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鏡像人生
兩人握過手后，崔成斌等人離開。
看著崔成斌遠去的背影，方紹良一時心頭鬱結。
回到實驗室，池中海重新將凝神茶泡好，接著招呼方紹良等人坐下。
池中海看著方紹良，半晌才道：「紹良，在你的心裡，你真的希望這個風度與才華都是世界上頂尖的男人再度變成他原來的樣子么？」
方紹良道：「我不明白博士的意思。」
池中海道：「剛剛我和崔成斌聊了一會兒，他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十分排斥，因為他不能接受自己的過去，是那樣一個人。」
方紹良不說話。
池中海又道：「我們可以先從試著來還原一下這件事情的真相，2028年秋季，也就是你我緣分開始的那一年，當時你得了急性白血病，而你父親方宗華卻在此時人間蒸發，對么？」
方紹良點了點頭。
池中海又道：「很多人都會認為你的父親是不負責任，但是如果情況正好相反呢？」
「正好相反？」方紹良一皺眉，道：「博士指的是什麼？」
池中海道：「在這個世界上，人性的陰暗是很難想象的，但是人性的光明卻不難想象；我認為當年的方宗華並不是因逃避責任而人間蒸發；恰恰相反，他是因為一個父親為了救兒子於危難中的天性。」
孟朗卻在一邊道：「喂喂喂，老池，你這說了半天，我是一句沒聽懂，什麼他娘的狗屁天性，紹良的老子又不是這世上唯一的渣男，我看你是想替他開脫吧。」
池中海卻絲毫沒動怒，只聽緩緩的道：「小孟，我知道你的際遇也不好，但即便是渣男，也是各有各的渣法；你父親薄情寡義，卻不代表別人也要這樣。」
「你……」
池中海說完又道：「紹良，這中間具體的細節我無法還原，但是崔成斌這件事情，其中還有很多說不通的事情；比如說……」
「比如說什麼……」方紹良問。
「比如說，崔成斌與方宗華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會有的不同的記憶。」池中海道：「如果我們能夠解開這個難題，那麼所有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另外還有一點。」
方紹良在聽著。
池中海說：「剛剛，池某曾經對他用了激將法，問他敢不敢和你驗DNA。」
「那他是怎樣說的？」方紹良問。
池中海聳了聳肩，一本正經的答道：「他說如果真實當真如此，他願意用命還償還他所欠下的債。」
「你聽好，他是說願意用命來償還，但是卻不願意以之前的身份來做些什麼？」
方紹良不由悚然動容：「寧願一死，也不願意以他之前的身份來進行彌補，他對之前的自己，當真如此排斥？」
「還有別的原因。」池中海道：「在他的記憶中，他雖然過得很辛苦，卻一直對自己抱有希望，認為自己也能成為更好的人，而羅萊婭女士則讓他堅信了這一點……」
方紹良頓時就明白了，如果崔成斌接受了自己是方紹良父親的身份，那麼他就無法再和羅萊婭女士相愛下去，而無論是方紹良還是方紹良的母親，對他而言，都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很抱歉紹良，他已經有了新的愛人；此時記起之前的那些東西，除了令他徒增煩惱之外，還會打擊他的信心，而且你和令堂也得不到什麼，這於事無益。」
方紹良聽到這裡不由得十分糾結，他何嘗不知道池中海的說得每一個字都有道理，只是這些年以來，一想到自己母親受的苦，再想到自己受的苦，他就無論如何無法平復。
「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來……」池中海察言觀色，當即話鋒一轉，「就是崔成斌與方宗華在記憶上的區別問題……」
池中海頓了頓，續道：「在崔成斌的記憶中，他出身於一個書香世家，家風清正嚴謹，父母恩愛；他和他的弟弟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兩人都有很好的成績……那方宗華那邊是什麼情況呢？」
聽池中海說完，方紹良答道：「我的祖母在家父宗華八個月大的時候就過世了，他是被繼母帶大的，自我二叔出生之後，我的祖父就不再關心家父的成長，開始對家父採取放養策略，而在教導我二叔的事情上則投入了很多精力。」
「我的天吶，這簡直是兩個世界。不……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維度。」
池中海聽了孟朗的評價微微一笑，接著又道：「據羅萊婭女士所說，在崔成斌十五歲的時候，他父母乘坐的飛機遭遇了空難雙親殞命，崔成斌和他的弟弟就成了孤兒，他為了供弟弟讀書成才，便毅然輟學務工，盡心的撫養弟弟長大成人……」
