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我遺憾的，是不能陪伴你
陳堯不明白自己的人生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那麼多的變故。
之前並不幸福的童年與並不美好的父親叫他對自己的生活深惡痛絕，可是那時再多的艱苦他覺得自己都是可以忍耐下去的，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他不單是要為了自己去活著，也要為了母親而活著。
母親只有他一個兒子，而他也是母親能夠支撐下去，好好生活唯一地精神支柱。
他本以為勸著母親與那個討人厭的陸裘離婚以後，他們便可以過上雖然並不富有，但是至少可以稍微美好的生活，只是沒想到的是，他們沒有真的擺脫陸裘，而最後，母親會用那樣的方式離開自己。
在打工回來的那個晚上，陳堯便發現自己的家中漆黑，並不像是以前那樣亮著微弱的燈光，而房間中，也沒有母親等待他回來的身影。
這在以前便幾乎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所以也是在那一瞬間，陳堯就意識到了可能母親出事的事情，可沒想到的是，他這樣的猜想最後真的噩夢成真。
母親真的出事了，不是失蹤，而是被殺。
這件事情從姜子兮告訴他之後，陳堯便幾乎沒能睡過一個好覺，而後來，在陸裘還綁架了姜子兮以後，這種幾乎爆發崩潰的情緒便上升到了最高點。
而現在，這件事情終於已經解決，姜子兮雖然受了傷，可是卻也還是被救了出來，而他也在姜子兮的指點下找到了母親遺留下來的存摺，裡面存款的數目非常地大，這些錢也叫他終於明白了過來，原來之前陸裘的咄咄相逼併不是空穴來風，母親是真的是留下了這樣一筆錢，並且還預備著將這筆錢留下來給他讀書所用，而陳堯在找到這張存摺的同時，也找到了一本賬本。
這本賬本上寫著的並不是已經花去的錢，而是母親規劃著卡上留給他的這些錢，應該如何去使用。
上面滿滿當當地寫了許多可能需要花錢的地方，而這些需要花錢的地方卻都是陳堯應該如何如何，沒有一個是寫著母親自己。
母親總是這樣，全心全意地想著他，即使是被陸裘那樣逼迫著，她都堅定著不拿出這筆錢，只是這樣，最後也害死了自己。
可是事情既然是這個樣子，那叫他如何可以安心地收下這筆錢呢？
這筆錢是母親用生命保下的，也因為是這樣，所以這上面每一分錢都像是一個毒藥一般叫他痛徹心扉。
陳堯抱著存摺無法控制地慟哭出聲，他只覺得之前一直被自己儘力克制著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無法控制地傾瀉了出來，他死死地咬著牙，眼淚爭先恐後地從眼眶中奔涌而出，而後盡數匯聚在了他的下巴處，一滴滴地低落在地，陳堯只覺得他的雙腿發軟，竟然一時間無法去支撐住自己的身子。
他只覺得淚眼朦朧間，像是看見了眼前有一角灰衣突然一閃而過，於是一切便在這一瞬間盡數變成了空白，陳堯眼前一陣發黑，下一刻已經無法控制地栽倒在了地上，狠狠地一聲悶響后，他陷入了一片朦朧中。
陳堯只覺得自己像是從現實世界，一下子來到了一個虛幻的世界一般，他的周圍是一片虛無的場景，只有一間破舊的房子看上去是那樣地真實，而這個房子卻也是陳堯最為熟悉的。
這個房子是他在五歲以前一直居住的地方，後來因為陸裘欠債，他們被迫從那個地方搬走了，以後便再也沒有沒回來，陳堯不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怎麼會突然回到了這個地方，只是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許多記憶便在這是都彷彿如同潮水般慢慢地湧入了他的腦海中。
那個時候他還記得自己特別年幼，小胳膊小腿地根本沒有一點力氣，只是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開始暗暗在內心中決定自己以後一定要成為一個非常強壯、可以保護媽媽的男子漢。
陳堯還記得在他五歲生日的那一天，媽媽去外面幹活回來後為他準備了一個蛋糕，可是就在媽媽要拿著蛋糕送給自己的時候，陸裘，這個應該被自己叫做爸爸的人，他突然從外面沖了進來，而後便不由分說地問媽媽要錢，在得知媽媽將錢都給自己買了生日蛋糕以後，他怒氣沖沖地將放在桌子上的生日蛋糕整個掀翻。
可是那時候，明明他都已經要吃到那個蛋糕了。
陳堯覺得，自己那個時候哪怕只是已經吃到了一口那個蛋糕，媽媽也不會那麼地傷心難過。
陸裘後來幹完這一切后便彷彿一陣風地走了，只留下坐在地上不斷哭泣著的媽媽與拿著叉子準備吃蛋糕的自己，他沒有哭，只是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一段時間后，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叉子，用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與姿態緊緊抱住了媽媽，而後暗暗在內心做下了以後一定要保護媽媽的決定。
可是最後，他還是沒能做到。
他還沒來得及保護媽媽，一切便都已經無法挽回。
