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海邊

  天色已經接近傍晚，海麵上波光粼粼，金色的霞光灑向海麵，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夏辛一直飛到蓬萊海岸的最東邊，那裏有些荒涼，隻有幾棵孤單高聳的椰子樹，連一棟房子都沒有。


  夏辛落地，一眼就看見樹下昏迷著的的歡竹和白七。


  她急忙跑上前去，蹲下來查看他們的情況。還好，隻是因為幻境昏迷過去了，沒有什麽大礙。


  夏辛猶豫要不要叫醒歡竹，她之所以猶豫，是因為看到了對方臉上幸福的微笑，這種笑容，隻有歡竹說起自己的家人時才會有。


  她怎麽忍心告訴歡竹蓬萊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真正的蓬萊，早已是一片廢墟。


  雖然現在，蓬萊之幻境已經變為真實之景，但是很快，當夏辛帶著金烏神鏡離開之時，這裏就會變成人界一座普通的海島，島上的人也都不會再記得歡竹，同樣，也都不會再記得蓬萊。


  說起那位上仙，夏辛一邊敬佩他高強的法力，一邊為他如此行為而感到不解。


  臨出幻境時，她的腦海中曾閃現過一些畫麵，正是這些畫麵告訴她，蓬萊的秘密。


  起初，蓬萊的確是人界一個普通的海島，也的確有一位上仙來此居住，並在這裏設下結界。好巧不巧，這位上仙就是之前的那位老人。這位上仙也的確煉化出一麵金烏神鏡，將蓬萊隱藏起來，但是原因卻不止這些。


  上仙來到蓬萊之後，或許是因為他的仙氣太過強大，竟然喚醒了一隻上古神獸，也就是小凰。雖然覺醒時小凰的腦袋上還頂著半個蛋殼，但是其威力已經讓蓬萊陷入一片火海，很快，整個蓬萊便化為一片灰燼，島上寸草不生，同樣也沒有任何人類。


  上仙雖然嚐試重塑蓬萊，但鳳凰之火，乃在斷其命數，所以即使法力高強如他，也無法再讓蓬萊長出一顆草來。


  小鳳凰剛剛出生，野性未除似乎覺得燒了一個蓬萊島還不夠，還想繼續跑出去放火玩兒。


  上仙無奈之下用金烏神鏡將鳳凰封印，他不忍見到蓬萊如此模樣，便施展還幻術，幻化出花草樹木，人魚鳥獸，順便派了他座下一位小仙童看守此島。


  百萬年過去，小仙童已經長成一位婀娜娉婷的仙女，她獨自一人，從孩提到成年，看守著一片荒蕪的蓬萊，在她的眼中，蓬萊的幻境不起作用。


  直到有一天，一位年輕的書生機緣巧合之下闖入了蓬萊，孤獨了百萬年的仙女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她知道他是人族，也知道他看不出蓬萊的幻境，在他的眼中，蓬萊美麗昌盛，人人謙卑有禮。他為蓬萊的美景寫詩作賦，每一首，仙女都很喜歡。


  仙女和書生很快相愛，但是愛得越深，仙女便越痛苦，她知道人族生命短暫，即使書生變老的速度已經慢了許多，但還是會有死去的一天。


  看著愛人悶悶不樂，書生百般詢問，對方卻從不告知實情，但二人之間的愛卻從未消減，二人成親生子，有了歡竹和含宜兩個女兒。


  他們深居簡出，就住在海岸邊的一座木屋裏，從不與島上其他的人交往，好在書生也從未有過怨言，他隻當他的愛人生性靦腆且不善交流。

  一家四口的生活就這樣溫馨而又美好地持續了十萬年，十萬年裏，書生將蓬萊之外的風土人情講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她的女兒和妻子都聽的入迷。


  金烏神鏡的傳說人盡皆知，殘忍嗜血鳳凰也讓島上人人自危。雖然這鳳凰隻是幻象，真正的鳳凰還在金烏神鏡裏被封印著。


  直到有一天，鳳凰出現在了一家四口麵前。一切似乎都超出了仙女的預料，丈夫的死亡，大女兒的危險都讓她瞬間崩潰。


  金烏神鏡的結界突然破碎，這一次，飛在天上的是真正的鳳凰，是凶猛無比的上古神獸。接下來的事就如同歡竹記憶中的一樣，為了能讓小女兒活下去，仙女將自己的仙脈換給她。


  但是夏辛所看到的景象，則不止這些，歡竹和含宜離開蓬萊之後，故事還沒有結束。


  周圍一片混亂，可這些對於仙女來講，不過是一片幻象。百萬年來，她的眼中，從來都是一片荒蕪。直到書生的出現，她的世界才漸漸有了其他的顏色。


  “阿良……阿良……”仙女跑到書生的身邊，將他抱在懷裏，一遍一便地輕聲喚他的名字。


  書生的衣領已經被鮮血染紅，但溫血滲進他身下的沙子中，卻隻留下淡淡的幾絲紅色印記。


  仙女把手覆在他後腦勺的傷口上，血已經止不住，溫熱的血將她的手浸透，可她卻感到很冷，撕心裂肺的冷。


  “阿笑，別哭啊……”書生無力的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頰，她本來是沒有名字的，他給她取名叫阿笑，就是希望她多笑一笑。


  “阿良……你堅持住，我會治好你的!”仙女為他輸送仙氣，眼淚滴在書生的臉上，讓他感到有些癢。


  沒有了仙脈的仙女本就已是將死之身，又怎能有仙氣來救活一個人呢？

  “阿笑……”書生的狀況沒有任何好轉，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眼中妻子的麵容也變得不再清晰。


  然而此時，另一番景象卻闖入他的眼中，熟悉的美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是焦黑的沙土和幹枯的死樹。


  他的神情微動，但太多虛弱的他已經做不出什麽表情。


  “原來……這……就是……你……你……所看……到……的……世界……”書生的眼球艱澀地轉動，直到他再一次看到妻子的麵容，才一字一句飛廉，緩慢虛弱地說道。


  原來，他們看到的從來不是同一個世界，他眼中的旖旎美景，在她的眼中卻是一片荒涼的廢墟。所以她那麽喜歡聽他講島外的故事，所以她總是對他的詩愛不釋手。


  “對……不……起……”書生的眼睛漸漸失去焦距。


  對不起，不能再陪著你。


  對不起，再也不能給你看世間的萬千美景。


  “阿良!阿良!”仙女看著懷中的丈夫緩緩閉上眼睛，任她怎麽呼喚，卻再也看不到那雙溫柔的雙眸。


  “不!你醒醒!你醒醒!”


  依舊是得不到回應的哀求。


  “啊——”絕望之後，仙女和書生的身體一起化作漫天光點，向山丘飛去，光點將山丘籠罩，變成結界，也將鳳凰重新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