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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 幸有雪鮑

  那美婦正欲步入油壁香車,恰巧看到跌伏於地的趙昀,大驚道:「這是趙公子嗎?」語帶遲疑,卻是向眾人問話。


  不等迴音,金蓮緩步,望趙昀而去。


  眾人不由的紛紛退讓。


  美婦仔細端詳好一會,呢喃道:「是了,這模樣,與當日所見倒是相合。」見趙昀秀氣的臉上全是血污,眉目緊鎖,右臂已成焦炭,不由嘆道:「真真難為這娃兒了。」


  她俯身探他鼻息,察覺若有若無一點溫熱,不禁喜上眉梢,叫道:「八十二,八十三,速把公子扶至馬車。」


  兩個御者應聲而前,急忙過來抬人。


  眾人想起五通神嚴酷,只怕會遷怒於己,不禁叫道:「萬勿莽撞!衝撞神仙,死罪死罪!」紛紛上前,以身阻擋。定林葉家縱然可怕,哪比得上五通大神?

  美婦雙眉一揚,冷哼道:「定林葉家要做的事,神仙也不敢多說!」她先時溫柔軟膩,聲音如春風拂人,此刻卻冷若冰霜,寒意浸入眾人的心底。


  兩個黑衣御者一左一右,各揮馬鞭,長蛇飛舞,把眾人打的七零八落,退避三尺。


  八十二大聲道:「犯我葉家者,死!」兩人上前,將趙昀小心翼翼的抬入馬車。


  美婦人步生金蓮,腰擺柳風,緩緩步入香車,輕說道:「走吧。」


  御者長鞭揮舞,揮向駿馬,叱道:「疾!」馬車載著趙昀飛馳而去。


  趙昀痛癢難當,這一昏迷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腦中現出一縷強光,身子不住的飛奔,若有所驚,睜開眼來,發覺自己不再躺於冷冰冰的地面,而是香褥暖衾之中。


  抬眼四顧,竟是在一輛馬車之中。一個宮裝夫人在他身邊,神色溫柔,目光如水。


  趙昀不知原委,張口道:「這是何處?」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竟然有氣力說話,大為振奮。


  美婦見他醒來,雙目泛著欣喜,柔聲道:「好孩子,可苦了你了。」


  趙昀聽她語氣如此溫柔,如此關切,登時想起慘死的父母,悲憤難忍,身體的痛癢倒不算什麼了,口中卻問道:「不知夫人是?」


  美婦曼聲道:「老身乃是定林葉家的劉媽。葉家素和趙家有生意來往,老身這次來也是談生意上的事情,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還望公子能節哀順變。」


  趙昀也不清楚什麼定林葉家,只知道經脈之內暖洋洋的,苦楚大減,知道是人家救了自己,感激道:「多謝媽媽相救,沒死不忘。」


  劉媽輕聲道:「莫說與趙家交好密切,便是陌路之人,也是不忍公子無端受苦的。我已給公子服了十粒雪鮑丸,過不多時筋骨便可復連,勿須多慮。只是公子這右臂,哎,若不及早處理,潰爛蔓延,只怕也頗為棘手。」


  這雪鮑丸號稱不死金丹,起死人,肉白骨,便是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也可拉回。這劉媽一氣便給趙昀服下十粒,無怪乎趙昀狀態好轉,疼痛大減。


  雪鮑丸價值連城,趙家傾家蕩產也換不得一粒。趙昀不知輕重,咬了咬牙,只是道:「這右臂,砍了也罷!就算只剩一隻手了,亦可手刃妖邪。倒是我身中牽機毒,現在奇癢難耐,不知媽媽可有良策?」


  劉媽驚問:「公子居然中了牽機?這,這隻怕???可苦了你了。」想到趙昀巨難救,眼角竟欲滴淚。


  劉媽曾聽主人談起牽機奇毒,這葯歹毒無比,使人不堪奇癢,而後癢轉為痛,吸骨吮髓,逼的人自我了斷,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可奈何,活不過三十日。算算時日,趙昀中毒已有五天,只怕以後毒性加深,更為難熬。


  趙昀昏迷多日,這幾日中劉媽早替他清洗乾淨,換上鮮亮衣服。趙昀那俊美的體貌,讓劉媽更加憐愛。


  劉媽原打算帶他回定林,讓主人照顧一二,哪想到他不久於世!望著趙昀那清秀面龐,感受那強裝成熟的稚氣,心頭傷悲,暗嘆道:「老天爺,你便是這麼折磨天之驕子嗎!」


  趙昀見劉媽沉思不語,知道她並無辦法,也不失望。他躺於地上骨肉斷裂之時,自分必死,孰料竟蒙相救。這劉媽並無解藥,焉知其他人也束手無策?他天性自命非凡,報仇之念又重,原不會輕易失望。劉媽對他如此念懷,心內很是感動。


  劉媽嘆息了幾回,忽然問道:「公子可有令尊談起過北冥暗晶嗎?」


  北冥暗晶?趙昀搖了搖頭,奇道:「不知這是何物?」


  劉媽眼裡掩不住的失望,嘆道:「這原是老身痴想。以為令尊累世以煮海為業,或可有所耳聞。果然也是枉然。」愁滿雲黛,心口酸澀,眼淚止不住的滾落。


  趙昀強忍奇癢,不知如何是好。他從未安慰過人,只好低頭不語,凝心與奇毒抗爭。


  好一會兒,劉媽方止住眼淚,嘆道:「老身失態了。世事哪可令人如意?老身有意邀公子去葉家做客,不知肯垂顧否?葉家許有解毒良方,或可一試。」


  趙昀本是無處可去,身體又重傷未愈,聞言正合心意,感激道:「多謝媽媽了。」他當喪亂家毀,重傷中毒之際,分外敏感,得到劉媽傾心關愛,實在由衷感謝,便如有一陣暖流,替他緩解這奇癢之苦。


  這時兩人都不說話,只聽得車輪咕嚕嚕轉,馬蹄的響動不絕於道,反有一種特別之寧靜。趙昀復又閉上眼睛,修養精神,或許夢裡能緩解奇癢。


  就在趙昀將睡未睡之際,馬車戛然而止。趙昀猛然清醒,就聽有人喝道:「什麼人,竟敢攔住去路?」又聽一人哈哈大笑:「無知鼠輩,何配問名!」


  話音剛落,趙昀身子一震,那豪華馬車竟憑空碎裂,駿馬硬生生跪倒,強大的氣流把趙昀跌將出來,重重摔在地上。這一摔,牽動舊傷,又是一頓苦楚。


  他舉眼而望,卻見劉媽趴伏在左前方,忙叫道:「媽媽,你可安好?」


  劉媽手臂擦傷,腳骨也已斷裂,實在疼痛。她雖是僕婦,畢竟養尊處優,何嘗受過這等苦痛?聽得趙昀叫喚,卻假裝無事,奮力站起,緩步挪到趙昀身邊,將趙昀扶了起來。


  卻聽先前那人邪笑道:「倒是關心姘頭,自己受傷了,還先去看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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