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整治
薛蘭兮尚不知道季君珩已經發派了人去盯著何氏,這些日子,府中上下調動頻繁,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好處是,在薛蘭兮的處理下,衛陵侯府仆人越發的恭謹幹淨,對主子們的怠慢也越來越少。
便是以往對何氏有些不滿而暗中使壞的人,也收斂了一些,讓何氏的日子舒服了許多。
可是,壞處也接踵而至。賬房先生們的狀告衛陵侯府便是一個警醒,若是處理不好,事情會越來越多。
這次,到底是賬房先生們有問題,所以才能讓薛蘭兮拿到錯處。
可這天底下能人頗多,薛蘭兮若是不查,弄了一個無話可說,就沒有今日這麽好過關了。
八年前的顏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麽。
顏錫書房中的書信,就是那麽無緣無故的跑進去的。
薛蘭兮恨季家,卻也不想季家在顏家未曾平冤昭雪的時候就覆沒,也不想太多亂七八糟的小事消磨了薛蘭兮的精力。
薛蘭兮擬了個章程,交給折枝傳遞給下麵的管事婆子,一一交代叮囑,讓下人們照章辦事,若是玩忽職守受罰,便也隻能認栽。
做好了這些之後,薛蘭兮鬆了口氣,看了看天色,疑惑的問碧心,“老爺還沒回來麽?”
“回小姐,姑爺早就回來了,看小姐在這裏用功,就自己去了書房。”碧心笑嘻嘻的幫薛蘭兮捏肩膀,然後問道,“可要擺飯?眼瞅著就到了晚膳的時候了。”
“先不急,我們去書房問問相公吃什麽。”薛蘭兮搖了搖頭,下榻穿鞋,帶著人去了書房。
碧心和素荷跟在她的身後,有些疑惑。往日小姐也沒問過姑爺要吃什麽,為何今兒個想起來了?
待三人到了書房門口,兩人頓時明白為何要走這一趟了。
“侯爺與少夫人新婚,我本不應該說這些的。隻是到底都是老人,夫人如此大刀闊斧的去處置,總歸是傷了衛陵侯府的顏麵。今兒個這事兒,到底是夫人做的太過絕情。雖說那些賬房先生確實有錯,終歸還是因為少夫人一文錢的遣散費都沒給人發才造成了如今的樣子。”
說話的是何氏,聲音如流水,感情真摯,碧心都快要相信此事就是薛蘭兮的不是了。
“賬房先生是長工,如此便也罷了。那些家中的老奴們,少夫人也如此處置豈不是寒了心?那些老奴們為了季家鞠躬盡瘁,如今做不動了就被發落出去,外麵人聽了,少不了要說一句季家太過苛刻,連給老人養老都做不到。”
薛蘭兮淺笑,好像說的不是她一樣。往日在薛家,祁氏和薛瑾姝也是慣會曲解是非的。可是他們完全沒有何氏曲解的這麽情深意切。
她前些日子,確實發落了一批上了年紀的人。不過那些也大多都是三四十歲,也都有明錯在身,所以才會被攆出去。
當然,這些人最大的錯處就是被何氏挑唆,故意難為薛蘭兮。
薛蘭兮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人,又怎麽會一再容忍這些人?
“嗯。”屋裏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是季君珩等了很久,何氏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所以便發出一個聲響,提示何氏。
何氏本就惴惴不安的住了口,見季君珩提醒他繼續說下去,頓時更有勇氣,連忙繼續說了下去。
“爺,您在朝為官,素來行事周全,從不給人落下把柄。少夫人畢竟是年少,行事不夠妥帖並非是壞事,誰不是從小長起來的是不是?隻是這多少有點後院起火,怕是要給爺落下什麽不體麵的傳聞。”
說到這裏,何氏歎了口氣,悄悄看了季君珩一眼,又見他沒什麽不豫之色,緩聲說道:“也不能全然怪少夫人,怎麽說都是侯爺你親事坎坷的緣故。若是當年,您與顏家小姐婚事成了,顏家小姐進門這麽多年,曆練了之後也沒這麽多事情了。”
端是感慨萬千,一派慈母之態。
季君珩終於放下手中紙筆,吹了吹上麵的墨漬,回頭看了看何氏之後問道,“我房中之人可有動?”
