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動作
這年年初的時候,江南發生了罕見的澇災。幾乎讓春稻無法播種,百姓叫苦連天,而賦稅卻又偏偏江南地區最為繁重,一些江南的富豪不服氣朝廷的政策,旋即發生了叛亂。
此事本來並不大,但是江南知府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憑借一己之力解決,因此並沒有上報朝廷。沒想到這麽一來,居然有朝一日會釀成大禍,到達了幾乎一發不可能控製及的地步。
蕭康帝憤怒之餘,卻也不得不反思自己所釀成的惡果。朝廷如今人心惶惶,北境北狄人虎視眈眈,雲中城幾度要被攻破。而此刻江南卻又出了這樣的亂子……
在北狄人喘|息的間隙,蕭康帝決定派人率領了三萬精兵南下江南,一麵是鎮壓暴民,另外一方麵,也派了豫王過去,以示皇帝對江南的重視,同時鎮壓災情,安撫人心。
這麽一派人過去,朝中立刻就空蕩了許多。近幾日的早朝,都有人來上奏,要求主動派兵去北境剿滅北狄人。
但是蕭康帝都沒有正麵回應,但是他卻比誰都清楚,不回應隻是不想讓朝中那些勾結的黨羽勢力得逞。但是北境終於是北境,是大順王朝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丟了雲中城,隻怕京城便是第一個被威脅到的。因此無論如何,北境此舉都要一舉反攻北狄,並且將其驅逐出大順北邊的燕山。
此事並不簡單,蕭康帝雖然已經謀劃數十年,但是他卻也沒有想到過,居然會是如此突如其來的被動開戰。想要再次搶奪先機,化被動為主動,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因此這日,蕭康帝主動提起了此事。
“諸位愛卿,可有人自薦或者舉薦人選,來擔任北伐的主帥,討伐北狄人啊?”蕭康帝冷不丁地說了這麽一句,頓時底下便炸開了鍋。
此事在京城的貴族臣子之間早已經傳的火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皇帝要派人北伐北狄人?隻是這偌大榮耀,偌大擔當背後,卻蘊含了無限的危機與風險。朝中自然有人對此覬覦,但是更多的,卻是對這個燙手山芋頗為反感,恨不得遠離。
騷動了一陣之後,很快有人出列,俯身道:“父皇,兒臣自薦。”
頓時底下一陣驚呼之聲,皇帝微微皺眉看向那朗聲說話的人,頓時忍不住哼了一聲。
靖王此舉,倒是的確讓人刮目相看。誰也沒想到,一個已經是親王的堂堂皇子,卻想要親自領軍出征。這在本朝,除了先定北王之外,隻怕是再無他例。
就算是定北王,當年也是定北王主動情願駐守邊疆,發誓此生此世再不參與王儲之爭時候許下的諾言。
靖王呢?靖王究竟為何?
隻怕大多數人皆是以為靖王年少輕狂不懂事,腦中隻有為國建功立業,絲毫沒有坐正後方指揮全局的遠見。但是也有人以為靖王此舉是為了奪得皇帝的歡心,向皇帝證明自己的勇猛。此外,這樣一來,靖王便是朝中唯一一個可以擁兵的親王。
畢竟兵權比之其他什麽東西,算是最實在的存在了。
卻沒想到,皇帝直接出言否決,甚至毫不在乎靖王臉麵的當中批評起來靖王:“你啊,就是做事情一點都不過腦子。就憑你這股子魯莽勁,朕就算是本來心裏的人選裏有你,這時候也要把你剔除了。”
靖王詫異道:“父皇,兒臣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當年在邊塞,我跟定北王可是……”
“行了行了,趕緊閉嘴吧。”蕭康帝冷笑道:“你給朕在京城裏好好呆著,哪裏都不許去!聽到了沒有?”
直到此刻,似乎有人才明白蕭康帝的良苦用心。靖王終究是不能去的,皇帝不願意讓他再去戰場上刀光劍影地去平白無故冒險。說到底,也不過是愛子心切罷了。
世間人人皆是如此,隻是蕭康帝是皇帝,他們出生在皇家,所以表達對親人的留戀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而已。
靖王既然被否定了,那麽接下來……
容王出列,拱手道:“父皇,臣舉薦,衛陵侯季君珩。”
季君珩默不作聲地抿了抿嘴唇,站在隊伍裏並不出聲。即使是別人此刻拿異樣的眼光來看季君珩,也隻會發現他根本就無動於衷,臉上地神情都不曾變過一分。
他對此事早有預感,容王此刻舉薦他倒也不算是多麽意外的事情。
靖王聞言頓時愣住了,道:“二哥,隻怕不妥吧?”
