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真實

  「這……」劍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乞兒繼續道：「你一生都在研究劍，一柄普通的，你要知道它的優點，一柄極品的，你要找出它的缺陷，即便是當事神劍，你也需要找到它的漏洞，研究出它的壽命……這些才配得上你劍奴的名號。但……你真的就甘願一輩子做一個只知道品劍看劍的劍奴嗎？何不自己鍛造一把，將你過往的經驗全部用上，最大限度摒棄一切缺陷的……至尊神劍吶？」


  劍奴愣住了，獃獃的說道：「當年，師父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你當時是如何回答的？」


  「我不及古人，沒有大師的天賦，再者天下寶劍如此之多，就算是我看一輩子，也絕對看不完其中大半。」


  乞兒輕輕一笑說道：「但現在，你已經看遍了世間名劍，知道其中不同，甚至對劍道都有些失望了，我覺得當時可能還不是時候，但現在應該是你支起爐灶的時候了。」


  「著啊！」劍奴的眼睛立即亮了起來，說道：「即便我一生都無法鍛造出一柄完美的神劍，但我終究會鍛造出比現有的最好的劍還要優秀的劍來！」


  「其實這條路你早就應該走了，在十年之前……哎，正如你自己所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你就為了一份自己已經知道答案的期許，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浪費了十年……是的，渾渾噩噩！從我進來這個門，看到屋子裡面的狀態我就已經知道了。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並非需要你自己親自去掃，雇個人也行。最重要的是一種生活狀態。你對自己的生活都沒有任何需求，對一個能讓自己安心下來，平靜下來，徹底休息下來的地方都沒有任何要求，這隻能證明你根本沒有追求，不想要將自己的身體在工作的時候保持一個最好的狀態，哪怕只是讓神經清醒那麼一丁點……我相信對一件事情追求到極致的人，都會特別的在乎。」


  「哎……原來你早就已經看破了，所以解開這個盒子明明就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卻還是給我了一個緩和的時間，這點……哎。」


  劍奴再次嘆了口氣，而與此同時，他看向乞兒的眼神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從之前的看向平輩或者高層，到現在帶著一種莫名的信任與憧憬。


  但他還是再次嘆了口氣，說道：「不過即便是知道了，有希望了，又能怎麼樣？三昧真火……我可不會這個，若是用普通的火焰去鍛造兵刃，即便是用上現在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我也不認為自己鍛造出來的兵刃能有曾經看到的那些好，就算是在平凡人之中，最好的工匠所鍛造出來的匕首，依然是比不過曾經的烏茲鋼，我又哪有那麼大的資本去挑戰那個？不如……」


  他眼睛突然一亮，說道：「不如我們合作吧！你用火焰，我用知識，再找來一個現世最好的工匠，我們三人合作，一定能鍛造出來一柄曠世神作！」


  乞兒卻搖了搖頭說道：「兵刃對我而言，只是小道，我到底在追求什麼，你也是應該能夠知道的，讓我花費大量的時間去專註兵刃的鍛造？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是啊……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但你並非做不到。」


  「恩？什麼意思？」


  「三昧真火，是啊，天下間好像只有我才擁有……但不怕。」


  說著，乞兒伸出自己的手來，一晃，地面上扣起一塊泥土，三昧真火一燒，立即熔解，分離，出現一團紅色粘稠，再晃動，中間充了氣，竟然鼓起一個球，彷彿被吹起來的氣球。


  然後漸漸冷卻，竟然成了一塊玻璃，就是個透明的玻璃球，極圓。


  乞兒將它輕輕放在桌面上，再劃一個勾，從中間繞過去，彷彿圓球中多了個燈芯。


  燈芯最頂端是一個小圓盤，很小很小，帶著細微的弧線。


  乞兒忍著疼，拇指指甲輕輕一點食指指肚，破開了口子，一抹鮮血從其中湧出，形成一滴，流進圓球中，落在小圓盤上面，形成一個紅色透明的小點，如同紅色的琥珀，晶瑩剔透。


  再一晃手，一抹火光衝進其中，落在血液上，便真的如同一個燃燒的燈芯一樣，燃起了三昧真火的「燭」。


  乞兒這才說道：「每隔七日，童男四十九滴鮮血，沁在這燈芯之中，便可保它不滅。三昧真火只要燃燒起來便無窮無盡，你現在將自己的氣息投放在上面，之後保你如臂使指，對它任意掌控，鍛造方面絕對足夠你使用了。」


  劍奴都驚了，獃獃的看著眼前的球，然後猛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大聲說道：「神乎其技！」


  乞兒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甚至表情有些歉意，說道：「不好意思，平日里習慣了，一些動作多了一些驚世駭俗的東西，這是要在現代社會儘可能避免的。」


  「沒事沒事，又沒有外人。」


  劍奴趕忙說了一句，然後感嘆道：「哎，我十年時間，我還以為我是在等著盒子打開的那一刻，原來不是。我是等待打開盒子的人，帶給我一條新的道路……我是在等你啊！」


  乞兒趕忙擺手道：「不要這麼說，有點……太曖昧了，若是其他人聽到，還以為我們是什麼關係吶。」


  對方笑了。


  他也笑了。


  然後繼續說道：「正如我之前說過的那樣，每個人都擁有一些東西，放在另一個位置，興許是特別有價值的，所以才有了交易，有了買賣。現在我們就成功的詮釋了這個名詞。你這柄小劍，我這個燃燒著三昧真火的球，我們可以交換嗎？」


  「可以！」


  十年等開盒，卻在盒子打開的一個小時之內就將盒子給賣出去了，連帶裡面的東西。


  這聽起來有些奇妙，但也許這才是人生。


  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期待，太多的嚮往，在面對現實的那一瞬間……崩塌陷落。


  三千里路隔不斷的一段情感，在見面的一瞬間，雙方相視而笑，鬆開手，還給對方一個未來，都活的輕鬆。


  世間就是如此，普通人如此，修行者如此，所謂堅持的如此，所謂誠懇的也同樣如此。


  也正是無數個這樣的瞬間，才讓整個世界都變的……乾淨，還有蒼白。


  當乞兒捧著盒子，離開房間，走到外面，感受陽光灑在臉上的那種溫暖時……宋百斤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他狠命揉著自己的眼睛，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才艱難的問出：「這就……完了？就把這個盒子換來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乞兒扭頭一笑，然後笑道：「當你也遇到這樣看似輕鬆的交易，經歷這樣的決絕，感受這樣的真實……你就徹底長大了，也不會發生這種把工作一丟，自己跑來古玩城玩票的事了。」


  宋百斤根本沒有聽懂，使勁撓著自己的頭，無奈道：「大師又說一些神神叨叨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