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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回 借酒消愁

  「一路珍重!」


  「珍重!告辭了!」


  道不盡殷殷別離,容不得片刻耽擱,趙昀一行人騎著日行千里的駿馬,與葉家浩蕩隊伍分道揚鑣,絕塵而去。


  葉芷的欲言又止,葉楓的若有所思,趙昀都看在了眼裡。但他沒有時間停留,他歸心似箭,只知要回到傷心舊地逸陽郡去,將五通挫骨揚灰。


  在趙昀昏迷的三日中,眾人已離開北海荒原,來到仙林內陸。從葉家提供的地圖看,夏國逸陽郡離趙昀身處還有八萬里之遙。而趙昀等人都不會瞬移飛行之術,即便有神駿相助,要趕回逸陽郡尚需不少時間。


  一路上趙昀沉默寡言,只顧縱馬疾行,不但與胡晴姐妹交流甚少,與多寶也是絕少說話。


  晴瞧在眼裡,更是暗暗發愁,知道趙昀還是走不出陰影,一時卻也找不到法子替他排解。


  夜色四合,遙遠天邊卻聞驚雷滾動,即將有暴雨傾盆而來。眾人恰來到一無名小鎮,趙昀便做主讓大家先找個客棧休息,躲過暴雨再說,無須急在一時。


  胡嵐翻身從馬上跳下,待店小二將駿馬牽至院中餵食后,附嘴至胡晴耳旁,輕笑道:「姐姐,哥哥是體貼我們雨中行路艱辛,才會選擇住店休息。說明他心中已有了我們的位置。」


  胡晴苦笑一聲:「小嵐啊,你自己瞧,他真是為了體貼我們而住店嗎?」


  胡嵐愕然回顧,卻見趙昀走到櫃檯之前,大聲叫喊:「掌柜的,有什麼好酒,都給我上來。」頓時醒悟過來,原來哥哥是要借酒消愁。


  多寶已被「桃花美酒」開發出酒鬼的潛力,光是聞到酒香就讓他食指大動。小二才送上酒來,他就已一把奪過酒壺,直接用大碗盛酒,咕隆一下就是碗底見空。


  趙昀亦是用大碗裝酒,仰頭便干:「來,師兄,我們喝!」一氣飲下三碗醇酒,毫不停歇,嘴中卻是全不知酒味。


  才一會,一壺酒已經全裝入兩人肚中,當真如牛嚼牡丹,暴殄珍物。


  趙昀呼喊道:「小二,給我直接送十壇酒來,這小小酒壺有什麼喝頭?」


  胡晴曾在妖界孤雲城中開了一家酒樓,對於飲酒之道頗有了解,知道趙昀愁緒縈心,如此爛飲,非但不能消愁,更會大傷身體。縱不欲掃了趙昀興緻,權衡之下,還是上前勸說:「借酒消愁愁更愁,郎君還是少飲一些為是。」


  趙昀斜眼覷了胡晴一眼,爭辯道:「不要亂說,我有什麼愁?又何必借酒消愁?」手上不停,又是一大碗烈酒灌入咽喉,潑灑點點滴滴,濡濕領上衣飾。


  「就是,酒是最好喝的東西,幹嘛要少飲,就是要喝個痛快。」多寶多日未嘗酒味,難得師弟不加干涉,更是放開心懷牛飲起來。


  胡嵐知道硬勸趙昀不得,眼珠一轉,上前道:「哥哥,既然你要喝酒,那我們就陪你喝個盡興。」轉頭吩咐小二道:「給我們弄兩個酒杯來。」


  胡晴瞪了一眼胡嵐:「小嵐,你這是胡鬧。不幫著勸阻郎君,反而還瞎摻和進去。」


  胡嵐略顯委屈,端起桃紅酒杯,輕輕灌入喉嚨:「姐姐你不是和我說過,郎君決定的事,根本阻止不了,那我們又何必掃他興緻呢?我反而覺得,大醉一次,發泄出心中憤懣,才是真的對哥哥好。」


  胡晴心內嘆息一聲:「我只怕酒入愁腸,只徒添幾滴相思淚。愁腸已斷,郎君又怎麼醉的了?」話說如此,卻是依偎趙昀坐下,舉起酒杯,也是一口飲盡,紅暈上臉,更增嫵媚。


  趙昀放聲大笑,旁若無人:「我今日才知酒是這樣的好東西。難怪李青蓮一生離不開酒。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酣暢萬古情。哈,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胡晴勸道:「美酒喝了數壇,郎君什麼愁都該消盡了,也不必耿耿於懷了。」


