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刺探
靖王冷笑:“母親這麽說起來,似乎是人命還不如這匹馬了?更何況雲溪郡主若是出了什麽閃失,晉陽長公主還活不活了?這樣利弊權衡一下,母親還覺得兒臣做得不對嗎?”
“一碼歸一碼。大順朝建國之本就是一獎罰分明。你不要以為你救了雲溪郡主就能逃脫罪責。”蕭康帝淡淡地睨著靖王。
靖王哼了一聲,撇過臉沒有再出聲。
蕭康帝忽然道:“不過朕這次來,是有別的事情要跟你母妃說。正好也是關於你的終身大事的,你既然在,那就正好也一起來聽一聽吧。”
謝貴妃聞言便笑道:“臣妾今日也正在與太後娘娘說呢。太後娘娘說仲麟這麽大了,府上也該有個主事的人照顧他的起居了。皇上倒是與太後想到一起去了。”
皇帝瞅著靖王的臉色,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的八寶菜,道:“羌蕪國欲與大順聯姻,以此來鞏固聯盟。朕思來想去,也不知道羌蕪國的郡主該送來嫁給誰。自然是能嫁給朕的兒子最好,你的兩個兄長都已經有了正妃了,朕也不好讓那羌蕪國的郡主做妾。思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適。你可願意?”
謝貴妃聞言臉色立刻變了,她皺著眉頭看著皇帝,輕聲道:“皇上是這麽想的?”
蕭康帝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謝貴妃,並未言語,隻是偏過頭來看著靖王,道:“朕也不想強人所難,所以想問問你是怎麽想的。”
謝貴妃聞言便心中有了計較了。如今京城裏麵皆是傳言蕭康帝早早有心思把羌蕪國的代善郡主嫁給景郡王府的世子陸長笙。此事當初是借著太後的麵子做成了,謝貴妃也知道此事。如今皇上再度提起此事,想來也不是要反悔,隻是想要試探一二靖王罷了。
謝貴妃也看向靖王,溫聲道:“麟兒,你心裏怎麽想的便怎麽說吧。此事既然是你父皇私底下與你說的,自然也是想要聽聽你的意思。你且說說看吧。”
“恐怕要讓父皇失望了。”靖王起身,一撩長袍便跪在了低聲,仰著頭看向蕭康帝,朗聲道:“請父皇恕兒臣不能從命。”
蕭康帝側著頭舀了一勺酒釀圓子慢慢喝了,方才回過神來,慢悠悠地問道:“哦?你不願意?”他隨手撿了帕子抹了抹手,冷冽的笑道:“朕養育你這麽多年,怎麽,如今要你為大順做點事情,就不願意了?”
“皇上,仲麟他並不是這個意思。”謝貴妃一麵勸慰蕭康帝,一麵對靖王使了個顏色。
靖王故作不見,挺直了腰板,直視著蕭康帝道:“若是別的事情,父皇就算是要兒臣赴湯蹈火,兒臣也在所不辭。隻是婚姻大事,兒臣實在是有難言之隱。請父皇再恕兒臣不能從命。”
蕭康帝愣了片刻,方才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道:“你起來吧。本來也就是隨口說一說,你這孩子,動不動就要說什麽重話。朕也沒有那個意思。況且……”他上下打量著靖王,奇怪道:“羌蕪國郡主的婚事,朕早就有了定論。滿京城的人都傳的沸沸揚揚的,怎麽,你這個王爺反倒是對此毫不知情?你居然沒想到,朕隻是隨口說一說,想要試探你一下嗎?”
靖王一愣,低垂眼簾道:“兒臣事務繁忙,並無多餘空閑聽什麽街頭市井的無妄之言。”
“恩,這一點朕還是最為喜歡仲麟的。”蕭康帝點了點頭道:“這才放心把京城的巡防營交給你統轄。雖然巡防營沒有多少人,但是維持京城治安,卻是不小的責任。這一點,你做得很好,朕很滿意。前些日子季侯也上周誇獎你巡防營的訓練做的不錯。”
靖王道:“都是父皇教導有方。”
蕭康帝哼笑:“教導有方?算了吧你,說謊話奉承人也換個詞來吧。若真說是什麽教導,或許還是當年早早把你送上前線的益處來了。你這孩子啊,心眼耿直,這一點,不像朕,倒像是……”
像是那個人。
蕭康帝想到了自己的胞弟定北王,但是卻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搖頭歎息了一聲。
謝貴妃卻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她看了一眼靖王,靖王有些詫異的雨謝貴妃對視了一眼。謝貴妃道:“皇上飯後是要回去,還是在臣妾這歇一歇?”
