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麗深呼吸一口氣，壓下怒火，道：「曹主任，新來的員工，前三天一般只是觀摩，不準上手，一來害怕操作失誤，給廠里造成損失，二來，來了就幹活，容易被嚇跑……這個原則，你不會不知道吧？」
曹扒皮眼神像蒼蠅一樣在曲麗浮凸白凈的身段上掃了一下，咧嘴笑道：「這個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讓他扒的是廢槽子嘛，既能練手，又不會因為操作失誤，給廠子造成損失。」
曲麗看了我一眼，我看得出來，我此刻狼狽的樣子，令她有些心疼了。她咬了咬牙，道：「那也沒有你這麼用人的，他今天才第一天上班。按照規定，可以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去找公寓樓樓管辦手續……要不是公寓樓樓管告訴我，她馬上要下班，還沒等到新員工，我還不知道剛招聘的員工，被你這樣訓練呢！」
「我訓練也是為他好嘛！是吧，秦……睿？」
我懶得跟他一般見識，對曲麗道：「曲部長，謝謝你的關心，既然公寓樓的樓管在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他辦手續吧。」
曲麗點了點頭，神色緩和了一下，柔聲道：「好吧，你趕緊過去，一會她要下班了。」
我對曹扒皮笑道：「曹主任，剩下一個槽，我明天准能扒完。」
曹扒皮訕訕笑道：「小夥子身體不錯，還挺能幹……得了，既然曲部長為了你親自來興師問罪，你就趕緊下班了，免得被曲部長說我虐待新員工。」
一邊的大劉撇了撇嘴，道：「走吧哥們，我帶你去公寓。」
我對曲麗點了點頭，這才跟大劉離開。
出了工廠，外面已經是夜幕四合了。我想起什麼，急忙掏出手機一看，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龔九和老常打來的。見電話打不通，他們又發了很多條信息，問我在哪兒。
應該是剛才一心扒大槽，沒有聽見電話響。
我想了一下，給他們回了過去。
「老大，你沒事吧？」電話里傳來龔九焦急的聲音。
「沒事……這不剛下班嘛。你們怎麼樣？」
龔九咽了口唾沫，道：「查出來一些信息，原來這次事件的起因是三兄弟的老大，也就是趙久全——」
我見大劉看了過來，便打斷了龔九，道：「九哥，我現在要去公寓，有些事情，回頭再說吧。」
「公寓？」龔九楞了一下，道：「我跟老常還在工業園外面等著接你呢……你去什麼公寓？晚上不回來住嗎？」
「不回去了。廠里給安排了宿舍，從今天起，我住宿舍。」見龔九還想說什麼，我又淡淡的道：「你們儘管忙你們的就是了，有機會我會給你們打電話。」
龔九無奈的道：「那好吧。你自己注意點。」
掛了電話，我對大劉道：「大劉師父，你也住公寓嗎？」
大劉點了點頭，隨意的道：「公寓比外面方便，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一年四季有熱水……」說著，他看了我一眼，笑道：「以前做過苦力？」
我忍不住笑道：「為什麼這麼說？」
「扒大槽這活，來十個走八個，都干不下去……你令我很意外。」
我笑道：「為了掙錢嘛……師父，你在這邊干多久了？老家是哪兒的？」
大劉隨口道：「有幾年了吧……甘肅的。」
「那麼遠，你怎麼會在這裡干這麼久呢？還有，你覺得這個酒廠怎麼樣？」
「干習慣了，也就懶得走了……酒廠還行吧，沒有拖欠過工資。」
「那你對眼前的停產事件怎麼看？」
大劉撇撇嘴，滿不在乎的道：「那是領導們的事，不是咱們該想的。」
我忍不住笑了。知道他為什麼幹了這麼久，還是一個一線的員工了。只能說是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吧，有些人就喜歡這種相對安定的生活，不想崢嶸歲月，大富大貴。
想起方才龔九的話，好像這次停產事件，是三兄弟的老大，張久全搞出來的。我現在雖然還沒有見到張久全，不過據門衛孫老頭所說，這個張久全負責的正是酒廠的生產。那麼我此次打入內部，這步棋應該是走對了。
目前我需要做的，就是儘快了解清楚，除了吳建國和曹扒皮這種一丘之貉的管理層，其他的管理層，對這次事件是什麼態度。
另外，就是廣大員工，在這種危難之際，是什麼態度。
我的天心集團經歷過危機，所以我知道，越是在危機的時候，越能體現一個團隊的凝聚力和忠誠度。
這，也是一個企業最核心的競爭力所在。
想到這裡，我忽然發現我對這個酒廠，是越來越感興趣了。投入這麼大的精力做卧底調查，那麼等一切結束之後，老子一定要得到足夠的彙報。
退一步說，就是我想做這個酒廠的全國代理，跟酒廠達成戰略合作，那麼我去開拓市場，我要確保，後方的陣地，是穩固的。
別到時候我把攤子在全國鋪開，酒廠再給老子搞一個停產，那時候的損失，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一邊想著，也就來到了公寓樓。這是男女混住的公寓，一半女生，一半男生。
大劉還不錯，親自領著我來到公寓樓主管的辦公室，我把曲麗給的條子交上去。
她看了看條子，道：「空的宿舍還不少，你想住幾樓？」
「幾樓都行，我不挑……」
大劉忽然道：「我們宿舍還有空鋪，要不你跟我住吧。」
我忍不住笑道：「那就太好了。」說實話，初來乍到，有個熟人幫襯，還是不錯的。
宿管問清楚大劉住的是308宿舍，登記的確實有空位，便直接讓大劉帶我過去。
到了宿舍，靠窗的下鋪，還坐著一個人，在抽煙。看樣子三十多歲，方正臉，身軀健壯，不過卻是眉頭緊鎖，一臉愁容。
「大劉，你朋友？」看見我跟大劉進來，他笑著問了一句。
大劉淡淡的道：「我們車間新來的，跟我學扒槽……」
「新員工啊！」那人站起來，表現的很熱情的樣子，道：「歡迎你入住308宿舍。喜歡住上鋪還是下鋪，如果你喜歡靠窗的，我這個位置可以讓給你。」
這什麼情況啊？我被搞蒙了。
也太熱情了吧！
大劉見怪不怪的道：「他叫張來明，是釀造車間的主任，跟曹扒皮一個級別的……」
釀造車間的主任？看著張來明毫不做作的熱情，我忍不住心想，同樣是車間主任，這區別也太大了吧！
「張主任，我叫秦睿。以後請多多關照。」我笑著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