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回 怕不怕死
北門吹血道:「周圍十里內都沒有別人氣息,可見他們只布在外圍監視,不敢過分靠近,這就給你們的突圍提供了機會。我有一招『逆亂乾坤』,真氣不會絲毫波動,卻可以撕碎空間,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你和小姐送出萬里之外。有這片刻的拖延,凌雲觀就是發現你們失蹤,一時也無從下手。」
趙昀道:「那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北門吹血神情不變,語聲卻是豪邁蒼然:「我一生大小血戰四百六十二場,哪怕對手修為比我高出十倍,但最終活下來的都是我。凌雲觀雖然強橫,但我也未必就會死。」
趙昀心中思索,立下決定,慨然道:「眼下處境,這是唯一保護葉姑娘的辦法了。好吧,就這麼辦。但葉姑娘她,肯定不會答應的。」
北門吹血道:「事急從權,先弄暈她,你再和她解釋吧。」手指彈出一縷微風,瞬讓葉芷意識退散,軟軟的倒向地面。
趙昀急忙用手扶住伊人嬌軀,道:「那就有勞前輩了。」
春桃驚叫道:「大總管,你這是做什麼?」
北門吹血道:「只是讓小姐休息一會,免得她不肯離開。你將金露瓊漿都交給趙公子罷,要靠他按時給小姐喂葯了。」
「怎麼,春桃姑娘不與我們一起離開嗎?」趙昀又是吃了一驚。面對凌雲觀來人,北門吹血也許還能憑藉極致速度全身而退,但春桃春花及十三十四兩個金丹期的馬車夫怕都是難逃羅網。
北門吹血搖了搖頭,苦笑道:「逆亂乾坤並不依靠真氣,全以意念破開虛空裂縫,難度非小。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最多只能同時送出你們兩人。至於他們,實在沒有辦法。」他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我現在狀態不佳,要保證你和小姐同時離開,不中途失落,都已感壓力深重,不敢打包票。只是現在情況緊急,也只能冒險一試看看。」
春桃等人齊聲道:「我們沒事的。趙公子,你們快走吧。」
「事不宜遲,我這就運招。小姐,就先拜託趙公子照顧了。等小姐醒了,她知道葉家聯絡之法,沿路都有人照顧的。」
北門吹血咬破右手中指,將一滴鮮血印在兩眉中間,道一聲:「逆亂乾坤,開!」
眾人面前瞬時便出現了一道虛空之門,不斷發著炙熱紅光。
趙昀掃了一眼北門吹血,知道他此刻使出這招必是吃力不已,再不拖延,抱起葉芷便躍入了虛空之門。他的身體一躍入門中,那扇紅門便立時消失在空氣中。
北門吹血臉色難看至極,只覺全身血液都被抽空,猛的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喘著粗氣。
春桃眉間鎖憂,問道:「總管,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北門吹血道:「我們不需要做什麼,只要等著凌雲觀來人就行。」
「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呵,我此刻虛弱無比,連金丹期都打不過的。若是有辦法,我怎麼會對小姐出手?春桃春花,抱歉了,讓你們年紀輕輕,就要陷入死亡。」
春桃春花都是心中一震,齊聲道:「我們不怕的。能為葉家而死,這是我們的光榮。」
十三十四亦道:「不錯。葉家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希望臨死前還能殺幾個賊人,這樣才算夠本。」
北門吹血嘆道:「你們能做此想,我甚感欣慰。至於想要拉墊背的,那是沒什麼希望的,紫微豈會讓你們如願?不過你說的很對,葉家之人,絕不會束手就擒。哪怕是死,也要是戰死,流盡最後一滴血。」
那匹拉著馬車的駿馬乃是萬里挑一的神駿,深具靈性,不畏殺氣威壓,就算連番驚天動地的爆裂轟鳴也沒讓它感動恐懼。但這時感受到諸人心中沉重,也不禁心中一悲,忽的仰天長嘶,哀聲動於長空。
一盞茶之後,末日終於來臨。
紫微帶著宋江、凌夜來、不哭大師等人,翩然降在諸人面前。
紫微眼中神光閃爍,問道:「趙昀那孽障呢!」
北門吹血哈哈大笑:「你不是派人監視著我們動靜嗎?難道還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明知故問,可配不上你們凌雲觀的大派之風啊。」