“今日既然仲麟難得來一趟,朕就不壞了你們母子相聚了。等下再坐一會,朕就去慈寧宮看看太後。”
謝貴妃點頭,命丫頭把桌子收拾了一番,又倒了清爽的茶給皇上。皇帝閉目養神,謝貴妃坐在一旁為皇帝按了按肩膀,靖王坐在一旁,一時三人無言。
給靖王倒茶的丫頭似乎是也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靖王手一抬,便撞翻了那水壺,頓時“啪嗒”一聲,水壺翻了一地,溫茶撒在了靖王身上幾滴。
那丫頭連忙跪下,把頭壓得低低的,低聲求饒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靖王淡淡點了點頭,道:“不礙事。”
謝貴妃急忙過去看了看,確認過那是溫茶不是熱水之後,方才歎息道:“還好沒事。”
靖王順手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水漬,皇帝此刻也醒了,盯著靖王看了一會方才道:“仲麟的府上,還是隻有那麽幾個侍奉的丫頭麽?”
謝貴妃回頭,勉強笑了笑:“誰知道那孩子呢,臣妾也想給他挑幾個好姑娘送過去,可是他總推說自己不缺人。這不,身邊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她詫異了一下,“不過皇上是怎麽知道的?”
蕭康帝淡淡道:“他的手帕都是你繡給他的,能看不出來嗎?”皇帝伸了個懶腰,道:“說起來,靖王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要給靖王選妃了。京城裏麵好人家也不少,貴妃你可有主意了?”
謝貴妃搖了搖頭,“哪裏有什麽主意,仲麟他是提都不想要臣妾提起來這件事情了。”
“那可不行。”蕭康帝道:“你大哥二哥都已經兒女繞膝了,你卻還是個孤家寡人,這怎麽行?正好,母後也與朕提起這件事情,貴妃你若是有空,便多留意留意。往後便是重陽,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不如就安排一次花宴,宴請各家的小姐,讓靖王親自來挑如何?”
“父皇——”
蕭康帝瞥了一眼靖王,顯然是不想聽他說話了,果決道:“此事就這麽決定了。貴妃,你看著若是需要什麽,盡管跟朕說。靖王妃必定得是個合乎靖王心意,也要讓你覺得滿意的人。你覺得如何?”
這話顯然不是在問靖王,而是在問貴妃。
謝貴妃頷首,莞爾道:“臣妾自然是樂意的。多謝皇上還記掛著此事。”
皇帝點了點頭,拍了拍謝貴妃的手道:“朕過去慈寧宮了,你們母子好好說話吧。”
說罷,皇帝便已經起駕,飄然離去。
謝貴妃與靖王待皇帝走後,兩個人方才坐下。謝貴妃喝了口茶,淡淡道:“仲麟,母親知道你想說什麽,什麽都不要說了,皇上既然是願意為你操心,你盡管順著他的意思便是。至於你跟你的心上人,此事就全權交給母親來做吧。”
皇帝似乎對沈氏的舉動很是生氣,那日他見過沈氏後便再未召見。宮中有流言紛紛說沈氏惹怒了蕭康帝,恩寵不再。沈氏知道了更是怒不可遏,擅自處置了幾個嬪妃。
那些嬪妃不滿她許久,聯合告到了皇帝那裏。蕭康帝大為光火,褫奪了沈氏協力後宮之權,幽禁在了羲和宮,待遇形同於嬪。寵冠六宮多年的沈氏,也終究難逃厄運,銷聲匿跡。
秋日融融,薛蘭兮難得閑了下來,一年轉眼便又過去了,她從箱底翻出來了一件季君珩的大氅,大氅有個地方一件破了,約摸著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破的,薛蘭兮想了想,便著手在上麵繡了一片竹子。
京城裏麵最近平靜的近乎安詳,她從早上便一直坐在窗邊繡花,直到夕陽西斜時分,方才抬起頭晃了晃發酸的脖子。
門簾微微晃動,季君珩便拿著什麽東西走了進來。薛蘭兮抬起頭,有些詫異:“侯爺今日回來的好早,巡防營沒什麽事情了嗎?”
“京城裏麵要是日日都出事,那還得了?”季君珩反問,已經走近了,往薛蘭兮身邊坐下,好奇道:“你在繡什麽?”
薛蘭兮笑道:“是侯爺的一件大氅。前些日子我與折枝一道給侯爺收拾屋子的時候從箱底翻出來的。想來侯爺是極其珍視這件衣裳的,但是卻破了個洞。我就想著,能不能在上麵繡點什麽彌補一下。”
季君珩有些恍惚,歎息道:“這件大氅,還是我娘親手給我做的。她過世了以後我便很少穿了,約摸著是去年穿出去的時候與歹人作戰,不留神被對方割了一刀。我覺得心疼,便沒舍得丟掉。”
薛蘭兮想起來去年除夕那場混戰,不由得也有些心神恍惚,輕聲道:“侯爺很少提起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