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話裏套話
“皇後娘娘，我是實在……心裏苦悶，才想與人說說話開解一番。”她心慌，尾指緊緊靠著無名指，悄然攥緊。
“我背井離鄉來到這兒，溱國雖好，可是舉目無親時間一長心裏就愈加的難受想念親人。”陸以如雙目含淚，垂睫不看她，“我沒有什麽親近的人，所以隻能來……來麻煩你了。”
肖則盼皮笑肉不笑扯一扯嘴角，在她小心抬頭的前一瞬間表現出關切，輕咳一聲，揮手讓四周的侍女都退下。“本宮與淑妃單獨說會體己話，都下去吧。”
陸以如心中暗自叫好，這麽多人下去了，她心裏放鬆了一半。若是隻有她與皇後二人在場，說錯了什麽話也好周旋一些。她捏著帕子按按眼角：“謝謝皇後娘娘。”
安撫一笑，肖則盼將手覆在陸以如放在桌上的手背上，兩隻手同樣白皙，卻又分明有著許多不同。肖則盼手指纖細修長，略微偏瘦一些，手指曲起一些時看起來最是漂亮，而陸以如的手白嫩顯得豐腴，看起來肉肉的很是可愛。
兩隻手放在一起，肖則盼的就凸顯的過於單薄了。
“我了解。你有什麽不高興的盡管與我說，能解決不能解決，能幫上不能幫上的都可以。離北越是遠了，不過你可以把我們當成你的親人。”肖則盼輕拍她的手，溫言道。
陸以如心跳劇烈，她的耳朵似乎能聽到自己粗重不自然的喘息聲。為了掩蓋，她連忙抽泣幾聲，趁機將手抽了出來：“皇後娘娘……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起。在北越時，我父皇對我雖不是最寵愛，但也在同輩中算是得寵的。以前我也不在意，現在想來，他對我確實有千般好。”
這意思是說皇上或者溱國的人對她不好？肖則盼不著痕跡地揚眉，這位淑妃娘娘還真的不怎麽會說話。
“我母妃早逝，不然也不至於什麽都不懂就這樣倉促地嫁到溱國來了。”
再次揚眉，肖則盼無語：這意思又是說她自己過來的有多心不甘情不願麽，沒娘的孩子被人欺麽……
“父皇也是無奈，好在皇上對我……”陸以如頓住，這幾日秦玦對她的好讓她一麵疑惑，一麵欣喜，又夾雜著愧疚。難道是自己誤會了，皇上隻是沒想到這一層上，或者是皇上確信他會一輩子對自己好，所以無所畏懼於這未來的尷尬處境？
她有些走神了，雙目有些渙散，緊緊揪著帕子，若是自己過分了，那……自己還要這麽做嗎？可是北越畢竟是自己的家鄉，怎麽能容許他國鐵騎踐踏……
肖則盼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不過她也不去提醒，到目前為止，她大致可以得出一點，這淑妃目的是不純，而且連她本人也對此迷惘。
等她自己醒過神來，驚覺自己神遊天外許久，陸以如有些臉紅，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打探出來，要不要告訴環兒，那就再說罷了。
“抱歉，我陷到回憶裏了……”陸以如神情窘迫，一口銀牙細細磨了幾下，“不說我了，皇後娘娘的父親就是太尉，太尉是重臣，平時應該沒什麽時間陪你吧，你們父女的關係……？”
“還可以，不過父女之間，總是隔著什麽的。”肖則盼說句官話，打個圓兒什麽具體了什麽也不說。
陸以如就是希望皇後借著這個說一些太尉的具體信息，比如說太尉手下有著多少人，總是幹些什麽之類的。“皇後娘娘可比我要大度多了，這麽一比較，我覺得我以前還真的很不懂事，總是埋怨父皇陪我的時間太少……”
“我有個胞弟，隻差兩歲與我很是親近，有人相伴，自然好上許多。你就不一樣了吧？”肖則盼淺笑著望著她，悄悄將話題引開。
陸以如欣然點頭：“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我母妃就隻有我一個女兒，其他異母兄弟姐妹雖多，但始終隔著一條界兒，親近不起來。”
肖則盼一臉惋惜：“那你以前一個人生活在宮裏，應該也很不容易吧？”
“是呀……”陸以如很是感歎，“我記得小時候明明是我的東西，可是二皇姐看上了想搶便搶，她有個同胞哥哥，幫著她欺負我，後來父皇沒搞清楚狀況責了我一通。”
陸以如看著自己的掌心，笑一笑：“雖然後來他跟我道了歉，但是我還是好久沒有理他。不過我與他們來往不多，十歲的時候搬到很偏很僻靜的宮殿裏住了，父皇體貼知我喜靜，還差了不少侍衛攔在外邊，不允閑雜人等大聲喧嘩呢。現在想來，父皇對我……真的很好，隻是我明白的太晚。”
肖則盼手指撫上鬢角，卻是悄悄壓下沒有克製住暴露出隱忍的青筋，她吸一口氣，平靜又感歎：“現在知道也為時不晚，你可去信一封向你父皇道謝，以表養育之恩。”
陸以如這個心思倒是沒有過，不過去信這事讓她想起了自己來此的目的，一個警醒，沒想到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到了這裏。皇後會不會知道些什麽呢，她讓自己寫信是不是想抓自己的把柄？
不過皇後應該不會這麽直白吧，這樣很容易讓自己心生疑竇吧？也不對，若不是自己已經知道溱國與元國的事情，應該不會往這方麵想的。所以，皇後可能知道一些事情？
“也是呢，隻是溱國與北越相隔太遠，一封信要好久才能到呢。”
肖則盼真誠地笑了：“不就是圖個心安，哪裏需要顧著時間距離。你一個人在這深宮裏，沒個家鄉人寂寞難免的。你要是在北越還有什麽好的丫頭，可讓她們過來一兩個。多的我做不了主，這一兩個隨侍的丫頭還是可以的。”
她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神色，像是直接脫口而出發自內心的，陸以如心裏的疑慮打消了。要是皇後真的知道，又怎麽會引狼入室？皇後說這話，她是不是可以趁機讓環兒進宮來？
陸以如心頭一喜，扶著桌子站起一福身：“臣妾先謝過皇後娘娘。”
肖則盼跟著站起，扶她一把讓她重新坐下：“真是的，你且坐著講，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個女人家有多苦，我也知道。何況你又懷著孩子，心思比一般時候要重，要是身邊有個熟知的人伴著，日後產子也容易些。”
有了孩子做由頭，中心轉到這兒上邊，有了確確實實又合情合理的對皇後之前說的話的解釋，陸以如徹底無疑了，不過她還沒有放棄從皇後這兒打探的心思，想著日後多來，慢慢對付總有辦法的，也就扶著腰淡淡笑了。
肖則盼也笑，兩人親昵地靠在一起說話，遠遠看去像是一對相交多年的閨中好友，卻不知兩人各懷心思，自有一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