此時他站在這片熟悉的場景前有些黯然地垂了眉眼，也就是在這時，他的眼前，之前暈倒前所見過的那道灰色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之前快要昏倒之前，那灰色的身影陳堯並沒有機會將她看清楚，而現在，他終於仔細瞧清了那身影。
她有著並不高大的背影，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而在灰色的衣服下，可以隱約瞧出她的瘦弱，也是因為這樣，所以顯得她身上的灰色衣服空空蕩蕩，非常單薄，而這樣的身影，陳堯已經看了十幾年，所以他堅信自己一定不會認錯！
她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陳宛清。
他站在原地的身形驀地頓了頓，而後就在他發怔的時候，那道背對著他的身影已經慢慢轉過了身來，眉眼含笑地看著他。
一顰一笑皆是以前溫婉慈祥的模樣，叫陳堯忍不住動容。
他只覺得自己心頭一酸，下一刻已經無法控制地落下淚來，他向著陳宛清跑去：「媽媽。」
「小堯。」熟悉的溫暖嗓音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叫他幾乎生出了一種也許此時他經歷的場景便是真實，而之前關於母親的死亡也許都是自己的錯覺，那些也許都是自己的一場夢。
儘管其實他非常清楚，此時自己正在經歷的這些才是真正的夢。
陳堯含著淚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容，哽咽著說著自己之前沒能說出的，所有抱歉的話：「媽媽，我真的對不起你，都是我沒能保護好你，才害你就這樣死去。」要是我能更加強大，那就好了。
「傻孩子，這個事情怎麼能怪的著你呢？」陳宛清看著自己孩子臉上的淚水，心中亦是不可能不酸楚，她隱忍著眼眶中的眼淚道：「這個事情是我早就註定好的命運，我只是遺憾之後的日子我不能再去陪伴你，沒辦法看著你大學畢業，結婚生子。」
陳堯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地流著眼淚，幾乎心碎，陳宛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心頭所有的酸澀壓下下去。
她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多，她看著陳堯問：「媽媽想要最後跟你確定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老實地告訴我。」
「是什麼？」
「你是不是喜歡姜子兮那個女孩子？」之前作為濁靈的時候，陳宛清心中雖然一直好奇著這件事情，可是卻也總是苦於沒有實體，無法叫陳堯看見，從而去詢問。
可是現在，她總算有了這個機會，所以在徹底離開之前，她一定要問清楚，而聽了母親問題后的陳堯面上有一瞬間的凝滯，下一瞬，他已經開了口，面上不自然地回答了陳宛清的問題：「我對姜子兮，現在還只是朋友。」
他這樣說著，雖然極力想要表現出淡然自若的樣子來，只是些微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此時內心的活動。
這樣不成功的遮掩，自然是躲不過陳宛清的目光。
她微微頓了頓，心下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是很喜歡子兮這個女孩子的，只是……」
「媽媽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也知道，因為子兮真的非常好，所以喜歡她的人也比較多……」而且都比較優秀。
陳宛清沒有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雖然儘管她沒說，但是陳堯已經可以明白。
果不其然，在聽了陳宛清的話后，陳堯微微沉默了下來，就在陳宛清以為陳堯這是準備放棄姜子兮的時候，他卻突然又開了口，這次，他的眼睛中已經帶上了一些不一樣的光芒：「媽媽，你說的這一切我都明白，可是還沒去試過，我想我還是放棄不了。」
「你，你這個話的意思……」
「我沒有什麼別的意思。」陳堯輕輕笑了笑，唇畔的笑容隱秘而溫暖：「我很感謝你那樣為我著想。」
陳宛清微微頓了頓，下一刻心中也已經明白了一些東西，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聲音愉快道：「好的，你想要試試那便去做吧，反正我也挺喜歡子兮的。」她溫柔地看著自家兒子，聲音輕柔：「不管我在什麼地方，我也一定都會為你加油的。」
「你，你要走了嗎？」陳堯蹙著眉問，表情雖然還是極力維持著鎮定，只是卻還是免不了驚慌：「可是我還沒能和你再多說些話。」
「來不及了。」陳宛清輕輕地摸了摸陳堯的臉頰，伸出的右手卻在這時慢慢變作了透明她澀然地淌下淚水，及時捨不得，可是她也明白了自己這個時候必須得去放手。
「如果你還有想與我說的事情，那就將它放在心裡吧……我都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