早有一人跪地磕頭,慌張恐懼:「掌門,我實在沒有察覺趙昀的氣息離去啊。」
宋江道:「北門吹血,不必裝神弄鬼了。趙昀必是被你藏在百寶囊之類的法寶中,將你拿下后,趙昀自然也逃不出去。」
回答他的只有嗤之以鼻的笑聲:「只怕你們要大失所望了。」
紫微皺眉道:「北門吹血,你也是仙林一代英豪,三十年前就已震動天下,為何要自甘為奴,為葉家辦事?又為何要鐵了心包庇趙昀這孽障?這可實在不明智啊。我念你苦修不易,生了愛才之意,假如你有意的話,凌雲觀誠心邀你加入,以前的一切恩怨都一筆勾銷。而且我將委你以重任,讓你位在五大宗主之上。你看如何?」
「以一人獨戰幽悲三十三狼王,以大乘挑戰渡劫,北門吹血,一向是都是不明智的人。凌雲觀主莫非是現在才知道嗎?那我所謂薄名又何以能到觀主耳中,更何以會讓觀主欣賞,這可真是讓我想不明白了。」
紫微道:「原來北門吹血除了有一雙血手之外,還有一張鐵口。可惜了,你現在的狀態,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是一個死字。」
「死有什麼可怕的?枉你修道數十年,竟還看不破一個死字,實在讓我覺得可笑。」
「千古艱難惟一死。死對任何人而言,都是最可怕的。你雖已是渡劫境界,到底不是真仙,不能萬古不滅,我就不信你能真正的淡然處之,毫不掛礙。」
「人雖然都有一死,但有的輕於鴻毛,有的卻是重於泰山,比活著還有價值,還有滋味。我今天雖然會死,卻是甘之如飴,死得其所。」
紫微沒有惱羞成怒,只是嘆息一聲:「你雖然骨頭很硬,但你的手下呢?他們一定會說出趙昀藏身之處的。」
春桃春花、十三十四一齊道:「我們都不怕死,你為什麼還要用死來威脅我們?」
北門吹血大笑道:「凌雲觀主,你瞧見了嗎?」
紫微不置可否,只是向不哭大師遞了個眼色。
不哭大師桀桀笑道:「不怕死是吧?那貧道就要測試下,你們是不是真的不怕?桀桀,從誰開始呢,就從這個細皮嫩肉的小丫頭開始吧!」他雖然笑著,卻比哭著還要難聽。
他原是出身佛門的一個僧人,只因生性殘忍,叛出了師門。後來被紫微招進了凌雲觀,離佛入道,穿起了道袍,卻留了「不哭大師」的名諱,髮飾也仍作頭陀打扮,既僧既道,不倫不類。
北門吹血挺直了腰板,血手一橫,怒聲道:「你敢!」縱是狀態虛弱,依舊不改豪絕偉態。
不哭大師身體微震,哭笑道:「我怎麼不敢!昔日的北門吹血是一頭雄獅,而現在連一頭病貓也不如的。桀桀,留神,我要當著你的面殺死這左邊的小丫頭咯。」
話聲中,不哭大師手上已變出一把烏黑戒刀,突的一揮死煞之氣,便朝春桃面上擊去。
北門吹血急忙伸手狠抓,但他施展逆亂乾坤之後,出手速度已大不如前,手掌才伸出,死煞之氣已飛越而過,連殘影子都不叫北門吹血摸到。
不哭大師得意洋洋,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顯得極其欣喜極其滿足:「桀桀,北門吹血,你是有多可憐啊!想你威風一世,卻連小小一個丫頭都護不了吶!」
春桃雖然嘴上說著不怕死,但真正死到臨頭,依舊花容失色,身體蜷縮成一團,尖聲狂叫,等待著永恆的寂滅。
便在驚魂一刻,一道浩氣乍然顯現,瞬時震碎死煞之氣。同一時間,天外傳來傲然之聲:「是誰許你滿口胡言了!」
「來人是誰?」不哭大師心中才泛起這個念頭,突覺頸上一寒,低頭看時,只見一個頭顱正迅疾的飛旋而出。
緊接著一種大恐懼爬上他的識海:「這竟是我自己的頭顱!我看見了自己的頭顱飛出去了!」
他還想問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可惜死人是沒法發問的,連念頭也不許再有的。
春桃驚喜的睜開了眼睛,瞧見那倔強的噴著熱漿的半截屍身,只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但她卻清楚知道自己沒有做夢。
因為,少爺來了!
一切噩夢都要結束了。
紫微的眼中異光暴閃,面色如鐵灰寒:「來者可是葉家少主葉楓?」
趙昀跨過虛空之門,眼前所見已是一個繁榮市鎮,果是離了連番血戰的天南荒原。他低頭一望猶在昏迷、玉容慘淡的葉芷,心中升起一絲欣慰,但同時亦升起一股自責,忖道:「我不能讓北門前輩獨自面對死關。葉芷既已暫時安全,我必須即刻趕回協助北門前輩。」
他抬眼一瞧,眼前便有一家客棧,正好可以將葉芷暫時安置。他正要舉步,忽然想到一事,反而轉身向僻靜無人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