  「我沒愁,我沒愁!我是開心!」趙昀忽然放聲大哭起來。他出生之時都沒有啼哭,此刻卻是哭的撕心裂肺,美酒喝下,心血嘔出,失陷於萬古傷心中。


  趙昀這般又哭又笑,狀若瘋癲,自是惹動鄰座客人不快,紛紛側目皺眉。一個大漢鼓噪道:「耍什麼瘋,擾了大爺酒興,快給老子滾!」


  多寶哪能讓師弟吃虧,手一甩,一個酒罈就如流星般墜落,正中那人酒桌,那人這才知道害怕,屁滾尿流而去。


  其他閑人這才意識到遇到了傳說中的神通之士,紛紛離店起身躲避。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市井細民一向是很明白的。


  多寶雖然貪杯,酒量實是不行,又喝了幾碗酒,醉意上涌,就此酩酊而睡。頓時有威勝驚雷的呼嚕聲突襲而至,直讓整個客棧都震上三震。


  幾個小二不敢怠慢,將多寶恭恭敬敬的扶至上房休息。


  趙昀卻是豪情不改,他猶覺以碗喝酒不夠過癮,單手擎起滿滿一壇酒,咕咚咕咚就往口中倒去。


  胡晴姐妹亦是舉杯相應,玉顏為餐,曼聲為歌,搵去趙昀獨酌之苦。


  客棧外雨暴風狂,客棧內鼾聲如雷,紅燭淚盡,酒罈一空,當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再拿酒來!」趙昀霸氣呼喝,卻得到酒窖內已無存酒的消息。


  酒窖里當然還有酒,但胡晴已暗中塞了銀錢,掌柜當然懂得如何回答。就算沒有銀子,他也不忍心這樣一個年輕人放浪形骸,醉酒傷身。


  趙昀聽到這回答,只是一愣,卻不糾纏,拍手笑道:「酒有喝完的時候,感情自然也有斷絕的一天。這個道理,我早該懂得。」舉步回房,看去竟是清醒異常,不見醉態。


  胡晴回到房中躺下,漏過三更,翻來覆去,依舊睡不著覺。她見趙昀喝了這許多久酒,雖然看來渾若無事,終是放心不下。


  為怕驚醒胡嵐,她躡手躡腳的穿衣起身,徑走到趙昀房門外,只輕輕一推,房門應聲而開。


  一道紫色雷電閃過,照見榻上趙昀蒼白面容扭曲猙獰,似又在回味苦澀記憶。


  胡晴心疼不已,替趙昀蓋上被褥,卻驚聞趙昀歇斯底里呼喊:「師父啊,為什麼宋浪雲害我辱我,你還怪責我殺了他?難道我束手待斃,被宋浪雲殺死,你才稱心如意嗎?」


  胡晴又是心酸,又是心疼,暗道:「郎君啊,為什麼你心裡的話都不肯告訴我呢?我雖然解輕不了你的痛苦,但你說出來,總好過一點。無論如何,我都會與你一同面對。」


  她玉手輕輕在趙昀臉上移動,希圖安慰他受驚的情緒,突覺腕上一痛,竟已被趙昀狠狠攥住,還未驚呼出聲,卻被趙昀一帶一引,翻身推倒。


  趙昀倏的睜開了眼睛,寒聲道:「胡晴,你來幹什麼,是來可憐我嗎?」


  黑暗之中,那雙眼睛明亮詭異,似欲毀滅天地一切。


  胡晴沒來由的一陣委屈,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來看看你。」


  「看我?好,好的很!」


  趙昀竟似陷入意識不清的狀態,無視胡晴蜷縮長眉,毫不憐香惜玉。


  痛苦的感覺襲上心頭,胡晴卻只有心疼,反把身軀依偎過去:「郎君啊,你可再不要如此難過了。晴兒實在不忍再看你痛苦的模樣。」


  趙昀卻完全聽不見胡晴的溫柔呼喚,一次又一次,全憑此刻酒醉忘記心中苦痛。


  胡晴忽的往房門方向送出嗔怨:「小嵐,你還不過來?」


  胡嵐笑嘻嘻的推門而進:「是是是,謹遵姐姐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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