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閑話宮常
肖則盼的病好全了的時候，桃花已經開的極熱鬧了。
在她沒出麵的這段時間裏，陸續又有幾個人被抬了常在答應，而最先上位的歆蘭因最受帝王寵愛已經晉至嬪位了。有人開心自然有人失意，漪芳宮的鬥爭說不上有多激烈，不過沒什麽心眼大多被淘汰出這樣的格局了，能剩下的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這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將各個大小姐磨礪地堅強果敢，比之前接受了十幾年的教導還要管用。原本囂張跋扈的都收斂了鋒芒，原本唯唯諾諾的也出落得大大方方的。
果然還是實戰出成效啊。
自上次沈常在來過，皇帝就下旨在皇後沒有痊愈之前，免了眾人請早安。肖則盼得了好一段清閑日子，每日便更不願起來，有時太醫院來人都會被打發回去……
肖則盼懶散從小榻上起來，放下手中的玩意，“今日陽光甚好，和本宮出去走走？”她鳳目微眯，一副神清氣爽。
泠知泠良這些天也呆得有些悶了，自是喜出望外，立即準備起來。
肖則盼自己將窗戶完全打開，深吸一口氣。林芙聲，溫芸，顏清，沈歆蘭，還有萬俟明若。這五人都是現在有了分位的，其他幾人她也許並不熟悉，而對於萬俟明若這個人，她是熟悉地不能再熟了。大概因為都是長女的原因，這兩人經常被大家放在一起對比。若非自己的父親更受太上皇青睞，這皇後之位還不一定輪到自己這副病弱的身子上。當初皇太後是不讚成的，可又因為丞相心思不明，論忠心遠不及耿直的太尉一家，這才隻能定了她。
萬俟明若無論在哪一方麵，都不輸她。兩人從小就兩看相厭，不管做什麽事都卯足了勁兒勢必要比對方更好……日複一日，關係也一天比一天惡劣。這萬俟明若選秀入宮怕是擠破頭都要把自己拉下馬，看來省不得心了。
出宮門的時候肖則盼想起了沈歆蘭上次說的話，唇角一勾就讓人去請了她出來，兩人也好一同攜手逛逛桃園。
等沈歆蘭施施然到的時候，肖則盼已經在那兒賞了好一會兒桃花了。
她水袖輕甩，抬起一張嫵媚不少的俏臉，緩緩施禮。
“妹妹可讓本宮好等。”肖則盼輕笑，往前走了幾步站到桃樹下，粉嫩的花瓣襯得她肌膚如雪，眸若星子。
沈歆蘭微微走神，看著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警鈴大作，差點忘了，在這位皇後麵前，自己可還沒有優勢。隨即甜甜笑開：“姐姐別怪歆蘭疲懶，昨日皇太後免了今日的早安，便晚起了些，這還是草草梳了妝呢。”
“本宮也不是怪你，隻是這韶光大好，不忍辜負罷了。”
一聽此言沈歆蘭趕緊賠笑討好：“是歆蘭的不是，來日一定早起，不負時光。”
肖則盼狀似滿意點頭，雙手交疊於腹，“陪本宮走走，這些日子都呆在宮裏，可煩透了。”
另一邊，皇後獨邀沈嬪賞花已經傳到各宮各殿的主子們耳朵裏。
第二日，皇太後的平陽宮裏熱鬧非常，以肖則盼為首的一行人坐一列，剩下的太妃坐一列，兩相對望。
“皇後身子可大好了？還有無不適？”皇太後問道。
肖則盼起身施禮：“謝母後掛心，臣妾已經好全了。”
“皇後這身子骨太弱了，可得好好調養著，缺什麽盡管和大家說，頂好的沒有，還是有些珍藏的。”一位太妃淺笑幾分打趣道。
“是呢，皇後可別與大家客氣。”又一位太妃笑說。
皇太後插了一句，難得說了玩笑話：“你們省省心吧，皇後近日怕也頭疼著呢，哀家可聽說皇帝有什麽好東西都往她宮裏頭塞呢。日日喝那補藥，厭煩地緊。”
肖則盼故作惶恐：“臣妾可不敢厭煩這個，不然下次得的可得短一截呢，都是值錢玩意兒。”
這一說大家都樂了，皇太後笑罵：“俗氣。”
