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此言當真
季紅裙似乎是頗為猶豫不決,低低道:“我有一事,不知道當不當問一問嫂子。”
薛蘭兮點了點頭,心中雖然已經有了底了,但是卻還是淡笑著道:“先不說這個,我做了些藕粉桂花糕,你要不要嚐嚐看?先前太後娘娘最愛吃藕粉桂花糖糕,但是禦醫說食用太多的糖對身子並不好,於是我就在想,能不能減少放些糖。這不,就恰好剛剛做好了一蒸屜,你就來了。可不說是緣分呢,你先來嚐嚐?”
季紅裙雖然依舊是滿懷心思的模樣,但是見薛蘭兮盛情相邀,卻也不好拒絕,隻好點了點頭,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道:“多謝嫂子了。看起來我還是有些口福的,這可是第一個嚐到嫂子的新花樣糕點的人。”
薛蘭兮笑的和善可親,伸手從盤子裏撿了一塊桂花糕遞給季紅裙,親昵地說道:“你這孩子啊,總是悶在自己的院子裏不出來。我平日裏想要跟你說說話卻都找不到人。你都不知道,好幾次我與雲溪郡主都想要去找你玩,可是最後都悻悻回去了。你以後要多出來走動走動。”
“嫂子說的是。”季紅裙點了點頭,舔了舔嘴角的殘渣。薛蘭兮揮了揮手,急忙讓折枝去拿了解膩的烏龍茶來給季紅裙喝。
季紅裙喝了口烏龍茶解膩,笑著看向薛蘭兮道:“嫂子的手藝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
薛蘭兮點了點頭,拉著季紅裙的手笑著說:“手藝好也要有人領情才是。你不知道,上次我給侯爺做了仙豆糕,結果侯爺放了許久,許是忘記吃了。那日我過去,他居然還就著那已經放了不知道多久的仙豆糕下肚,我啊,真是啼笑皆非。”
薛蘭兮笑的眯起了眼睛,道:“再說了,我們紅裙馬上就要過生辰了。這次你可千萬不要推辭了,我啊,親自給你操辦生辰的事情。”
薛蘭兮的熱情,似乎讓季紅裙愈發為難。季紅裙猶豫了許久,還是道:“嫂子,你不必再扯開話題了。昨日晚上……我都聽見了。”
“我並非是在扯開話題。”薛蘭兮歎了口氣,現在說什麽都於事無補了,既然季紅裙說自己都已經聽見了,那麽自己……除了全盤托出,還有別的辦法麽?
“這麽說起來,昨日季宵,是在替你打掩護了?”薛蘭兮押了口茶,淡淡地發問。
季紅裙頷首,咬了咬嘴唇道:“季宵什麽都不知道。他是看見我來了,本來是想要過去叫你跟……,但是我攔住了他,讓他不要聲張的。”
季宵如此老實的一個人,若是季紅裙如此要求,他又怎麽會拒絕?
薛蘭兮早就該猜到的。
隻是……
薛蘭兮微微蹙眉,道:“為什麽呢?”
“什麽?”
“你為什麽要來前院?昨日並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你為什麽忽然想到要去找侯爺?”薛蘭兮頗為不解道。
季紅裙有些吃驚地看著薛蘭兮,“怎麽……在嫂子的眼裏看來,嫂子被豫王的人綁走,這樣的事情,還不算是大事嗎?”
“怎麽,你也知道此事?”薛蘭兮的臉色頓時沉了沉,此事並沒有多少人具體的知道,季紅裙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來不進前院,也從來不摻和她跟季君珩事情的人,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季紅裙道:“我昨日出城去了。回來的時候便看到豫王身邊的那個謀士楚賀鬼鬼祟祟的,我跟著他不久,便發覺他居然帶人綁走了一個模樣酷似嫂子你的人。策馬回來以後,我本想去找折枝姑娘問一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但是卻發現折枝姑娘也不在。我去找季宵……結果才發現,大家都不在。”
季紅裙說到這裏,苦笑了一聲,澀澀道:“是不是很可笑?整個衛陵侯府都在密謀著同一件事情,而唯獨,這件事情,我不知道。”
薛蘭兮張了張嘴,想要為季君珩申辯什麽。但是季紅裙卻擺了擺手,示意薛蘭兮不必再說下去,“你不必再為季君珩解釋了。他是侯爺,根本就沒有必要為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解釋什麽。他想要做什麽,想要讓季家走上什麽樣子的道路,都與我無關。我本就沒有參與他做事情的權利。”
薛蘭兮沉吟片刻,輕聲道:“紅裙,你就這麽看待你哥哥嗎?”
