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
“小狐狸……”夏辛再一次說出這三個字，隻是她不再呢喃，而是堅定又溫柔。
“阿辛，再說一遍，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夏辛從未見飛廉如此激動過，即使是她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麵，他的情緒都是內斂而壓抑的，這是第一次，他眼中所盛滿的不是悲傷，而是全然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小狐狸。”從未有過的充實與滿足讓夏辛的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來，她笑得溫柔，聲音也如此。
“是我!是我!”飛廉的雙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力道輕柔，但是夏辛依舊能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
飛廉的眼中有閃爍的淚光，襯得他黑曜石般的雙眸更加璨如星辰，如同流星墜入夜海，漣漪陣陣，讓夏辛也為之動容。
“別哭啊。”夏辛一隻手握住飛廉覆在自己臉頰上的手，一隻手同樣輕撫上對方的麵頰。
兩隻微涼的手重疊，一瞬間，夏辛的心裏反倒湧起一陣熱流，肌膚所觸摸到的細膩之感，鼻尖所呼吸到的清香之氣，夏辛從未如此堅信過，她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記憶，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你倒是清瘦了許多。”夏辛的指尖在飛廉的臉頰上輕輕摩擦，印象裏，他那時正意氣風發，倒不是如今這般內斂的。
“那我們一會兒去吃好吃的。”飛廉薄唇微揚，倒是比這荒蠻之地唯一的一株的桃花還叫人驚豔。
“好。”夏辛笑眼之中，盡是飛廉熟悉的璀璨流光。
“想起來我們相識的情景了嗎？”飛廉帶著夏辛，一躍而至桃枝之上，二人並排而坐，繁茂的花瓣中，似乎往事正在一幕幕上演。
“隱約記得一點，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問我是誰。”夏辛側過臉，看著飛廉雕刻般的側臉，那樣精致的五官，倒是從他一小便看得出來。
“沒關係，我來講給你聽。”飛廉溫柔一笑，神色中流動著隱隱的哀傷。
“那大概是十萬年前了，我四萬歲的時候。那時我受了重傷，逃到了禺穀，結果體力不支，便暈倒在了這株桃樹之下，隨後被你所救，後來我便一直跟著你，與你相處了了七萬年。”飛廉的聲音溫潤如玉，綢緞般華麗溫和的音色叫夏辛在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這樣的一副畫麵——桃樹下，一隻滿身傷痕的小狐狸，被一個小女孩兒救了下來。那小女孩年齡尚幼，走起路來也搖搖晃晃的，似乎僅抱起小狐狸就要花費她很大的力氣了。
“那你為什麽受傷呢？我又是誰？為什麽會遇到你?”夏辛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她日夜渴望知道的過往，此刻似乎就就近在眼前。
“阿辛……”飛廉麵露難色，麵對夏辛急切的目光，他卻不知道該不該說。
夏辛不是沒有看到飛廉神情中的猶豫，但是她太過急切地想要知道問題的答案，所以她選擇忽視。
“阿辛，有一些事，知道了反而會讓你難過的。”飛廉眉頭微皺，便如秋水微蕩，漣漪泛起的哀愁，讓夏辛心裏微微一緊。
“為什麽?我的過去，很糟糕嗎？”夏辛原本微揚的頭垂下，她的低落太過顯而易見。
“不，阿辛，你很好，你很好!你的過去也並不糟糕，隻是我不好，沒能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飛廉有些慌張的捧起夏辛的臉，哪怕是夏辛微毫的難過，飛廉都難以承受。
夏辛看著飛廉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麵容，便忽然間想起了她與飛廉的愛恨糾葛，她騙了他，他恨她。
或許是飛廉不願意再提起令他傷心的往事，所以才不想告訴她自己的過往吧。
夏辛如此想著，便也釋懷了。既然如此，那她就自己默默地尋找記憶，不去打擾任何一個人，也不去再讓飛廉傷心。
隻是現在，夏辛很想知道飛廉還恨不恨自己，她猶豫著想要問出口，但最後卻還是保持沉默。
“飛廉，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再問。”夏辛微微一笑，心中的遺憾，悲傷，愧疚，便都被隱藏起來。
“阿辛，你若是傷心，便不要笑了，在我麵前，你不用偽裝自己。”飛廉眉間的溝壑越發地深了，他看著夏辛偽裝出來的笑容，止不住地心疼。
“小狐狸……我……我好害怕……”
夏辛忽然抱住麵前的飛廉，將頭埋入他的胸膛之中，那一聲纏綿繾綣的“小狐狸”之後，是微弱的壓抑的啜泣。
“不怕，阿辛，不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不怕……”
感受到了夏辛的擁抱，他先是一愣，隨後便緊緊地回抱住她，溫柔的手掌輕輕拍著夏辛上下起伏的後背，他垂眸看著夏辛烏黑的秀發，他想起，她從前總是纏著自己給她編發。
“小狐狸……”感知到了飛廉的回應，夏辛似乎哭的越發厲害了，低啜也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
飛廉不禁將她擁得更緊了些，這三萬年，她受了多少苦，他也一並受著——思念之苦，愧疚之苦，自責之苦，每一天都在腐灼著他的心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怕什麽呢……阿辛，不用怕，隻要我在你身邊，你就永遠都有去處，我的身邊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最親近的人。”飛廉低沉的聲音如同黑夜中的月華，照進了夏辛的心中，她看見了前方，她也看見了歸途。
原來，月亮也是暖的。
夏辛的雙臂緊緊環住飛廉的腰背，她的鼻尖和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一聲聲的心跳如同鼓點，也引誘著她心跳漸漸加速。
她的五官似乎更加敏銳了，飛廉身上的桃花香氣充斥著她的鼻子。同樣是桃花的香氣，夏辛想到了蒼洵身上似乎也是這個味道。
但是二者又是不同的，若說蒼洵身上的香氣能讓人聯想起桃花綻放於冰雪之境，清冷罕見；那麽飛廉身上的香氣便能讓人想起月色下的桃花，在黑暗中，溫柔幽麗。
夜色每晚都會降臨，而飛廉便會在黑暗中陪伴著夏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