老三踢出來，自己帶著酒廠單飛；老二老三不同意，逼著老大公開競標。他們分別找到了一個投資商，如果不出意外，三日後消息出來，這兩個投資商就要競標了。」
孟曉敏嘆了口氣，道：「他們家大業大，折騰一番，損失點不算什麼，到頭來還不是苦了咱們一線員工……」
我苦笑道：「這也沒辦法。即使他們不分家，兄弟之間有這麼大的分歧，這酒廠也早晚干不下去……之前的停產風波就是證明。與其這樣耗著，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不管最後誰贏了，收購之後，應該都會有新的面貌。」
孟曉敏點了點頭，忽然又疑惑的看著我，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還有，你為什麼會關心這些事情？」
我感念她為了我，寧願去冒充服務員探聽消息，再說，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道：「你還記得，我來的第一天，咱們出去吃飯，在工業園小門口看見的那輛賓利嗎？」
孟曉敏笑道：「知道。王玲玲回來還特意在網上查了一下，說值六百多萬，能買咱們老總兩輛賓士，她還做夢結婚的時候，能有這樣一輛車當婚車呢……你忽然說這個幹什麼，難道你也喜歡那輛車？這跟咱們工廠又有什麼關係？」
我笑道：「其實……那輛車就是我的。」
「噗！」孟曉敏笑了一聲，美眸閃動的看著我，道：「你當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呢？鬼，大，叔！」
「真的。」我無奈的道：「要不然我為什麼敢拿腳去踹呢，還有，車裡下來的那兩個傢伙，一個是我的司機，一個是我的保鏢，你沒見我訓了他們，他們連個屁也不敢放嗎……」
事情不太好解釋，我決定從車子入手，然後再順勢告訴孟曉敏，我就是那個H省的神秘收購商。
「行了別逗了……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知道你是關心酒廠的未來，像你一個新來的員工，能這麼有責任心和大局觀，未來一定能有所作為的，我……祝福你。還有你的女朋友。」
她說著，撩了下頭髮，微微扭過了頭，若有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