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吳政通拍了拍旁邊的床沿。
我咽了口唾沫,也就在他旁邊坐下。
很奇怪的情景,這樣的兩個人見面了,而且還是坐在同一張床上。
這張床,還是那個女人的。
那個女人,對這兩個男人都很重要,是導致他們走向對立的,唯一的因素。
現在女人遠走他鄉,不知下落。而這兩個男人,竟然同時坐在了她的床上。
吳政通還在低頭看手機,手機上,攝像頭偷拍的畫面仍舊在無聲的上演。我看見自己和春情萌動、美艷無雙的魏寶珠在糾纏。
吳政通似乎在看視屏,又似乎心不在焉。
「可以把手機關了嗎?」我感覺受到了羞辱。
吳政通笑了一下,把手機遞給我,道:「送給你吧。也算是個念想。」
我審視的看了他一眼,把手機接過來,道:「謝謝。」
吳政通微笑,沉吟了一下,道:「你跟寶珠,是怎麼認識的?」
「那天下雨,我去批發市場推銷白酒,遇見她的車拋錨了,我就幫她推了推。」
「然後,她為了感謝你,就代理你公司的白酒了?」
「是的。當時進了十多萬的貨,那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很大的一個單子。」
吳政通嘆了口氣,道:「寶珠就是這樣,你別看她名義上是政通集團的大小姐,可是一點小姐脾氣沒有,我有時候想想,都覺得失敗,難道是我不夠寵她?為什麼她仍舊保留著窮苦出身的那種樸素?後來想想,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樸素,我才會這麼的迷戀她,無法自拔。」
我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我同意。如果她滿身的大小姐脾氣,只怕我也不會靠近她的。」
吳政通苦笑,道:「你知道我對你最好奇的是什麼的?」
「什麼?」
吳政通看著我,道:「從善德商貿離職之後,到你開始創業之前,中間的那段時間,你究竟做了什麼,或者說,有什麼奇遇。」
我心中一動,道:「你早都把我調查清楚了?」
吳政通點了點頭,道:「你應該知道,到了我這個層面,想查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我叫人把張善德叫去,於是知道了你在善德公司的始末,以及為什麼離職。我把羅玖叫去,知道了開KTV的事情。」
他頓了一下,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離職到創業之前的那段日子,都做了什麼嗎?為什麼突然有那麼大的變化?」
我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在街頭流浪,然後忽然就開了竅了。」
吳政通審視的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道:「我信你。其實,我當初創業的時候,跟你一樣,也是忽然開了竅。所以說,對年輕人來說,有時候能放空一下自己,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啊。」
感嘆完之後,他又自言自語的道:「咱接著說你的KTV——事情壞就壞在KTV上。如果不是這樣,阿三不會為了躲你,去白帝城求職,他不會碰巧看到小瑞傷害阿典的視頻,你也就拿小瑞沒辦法……我說的對嗎?」
我吃了一驚……他,連這個都知道了?
看見我變了臉色,吳政通笑了笑,道:「別緊張,我的親外甥被判了無期,我就算救不了他,總得知道個詳細吧。」
我咬了咬牙,道:「你怎麼知道是阿三給我的視頻?」
「這個很簡單。」吳政通淡淡的道:「只要把事發當時,能夠進出監控室,接觸到視頻的人排查一下,自然就知道了。更何況,阿三是入職的新人,而事發后不久,他就莫名消失了。——他之所以把視頻給你,我想,應該是為了求得你的原諒吧。不得不說,你這個年輕人辦事情,很有手腕。」
我嘆了口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實一直想放金瑞一馬,我寧願那個視頻永不見天日……可是,他把我逼的太狠了。」
「我知道。」吳政通點了點頭,道:「不管是為了項目殺人,還是為了繼承我的事業,想排擠走寶珠,以及後來對你的不依不饒……小瑞做的都欠妥當。所以,在這件事上,我並不怪你。」
「真的?」我審視的看著吳政通,實在想不通他能這麼大肚。
他淡淡一笑,道:「到我這個層面,多少會信一些時運和命數。小瑞很聰明,但是遇上了你,大概就是他的時運和命數吧。」
我默然無語。
吳政通吁了口氣,道:「不說小瑞的事情了。其實在見你之前,我一直想不通,寶珠為什麼會看上你?雖然你年輕,在同齡人里,也算優秀,但是你並算不得大人物,而且還是個多情的種子。」
「她跟了你,甚至連名分也沒有……」說到這裡,他眼中有些茫然,臉上浮現糾結之色。
最終,他苦澀一笑,道:「現在見了你,我想我能明白了。你身上確實有吸引人的獨特氣息。從一個基層的業務員,到如今身家上億,你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連我也不得不說,很了不起。」
我忍不住笑道:「您說笑了,您現在個人凈資產都上千億,按奮鬥三十年算下來,一年都是幾十個億的賺頭。」
吳政通笑道:「錯。不是三十年,是三十五年。」他感慨的道:「你知道嗎?我十五歲在礦上背石頭,十八歲因為一些事情,從礦上離開,孤身跑到大城市裡做建築工……啊,按照這個算起來,我應該在建築行業幹了三十七年,因為我今年五十五嘛。」
說著,他又補充道:「我說的三十年,是從包工程那一年開始算的。我十八歲做小工,二十歲,就承包了一個工地。」
我吁了口氣,說實話,這一刻,對面前這個跟我爸爸年齡差不多的男人,從內心裡有些尊敬。不論如何,靠自己奮鬥起來的人,總是有值得尊敬的地方的。
更何況,他不僅僅是奮鬥起來,而是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了一個奇迹。
氣氛很融洽,我們低聲交談,有時候還會心一笑。不知不覺,竟然有種惺惺相惜、忘年交的感覺。如果不是在我們中間橫亘了魏寶珠和邱金瑞,以及那麼多無法抹去的事情,我想,我們可能真的會成為忘年交吧。
我們聊了很多,更多時候,是他在說,我在聽。一直到沒話說了,我無意間抬頭,看見牆上的鐘錶,竟然已經夜裡十二點了。我們足足聊了有三個小時。
「本來還想跟你打聽一下寶珠的下落,很多事情嘛,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複雜,都是可以談的,只要她回來就好……可是現在看起來,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最後,吳政通感嘆的說道。
我苦澀一笑,道:「她臨走告訴我,讓我不要去找她,說我找不到她的……」
「她是鐵了心想離開這個複雜的環境啊!」吳政通嘆了口氣,道:「那麼另外一件事,我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看著吳政通揶揄的表情,我心中一動,知道愉快的聊天已經結束,是時候談點實質性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