鬧了一陣之後，肖則盼摸摸鬢角：“可別盡在臣妾的事上糾纏，沒趣兒。可有什麽新鮮事？”
這邊沈嬪等人可見著總能插上話了，又因沈嬪分位高些，就由她先開口了：“皇後姐姐知道安寧公主回京的事麽？”
對麵的太妃也道：“對對，都忘了跟皇後說這件事了。”
沈歆蘭看向皇太後，見皇太後點了點頭，方繼續說了下去：“宮裏現在都布置下了，再過三日左右便該到了。”
皇後側過臉看她：“這倒是件大喜事。”說罷轉過頭去看皇太後，“還好臣妾這病好的及時，不然就要錯過了。”
“安寧難得回來一次，到時候皇後你多陪陪她，小時候你們倆就親厚。”
“是。”肖則盼微微頷首。
眾人又閑扯了幾句，便散了各自回去了。
顏清與溫芸同住與函梓宮，於是便兩人攜手拜別皇後走了。萬俟明若匆匆行個禮就不見了蹤影，一早上都沒插上話，心裏正窩火著呢。沈歆蘭大約在謀劃什麽，陪著皇後走了一段路之後也走了，最後隻剩下了林芙聲一人。
其實原本林芙聲也打算離開的，可惜皇後發話了：“她們都急匆匆走了，林常在就再陪本宮走一會兒吧。”
她一個小小的常在還能怎麽辦，隻能就這樣答應了。
一路上氣氛沉悶，皇後不開口她也不好找話題，一時間就隻能亦步亦趨地跟著，手指不自在撥弄手腕上碧綠的鐲子。
走到一處別致的小亭，皇後突然笑了：“走，坐下與本宮聊聊。”言訖率先走向石凳坐下，然後衝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林芙聲無奈，隻能謝過坐下，不知她意欲為何，心裏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妹妹手上的鐲子真漂亮。”肖則盼拉過她的手，輕輕撫了撫鐲子，姿態溫柔親昵如同多日未見的情人。
林芙聲覺得皇後怪怪的， 又不能直接把手抽出來，隻能僵硬地笑道：“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
肖則盼拍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胡說，這可不便宜。”
身後的泠良也認出這便是皇後念叨了許久卻找不回來的鐲子，配合道：“林常在，皇後娘娘可是這方麵的行家呢。”
林芙聲看出不好，卻也隻道皇後是看上了這鐲子，雖然有些舍不得，，但也比不上得罪皇後這點嚴重：“這是妾身撿的，若皇後不嫌棄的話……”
肖則盼收回手摘下自己手腕上戴著的白玉鐲，玉質比不上原先那個，但也瞧著圓潤喜人，漂亮極了。
林芙聲反應過來皇後這是要和她交換呢，她哪裏敢收皇後的東西，連忙褪下鐲子遞了過去，由於過於急切，白皙的手背上都搓紅了一片。“皇後您收著便好，不用……”
肖則盼搖搖頭，執意要將鐲子塞給她，又將失而複得的鐲子戴回去，轉了幾圈。
這玉鐲戴在她手上像是完全變了個樣子，林芙聲隻覺得那一抹豔綠直逼到人心裏，絢麗奪目。
“有件事要提醒常在一句，在這宮裏頭，不是什麽東西都能撿的，也不是什麽撿了的東西都能自己藏著的。今日本宮留你一份情麵，你可別讓本宮失望才是。”
林芙聲恍然，二月天也激起了一層冷汗，她居然撿了皇後的東西！
她連忙跪下，重重磕了個頭：“請皇後娘娘恕罪，賤妾無知……”
肖則盼笑了，伸手把她扶起：“行了，今日就送到這裏吧，天還涼著，林常在不單要顧著自己的身子啊。”
肖則盼拍拍她的手轉身後，泠知泠良立即上前，替皇後整了整襟袖，便緊跟著離開了。
一陣寒風襲來，林芙聲失力，被身後的宮女及時扶住。過了好一會兒緩過來站穩後，她發現自己緊緊攥著那隻白玉鐲，掌心的汗幾乎可以滴落下來。
閉上眼睛咬了咬牙，她堅定地套上了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