“夠了。”季紅裙的聲音不大,但是卻頗為嚴厲幹脆:“嫂子,我還叫你一聲嫂子,還肯坐在這裏跟你說話。就請你……也尊重我一下,不必再為季君珩申辯什麽——他也不值得你去為他申辯。”
薛蘭兮無奈歎息了一聲,“那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麽呢?”
季君珩轉而睜大了烏黑明亮的眼睛靜靜看著薛蘭兮,一字一句道:“第一,我想知道,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季家,連你都參與進去了。第二,我想知道……季君珩讓你瞞著我的,到底是什麽事情。”
薛蘭兮抿了抿嘴唇,驟然笑了起來:“紅裙,這兩件事情,雖然都不是什麽機密,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如果你今天一旦聽到了這些事情。那麽他日你就很有可能遭遇不測。而且,如果這些秘密一旦泄露出去。我敢保證,不用我動手,也會有人取你性命。你敢保證嗎?”
“我敢。”季紅裙沉聲說道。
薛蘭兮點了點頭,對季紅裙揚了揚下巴。季紅裙哆嗦了一下,還是豎起三指指天發誓。
“蒼天在上,我季紅裙在這裏對天起誓,若是我將今日所聽到的一個字一句話泄露出去,那麽,我必定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
“好了。”薛蘭兮見她越說越過分,急忙喝住了季紅裙,道:“不必發這麽嚴重的誓。”
季紅裙報以一個苦笑。
薛蘭兮歎了口氣,低聲道“此事絕密。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訴你兄長。若是他知道我將此事泄露出去,隻怕……”
“嫂子,你盡管說。”
薛蘭兮道:“此事之所以如此機密,主要還是事關定北王。昨日景郡王府的世子陸長笙與羌蕪國郡主代善成婚後,羌蕪國的使節當即離開京城。定北王夫婦已經混在隊伍裏麵離去了。因為害怕容王和豫王從中作梗,於是侯爺囑咐我一定要親自送定北王夫婦出城,以此保證他們平安無恙。但是中途……出了點差錯。”
“差錯?”
薛蘭兮頷首,繼續道:“所謂差錯,就是,我沒想到,豫王的人比我想象的還要快的反應過來我為他們設下的陷阱。於是豫王派楚賀折返回來,卻剛好遇見了等待季宵回來的我。於是楚賀惱羞成怒,便把我帶了回去。”
季紅裙聽到這裏,便忍不住眨動了兩下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嫂子,你……你可見過那楚賀的容貌?”
薛蘭兮心中猛然一動,季紅裙居然已經憑借那張不曾見過的麵具下的臉認出顏慎了嗎?
“你似乎……認識他?”薛蘭兮自然還不能告知季紅裙自己與顏家的關係,隻好旁敲側擊一般地試探道。
季紅裙用力點了點頭,眼角似乎有淚水湧出:“顏慎,嫂子,季君珩是不是告訴你,他叫顏慎?”
顏慎,顏慎。
這兩個字,在季紅裙的心中,是一輩子的傷痛,更是一個不可說的名字。
每一個字,仿佛都有千斤之重,幾乎壓得季紅裙有些喘不過氣來。
薛蘭兮低聲道:“你認識他?”
季紅裙閉上了眼睛,低低道:“當年,被我哥哥害死的人,就是他,顏家少|將軍,顏慎。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男人。”
薛蘭兮低低道:“原來如此……既然是顏家的人,那麽怪不得侯爺一直瞞著你,囑咐我說不要讓你知道。”
“什麽?”季紅裙陡然抓住了薛蘭兮的手臂,極其用力地握住,一字字詢問道:“他^……早就知道顏慎沒有死,是嗎?”
薛蘭兮抿了抿嘴唇,靜靜道:“是,他早就有所懷疑,隻是苦於一直都沒有機會得到證實。再有……他不想要證實,其實也是因為你。侯爺說,如果你要是知道他還活著,必然會不顧及一切的瘋狂想要去找他。這樣反而會給他造成麻煩——他現在有新的身份,若是被豫王那個狡猾的老狐狸懷疑了,那麽他這麽多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不知道季紅裙是什麽感受。
薛蘭兮靜靜地打量著季紅裙的反應。她抿了抿嘴唇,低斂眉眼,似乎是在做什麽極其激烈的掙紮一般。許久,季紅裙抿著嘴唇冷冰冰道:“他總是拿我當小孩子看待。”
“恩?”
“季君珩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一個已經能自己做決定的人。在他的眼裏,我永遠都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小孩子。”
這話說的有些任性了。像是一個孩子有些嗔怪的抱怨。
她知道,橫在季君珩與季紅裙兄妹之間那麽多年的橫溝,如今終於要被橫跨過來了。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茶都涼了,我讓折枝再去沏一壺熱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