“這個倒是未曾,老侯爺身邊的人爺都安安穩穩的沒有動作。”何氏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何忽然這麽問。
“若是如此,夫人倒也沒錯。我與父親身邊的人多是得力的,行事沒有什麽過錯,所以沒有擅動分毫。至於旁人,夫人也沒跟我說過為何要調動,既然何姨娘不清楚,便請了夫人過來說與你聽吧。”
季君珩收好東西,抬眼看了一下季宵,季宵頓時明白了過來,轉身出去請人。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本想來問問相公晚上要不要吃新到的河魚,就聽見相公說要請我過來。”薛蘭兮笑吟吟的進了門,掃了何氏一眼,衝著季君珩微微行了禮,然後站定說道。
“真是巧。”季君珩挑起嘴角,無奈笑道,“讓下人跑一趟就是了,怎麽還讓你來。”
言下之意就是,定是下人不好,所以主母才親自跑來。
“閑來沒事兒走走而已。方才剛巧聽到了何姨娘說起顏家小姐的事情來,可是怎麽回事?”薛蘭兮明明聽了個全部,卻非要挑著何姨娘最關緊的地方說。
“何姨娘說若是早幾年,顏家小姐進門,府中的人便不需要打發出去了,能家宅安定不少。”季君珩也不藏私,一句話沒漏的將方才何氏的話全都攤到了薛蘭兮的眼前。
“原來如此,可便是早幾年顏家小姐嫁進來,隻怕也留不得這些個人。”薛蘭兮笑了笑,尋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右手朝後麵一伸,碧心就氣鼓鼓的遞了一個冊子到她的手裏。
何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簿子,冷汗頓時滾了下來。
“我掌家到現在,一共發落了一十八人,其中八個男人,十個仆婦。八個男人便不說了,六個賬房先生是因為賬目有錯,兩個管事是因為跟內宅之中的仆婦不清不楚。十個仆婦之中,夾帶私貨,妄議主子是非,欺辱婢女,暗中克扣用度等事都是一一有人證物證的。”
薛蘭兮將簿子翻到了對應的地方,一一給季君珩看了。季君珩看也不看,隻瞧著薛蘭兮的側臉淺笑。
何氏看到這些個東西,忍不住有些忐忑,“一下子查出這麽多人,會不會有些小題大做了。”
“是不是小題大做,何姨娘可以去問問。”薛蘭兮也不急,隻讓何姨娘自己去打聽。
何姨娘頓時臉上掛不住,她掌家這麽些年都沒有這麽多事兒,薛蘭兮一來,便揪出來了這麽多,不是明著打她臉麽。
“還有一事,想請相公幫我尋思一下。”薛蘭兮隻看了何氏一眼,然後就轉頭求助季君珩。
“什麽事?”季君珩看薛蘭兮如此跟何氏交鋒,內心非常放心。
“這些人我發落的時候是都說明了情況的,他們自己個也清楚這些事情沒什麽鬧騰的必要。可是現在鬧了起來,有傷顏麵還是小事,重要的是,這些人顯然是被人挑唆所以才要想起來鬧事。更有甚的,死掉的那個賬房先生,其實是被毒死的。”
說著,薛蘭兮拿了仵作的驗屍結果給季君珩。
“這些事情,我到底還是個孩子,不方便出麵,就想請相公看著去查訪一下,究竟是誰如此看我們衛陵侯府不順眼。”
樁樁件件的,條理清楚,又是如此短的時間,可見薛蘭兮實在不是個麵善的主。
何氏氣的牙癢癢,卻隻能臉上含笑,“少夫人說的是,原本就是我多慮了。總覺得少夫人年幼,還是個孩子。唉,大家閨秀就是不一樣,如此心境和腦子,實在是我這種粗賤之地出來的人無法比的。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侯爺,少夫人,我便先下去了。”
何氏欲走,季君珩卻不想讓她走。
“姨娘且慢,你方才不是說你不放心麽,這件事隻怕要麻煩姨娘了。”
從薛蘭兮的手中接過那仵作給的紙張,季君珩仔細看了看,遞給了何氏,“方才夫人說了,這件事不方便出麵,還請何姨娘搭把手。”
“侯爺這是何意?”何氏大驚,不敢去接那紙張,好像那是個燙手山芋。
“姨娘在怕什麽?”季君珩不悅,看著何氏說道,“這些個賬房本就是你的同鄉,府中不少老人也都是你的舊日好友,你去做這件事本就是非常順便且名正言順的。怎麽,姨娘害怕那些冤魂回來找你不成。”
“侯爺這話就傷了妾身的心了!”說著,何姨娘就抹起了眼淚,“我在季家六七年,盡心盡力。侯爺在外行軍打仗,我打理內外,照顧老侯爺和小姐。這麽多年,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侯爺這話可是說,是我故意害死了那個賬房先生不成!”
“姑爺可沒有這個意思,姨娘不必做賊心虛,不過是叫姨娘幫著尋了那尋釁滋事的出來罷了。”碧心哼哼了一聲,心裏大覺解氣。
何姨娘素日裏可威風的不得了,如今且看她如何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