“三弟這話說的太絕對了吧?”容王笑吟吟地看著靖王,“怎麽不妥了?衛陵侯跟你一樣,是曾經在邊塞數載,經曆過大風大浪磨礪的人。我看衛陵侯倒是這滿朝上下,最合適的人選了。”
靖王似乎是被容王噎的說不出話了,氣呼呼的站了回去。
蕭康帝略一猶豫,看向季君珩,道:“衛陵侯,你怎麽看?”
季君珩俯身拜了拜,道:“臣沒有什麽看法。任憑皇上吩咐。臣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要臣赴湯蹈火,臣也絕對不敢有什麽怨言。”
“你素日裏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怎麽此刻卻如此順從了?”蕭康帝不覺笑了出聲。
他沉默了片刻,歎息道:“罷了,此事稍後再議。先退朝吧。”
王安尖銳的嗓子喊了起來:“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季君珩與靖王不覺慢下來腳步,走到了一處。靖王詫異道:“君珩,你明明知道二哥不懷好意,你怎麽不直接拒絕?”
“我若是拒絕了,容王就更有理由來對付我了。”季君珩淡淡道:“不過皇上拒絕你,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靖王頗為憂慮地歎息了一聲:“也不知道我這麽一下,父皇會不會對我有什麽意見。”
“意見?”季君珩笑笑道:“皇上喜歡你這樣還來不及呢。滿朝文武,那麽多皇親國戚,卻隻有你一個最小的孩子站了出來,想要為國分憂。你說,皇上會怎麽想?”
“父皇可會覺得我莽撞了?”
季君珩道:“這並不是莽撞,而是熱血。”
靖王抬了抬眼就,卻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們:“靖王殿下,衛陵侯留步!”
兩個人回頭一看,這才發現來的人並不是別人,而是王安。
王安笑著道:“兩位走的可是夠快的。”
“王公公有事?”
王安道:“皇上找衛陵侯呢。就在中和殿。”
“哦?”季君珩揚了揚眉:“沒叫靖王?”
“就叫了衛陵侯一人。”王安賠笑著道。
季君珩頷首道:“好,那我先走了。”
與靖王分別後,季君珩跟著王安來到了中和殿當中。
蕭康帝正在批閱折子,見了季君珩過來,便放下手裏的折子道:“你來了?”
季君珩頷首,俯身行禮道:“臣參見皇上。”
“這些虛禮就免了吧。”蕭康帝歎息了一聲,道:“今日容王舉薦你,你可有什麽想法?”
季君珩不卑不亢道:“臣想說的,該說的都已經跟皇上說過了。”
“是你的真心話?”
“是。”
蕭康帝驟然笑了起來,道:“你是朕從小看大的,雖然不能說是當做自己的兒子看,但是好歹,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朕還是看得出來的。你何必與朕說謊話?”
季君珩沉默片刻,道:“臣的確是不想去,隻是不能不去。”
蕭康帝微微皺眉,道:“此話怎講?什麽叫做不想去,但是不能不去?莫非還有人逼你去不成?”
季君珩淡淡道:“皇上自然明白臣想要說的是什麽。”
“這個,朕倒還是真不明白。”蕭康帝唏噓了一聲,“是什麽流行的啞謎嗎?”
季君珩俯身道:“朝中已經足夠危險,臣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他們想要置臣於死地,臣若是外出了,隻怕家中親眷定然不能幸免於難。況且前線危險,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為,此事誰也分辨不出來。臣也的確不能不去,剿滅北狄人是臣作為武將畢生的夢想。況且,十多年前北狄人大敗大順軍隊,此事之恥,臣終生難忘。”
蕭康帝聽到季君珩說起“十多年前”,似乎是陡然醒悟過來什麽了,他默不作聲地抬頭瞥了一眼季君珩,頗有些意味深長。
“那你,還是要去?”蕭康帝似笑非笑地盯著季君珩看著,道:“這倒是很有意思。”
季君珩道:“臣還是想要賭一把。”
“賭一把?賭什麽?”蕭康帝好奇道。
季君珩定定道:“臣要賭的,是臣能平安凱旋歸來。”
“朕自然會著人好好照顧你的家人。你放心吧。”蕭康帝道:“況且衛陵侯夫人也不是個笨人。朕前些日子聽說她翻出來薛家三房夫人的一些舊事,愣是讓薛季言把三房夫人休了,現在母女倆住進了永巷。你這位夫人啊,可是不能小看。”
季君珩道:“臣想要讓皇上許諾臣一件事情,不知道皇上願不願意跟臣賭一把。”
“哦?”蕭康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筆,抬頭饒有興致地看向季君珩,“到底是什麽事情?值得你這麽大動幹戈?”
“還不能說,但是皇上要允諾臣。”
蕭康帝歎息了一聲,沉默片刻,道:“好,朕答應你。等你凱旋歸來,朕定然兌現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