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軟刀子

  人很多，卻寂靜無聲。


  乞兒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眼皮也漸漸籠在一起，竟然睡著了。


  第一個從酒韻營造的幻境中清醒過來的是丑兒，甚至在乞兒剛一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就醒過來了，然後從包裹裡面拿出一件毯子，小心的蓋在他的身上，走到躺椅的末尾，抬起乞兒的腳，脫掉鞋襪，輕輕給他按摩著。


  乞兒神魂失守，身體機能急速衰減，他表現的好像很輕鬆的樣子，彷彿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但實際上已經是強弩之末，若放在一般人的身上來說，他已經是油盡燈枯。


  其他地方倒還行，唯獨腳掌，每天不管是在外行走還是早晨起床，都會特別的疼，甚至會腫起來一些。


  這些事情他從未告訴過別人，更沒有告訴過丑兒，但丑兒就是知道。


  對於她來說，乞兒身上發生一絲一毫的變化，她都能清楚的知道，何況是腳腫？

  二老在一旁看著，所有的一切。


  他獃獃的眨了眨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空空的酒杯，看著自己彷彿裝著一切的手掌，然後看著乞兒放在旁邊的那半瓶酒……喉嚨動了一下，那是吞咽口水的動作。


  乞兒這瓶酒，跟他那瓶雖然是一樣的瓶子，但不管是酒香還是所能達到的效果，都要高上很多很多，雖然不知道原因，難道最高品質的酒裡面，其實也有高低之分？自己這瓶恰巧是不那麼高的？


  他手臂動了一下，細微的動了一下，身體也隨著這個動作而輕輕晃動，他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心中升了起來，而這個想法讓他自己都有些汗顏。


  「嗯……」


  丑兒卻突然出聲了，聲音很輕，但在這片安靜的環境中如同一道驚雷，讓二老的腳步向後退卻。


  他緊張了，額頭上的汗水都流了下來，然後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整理著語言想要說一句告辭的話。


  丑兒又說話了：「酒你拿走吧。」


  「什……什麼？！」


  二老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噓……」丑兒趕忙說道：「不要大聲，風在睡覺吶，最近他覺很輕，容易被吵醒。」


  「哦……哦，但你剛才說的……」


  「酒，你不是很想要嗎？」


  「我……我是想要沒錯了，但老頭子也知道無功不受祿，這……」


  丑兒道：「風在這睡著了。」


  「睡著了？是啊，睡著了，所以……又怎麼樣吶？」丑兒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二老有些發懵。


  丑兒道：「因為他有點喜歡這個地方，只有在放鬆的地方他才能睡得安穩。既然要在這裡，他就需要朋友，對於朋友，風是很大方的，你既然那麼想要這瓶酒，那就拿走吧。」


  「這……朋友？」


  「別吵到了風。」


  「哦……哦哦。」


  二老想了一下，還是趕忙將酒瓶拿起來，然後一溜火線的離開了。


  他必須走的快一點，要不然他擔心自己不小心笑出來，太大聲了，影響了乞兒的休息！更怕這個傢伙起來變卦。


  夜晚，山間露水重，丑兒忍不住擔心起來，卻看到穿山在一旁弄出一個篝火，點燃之後整個環境都變得暖和了許多。


  漸漸的大家都醒過來了，都顯得有些尷尬，畢竟他們真的沒有想過，光是憑藉一丁點的酒，就讓他們站在那裡迷醉了那麼長的時間，甚至都有些感悟世間無常起來，平日里再神經大條的人，在那個時間段也顯得有些敏感。


  穿山一夜沒睡，大家也都沒有回到屋子裡面，都圍著篝火，看著旁邊熟睡的乞兒，互相輕聲細語的聊著天，說著過往的一切，甚至萌兔子還低聲吟唱了歌曲。


  即便睡覺的地方就在身後不遠處的房子中，已經打掃出來，可以入住，但……就是這麼短的距離，他們卻還是選擇留在這裡。


  乞兒在哪，他們就在哪，這是他們想要用自己的行動表現出來的意志。


  第二天的清晨來的特別的早，太陽還未升起，就在地平線灑來一絲光輝，照亮了整個天地。


  乞兒朦朦朧朧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眨了眨，用手擋一下，然後興奮的指著東方說道：「看，日出哎！」