方紹良道：「這個年齡就對不上號了，我祖父是在家父17歲的時候得的重病，家父的繼母更是至今在世，而且家父是因為被我祖父所逼迫，這才輟學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出於自願。」
崔成斌的輟學是濃濃親情之後的大義凜然，而方宗華的輟學卻是深深的不公待遇；這兩件事情有本質的區別。
曼琳在一邊道：「這裡又出現了分歧點，而且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不，這裡有相同點……」池中海沉聲道：「相同的地方就是，不論是『崔成斌』還是『方宗華』他們都為了供養弟弟輟了學，雖然是一個出於自願，而一個是被逼。」
方紹良還有個姑姑，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已經沒有區別，所以他沒有強調。
白雪皺了皺眉頭，眼睛中有兩分明亮，卻又有幾分霧裡看花，池中海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表情變化，他想了想，接著道：
「我們繼續往下梳理，來看看後邊發生的事情是否還有關聯。」
曼琳在邊上道：「據上次羅萊婭女士講，崔成斌的弟弟是個天才，他在17歲那年用電腦黑進了軍方的某個系統之中，因為這個原因他們遭到了通緝，然後才流亡國外的。」曼琳說完看著方紹良。
方紹良答道：「我二叔的天賦雖然也不錯，但是卻比不了家父，他目前是從政的；至於說到IT方面……別說黑進軍方的操作系統，就是讓他連個路由器，他都不見得能弄利索，而且他也沒有留學國外的經歷。」
方紹良說完這句話，池中海等人都沒有吭聲，如果說之前的事情還可以找到相同點的話，到了這裡就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兒了。
孟朗抓了抓他的寶貝頭髮，忽然道：「喂喂，你們跟上我的思路，有沒有這種可能，崔成斌被人給催眠了，然後告訴他，他的成長經歷是『這樣』的？有沒有這種可能？」
聽孟朗這麼一說，方紹良將目光轉向了曼琳，曼琳想了半天，才道：「如果說是『神女迷心大法』的話，那這個人的功力一定強得難以想象……我的資質你們是知道的，但是終我一生也無法將神女迷心大法練到這個程度。」
池中海在一邊解釋道：「無論是如何高明的催眠術，也無法讓一個人改變自己整個成長過程的記憶，這不是催眠術能做到的。」
「如果不是催眠術呢？」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雪在一邊開了口。
池中海精神一振，當即問道：「小白，你想到了什麼？」
博士早就在留意白雪的表情變化，他發現在剛剛開始梳理這件事情的時候白雪就已經有了些心得，所以才一路梳理下來，到此時，白雪終於開了口。
池中海相信白雪一定已經有了成熟的想法。
白雪道：「我們一路梳理下來，已經發現問題是出在崔成斌的記憶上，我在想如果是像電腦那樣，他的本身記憶被『清空』，然後別人把記憶『粘粘』進他的身體里，會不會是這種情況呢？」
白雪這話剛說完，孟朗就在一邊道：「你不是吧老白？人的大腦又不是晶元，又沒有操作界面，記憶又不是文件，你怎麼清空？你還複製粘貼……這是我小孟今年聽到的最不靠譜的說法。」
「切——」白雪不屑的道：「一聽你這句話就是外行人，人的大腦雖然沒有晶元和操作界面，但記憶只存在於海馬體中，我之前在攻關AD的時候已經有了些心得，況且你我做不到的，你就認為別人也做不到？」
「你……」孟朗不由一時語塞，他和白雪在技術上各有所長，說到醫學這個方面，他還真得服氣。
孟朗還想再說什麼，方紹良在一邊道：「我覺得小白說得很有道理。」
「噢？為什麼這麼說？」池中海問。
方紹良道：「小白所說的『清空記憶』這個，如果我可以精準的找對頻率，那麼我就能用次聲波對人進行震蕩脈衝，這樣只需數秒鐘就可以嚴重的傷害到對方的海馬體，進而『清空』他的記憶。」
「至於後邊所說的，將別的記憶通過『打包傳輸』這一類的方式，給灌輸進去，雖然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原因，但我相信，一定有某一種方式可以解釋的通。」
方紹良最後道：「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在理論上是行得通的，如果這件事情能在理論上說通，那我們不妨往下假設。」
白雪道：「我還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另外的問題？」方紹良眉頭一皺，「你指什麼？」
白雪答道：「鏡像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