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成人世界的矛盾

  果然，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並且是一個乞兒根本不想面對的問題。


  乞兒深吸一口氣，壓住內心中的混亂。


  好一陣才說道：「這麼多年沒見，你不先問一下我怎麼樣了？」


  「需要問嗎？」


  「恩……好像不太需要。」


  「那為什麼要問？」


  「禮貌，基本的。」


  「誰規定的？」


  宋小小的話讓乞兒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回答，愣了一下，隨後苦笑道：「是啊，你確實是應該問她。」


  再深吸一口氣，乞兒說道：「我被抓走那天，你一定是見到了。」


  「見到了。」


  「為什麼沒有阻攔？」


  「沒有能力。」


  「那如今又來問我？」


  「你回來了，不是嗎？」


  「那如果回來的是丑兒，你會問她我的情況嗎？」


  「她不會單獨回來。」


  乞兒的表情瞬間變的痛苦了起來。


  「我是因為……」


  他還想要說點什麼。


  但宋小小明顯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心裏面總想著責任，責任，什麼狗屁倒灶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便肯定要回來解救這個跟你並沒有太大關係的地方，然後就把丑兒丟了？她就沒有這種所謂的責任心，如果你沒有回來，她不會再理會這世界，哪怕只看一眼。對她來說，這個世界是因為有你存在才有價值。這就是你們之間的不同。」


  「所以……你之前就知道我回來了？」


  乞兒抬起頭問著。


  宋小小說道：「世界的通道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打開的，如果打開了，就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和作用，你的模樣也沒有變化，我看一眼自然就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之後做的事情，你都沒有管？」


  「管？管你？抱歉，你的死活好像跟我沒有什麼關係。」


  「但你也在守護這個世界啊！」


  「因為這是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地母可不是這麼說的。」


  「恩，」宋小小說道：「她很強，但那是曾經，我本應該殺掉她，但那也是曾經。」


  「變了嗎？」


  「因為你回來了，世界總要有些改變。」


  乞兒沒有說話，就這樣看著面前的玻璃牆壁，他知道宋小小就在這牆壁後面，在一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跟自己對話，對方好像連看自己一眼的想法都沒有。


  而且很矛盾。


  一方面宋小小極大的肯定了乞兒的作用，特別的重視他，但另一方面卻會罵他，言語中透著那種十足的看不起。


  乞兒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好了，說正事吧，你弟弟……不，宋百斤現在要跟你的軍隊碰上了，難免會有死傷，你表個態吧。」


  「怎麼？你是讓我給你一個面子？」


  「那就給我一個面子。」


  「呵呵。」


  「怎麼？難道我的面子不足夠？」


  「足夠了。」


  「那你笑什麼？」


  宋小小說道：「因為我不知道你到底圖什麼。」


  「圖什麼？」


  「是啊，現在的三生界很好，沒有毀滅的危險，即便某一天五界認識到它的危機，也不可能將三生界毀滅，不過就是再興起一輪搶奪和佔據罷了。至於現在，百姓們都活的好好的，飼料又怎麼樣？除了中原之外，甚至都沒有民族會興起一點反抗的意思，死後靈魂消亡，被吸收了能量，被當做了仙丹，這又怎麼樣？事實上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即便包括很多玄門中人，都不相信靈魂的存在，都不相信死後還會有什麼下一站的人生。死了就是死了，屍體被做成肉乾或是肥皂，靈魂被當做食物藥品，這又有什麼區別？死後萬事空，又哪管洪水滔天？」


  乞兒道：「他們不知道，但我們知道。」


  「知道了，所以才應該儘力隱瞞。」


  「為什麼要隱瞞？」


  「恐慌，並且無能為力。沒有改變真相的能力，為什麼要去知道真相？給自己的心靈平添一些痛苦嗎？這對人類可不是什麼好事。」


  「恩，隱瞞確實沒有錯。」


  「你也認同了？」


  「但我要給他們留一個機會。」


  「機會？」


  「天道一線，即便宛若死局，卻仍有一線生機，這才是世界原本應該有的道理。人們生活在無知中確實會得到幸福，但並非所有的人都這麼想，那麼……我要給那些想要反抗敢於反抗的人提供一個機會，這個機會不但要讓他們認清真相，還有能跟真相抗衡的能力！」


  聽到乞兒的話，宋小小沉默了很久很久。


  好一會後才說道：「這件事很難，並且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不光是你要付出，還有他們，還要包括那些想要在無知中快樂的人們，你沒有問過他們的意見，就要強硬的為他們做出選擇，當他們在渾渾噩噩中死去的時候，他們會認為這是公平的嗎？」


  「自然不公平。」


  「那你還要做？」


  「我為什麼要管他們的公平？」


  「呵呵。」


  「你又笑？」


  「如果不管，你完全可以不管這整個世界，也不用回來，憑你的能力，五界皆可去得。」


  「哎……」乞兒向後退了兩步，坐在旁邊的藤椅上，略顯無奈的說道：「很矛盾，是不是？成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有人說人們應該有一個目標，是，我有目標，但我面前的是無數條的路，我根本不知道哪一條路才是前進的方向。我相信這世上無數的人應該會有跟我同樣的想法，就拿這萬安市來說，繁華無比，每一處彷彿都是中心，他們站在那些十字路口上，站在人潮湧動的鬧市中，環顧四周，四處都是相同，又哪裡能知道，哪裡才是前進的方向？哪裡又是後退？有些人想法很簡單，覺得既然找不到路，那就向上，不停的向上攀登，增進自己的修為，擴大自己的權勢，一步步從最低處登到最高，但當他站在山頂的時候，是否又會意識到，其實他們早已經偏離了自己的目標，走在一條自己原本並不想走，甚至是將自己的心態跟全世界的人相融，失去了自我，走在一條別人希望他走的道路了呢？山頂就是目標嗎？興許他的目標僅僅是一個轉身之後，看到的路邊的一株小草。」


  乞兒揮舞了一下手臂，儲物空間中出現兩個酒杯，其中承裝著滿滿的酒水，舉起一杯隔空示意了一下，宋小小拒絕了，他便苦笑一聲將兩杯全部喝了下去。


  「未來的路到底要怎麼走？我不知道，甚至我連現在的路要怎麼走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短期目標和最終的目標是否站在一條道路上，走著走著，是否又會遇到什麼歧途，怎樣的偏頗，這我都無法知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嘗試，不停的嘗試，讓自己不要閑下來。人說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呸！說這話的人怕是不了解人生，逆水行舟，起碼還知道方向，只需要拚命的往一個方向奔就可以了。而現在的我們呢？真正的生活呢？是我選擇一條最困難的路，奮勇無比逆流而上，卻在最終的時刻才發現自己一直走了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