  丑兒從乞兒的腿上抬起頭，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拉下毯子把乞兒的腳蓋上，然後趕快轉過頭去，也有些激動的說道：「是吶，是日出吶。」


  「是啊……日出，」乞兒感慨道：「任憑我們再怎麼變，太陽依舊升起，新的一天依舊會到來，彷彿這個世界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整個人類世界也僅僅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幾千年，幾萬年，甚至幾百萬年，只是匆匆一瞥，然後這裡又會有新的物種，新的智慧生命，又耀武揚威的覺得自己是這世界的主人。然後不管是太陽還是我們身處的地球，都會冷眼旁觀，帶著那種溫暖卻又冷酷的笑。」


  丑兒愣了一下，說道：「風，怎麼了？」


  乞兒撓了撓頭苦笑道：「按理說，我們來到這個地方，青龍山總要安排一個見面會之類的東西，然後把我們安排好，畢竟我們在這裡不是一天兩天。最起碼也要讓我們有事做，即便是囚犯吶，也要有個囚犯的工作啊。可是現在看來……」


  丑兒道：「那是因為咱們不是囚犯吧？」


  「那更慘，沒有結束時間的度假，才是最悲哀的事。」


  對此，丑兒不太明白，在她看來既然是度假，那自然是時間越長越好。


  大家都從篝火旁邊醒了過來，明明一晚上只睡了很短一段時間，但大家都是精神飽滿的樣子，深吸一口晨間的涼氣，然後望著遠方的日出，臉上露出花一樣的笑意。再被初升的太陽染了紅色，更顯燦爛。


  「喲，這大早上的，還真是起的很早吶。」


  正此時，一個老者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他們驚愕的發現，一個童顏鶴髮的老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他們身後，身下是一個看起來毛茸茸的毯子，穿著一身白色寬鬆的服裝，光著腳，正歪著頭看向眾人，眼神中滿是好奇。


  乞兒眼角抽動一下，轉頭看了一眼丑兒。


  丑兒沖著他搖了搖頭。


  乞兒這才深吸一口氣，然後擠出一些笑意說道：「我這個院子，從昨天開始不知道為什麼總會來一些不速之客吶。」


  老者笑道：「不速之客可不是什麼好詞，這是在埋怨我打擾你們的生活了？」


  乞兒搖頭道：「這倒不是，就是說來的人竟然都不會敲門的。」


  「哦，我敲了的。」


  「可這沒有門。」


  「有啊，我敲了你們的心門。」


  「呃……」乞兒眼角一個勁的抽動，苦笑道：「這個玩笑真的不好笑。」


  老者笑道：「現學現賣，我也這麼覺得。」


  乞兒坐起身來，正色道：「請問您是……」


  「我是青龍山傳功長老，你叫我傳功就行。」


  一位長老級別的人物讓乞兒直呼其名？這不是什麼沒有架子，也不是什麼顯得親近，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對方並沒有把乞兒當成是自己人。


  乞兒點了點頭，說道：「那傳功……您一大早過來，是要教給我們什麼功法的嗎？畢竟我們新來乍到，一時間好像沒什麼事做，有些無聊吶。」


  「功法？」傳功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道：「這可能就是誤會了，其實如何嚴格來說的話，我不是不速之客，你們才是。我修行的功法需要汲取日出能量，所謂紫氣東來，便是這太陽將出未出之時透過來的那束光。而這座山頭是整個地區汲取紫氣最好的地點，我每天清晨都要過來，已經持續了七十年。」


  乞兒從他的言語中感受到深深的敵意，雖然他是輕鬆的笑著，並且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他嘆了口氣說道：「這麼說來，我們是耽擱您練武了？」


  「有那麼一點，」傳功笑道：「但我還能忍受，畢竟是宗主下達的命令，我們也沒有道理不遵守。哦對了，之前你們說這樣無聊？那就請繼續無聊下去吧，我們青龍山養幾個閑人還可以，但修鍊資源的話就真的分不出那麼多，而且你們在山上……呵呵，只不過就是整個天下喜聞樂見的事情罷了，重要的是你們在這裡，而不是你們做什麼。所以你們什麼都不用做，亦或者……你們也可以每天看看太陽什麼的，對身體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