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妖風不斷
薛蘭兮輕闔著眸子半倚在一方竹椅上,起初還是假寐,後來便和著陣陣芬芳小憩。
季君珩來時薛蘭兮睡的正熟,季君珩自然是怎麽也不肯打擾的,便幹脆搬了張椅子坐在薛蘭兮旁邊,就那麽一心一意的瞧著。
“唔……你幾時來的?怎麽不喚我一聲?”薛蘭兮掀開眼便瞧著季君珩柔情似水的盯著自己,話裏也多了幾分羞怯。
“想你這段日子應是疲累的緊,左右我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見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季君珩將薛蘭兮的手牢牢地攥在掌心,薛蘭兮心頭一暖,卻更加歉疚。
“等三房的事處理完,我便盡快回去。”
自己這一走便是數日有餘,若是傳到了有心之人的耳朵裏,隻怕又要借此大做文章。
季君珩又如何不知薛蘭兮心中所想,當即便搖頭安慰道:“無妨,府中向來安分,你且放心住著。如今三房遭了難定然會想方設法抹黑大房,母親又在病中,便是你此時隨我回了府也定然放心不下。你無須在意那起子亂嚼舌頭的小人,外頭的事都有我呢。”
薛蘭兮聞言柔聲一笑,輕輕地回握著季君珩的手。
“薛清虞啞了可是你做的嗎?”薛蘭兮微微仰著頭一眨不眨的瞧著季君珩,薛清虞這滿身的傷的確是她做的不假,可是他那條被割了的舌頭可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季君珩搖搖頭,薛蘭兮心思縝密,素荷行事穩妥,他斷然沒有再插手的道理。他眼睛眯了眯,閃過一絲精光,篤定道:“想來薛清虞的這條舌頭應是折在了駱夫人的手裏。”
薛蘭兮眉頭微蹙,下意識的隨著季君珩念著:“駱夫人……”末了,薛蘭兮又點著頭道:“是了,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也就隻有死人和斷手斷腳的啞巴了。”
薛蘭兮麵上徒增一股子濃重的戾氣,季君珩知道駱夫人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能釋懷。
季君珩將薛蘭兮攬在懷裏,承諾道:“你放心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為顏家翻案,一定會為薛家兄長和那些平白死去的人討回公道。”
季君珩並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指天立誓,可偏就是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薛蘭兮閉上眼睛依偎在季君珩的懷裏,聽著他心髒有力的搏動,嘴角噙著一抹淺笑,隻微聲道:“我信。”
季君珩略坐了一會兒便回了府,當下定北王正在京城,多方勢力窺伺,正是多事之秋薛蘭兮便也沒有多留。
“咳咳……聽說……方才侯爺來了?我身子也好些了,你也無需日日在這守著。”陸氏一邊伸手去接薛蘭兮手裏的藥碗,一邊說道。
薛蘭兮仰了仰身,向後一躲,笑著將手中的藥吹涼送到陸氏嘴邊。陸氏隨即亦是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直到陸氏將這一碗藥喝見了底,薛蘭兮才幽幽的說:“母親放心,侯爺方才來是為了三房的事,他也囑意讓我多留兩日,以免三房讓母親憂心。”
聽薛蘭兮如此說,陸氏這才放下心來,若是因為娘家的事而讓薛蘭兮同季君珩有了什麽間隙才是得不償失。
薛蘭兮拿起帕子替陸氏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又道:“母親這兩日瞧著氣色確實是好多了。”
“三房遭了報應,他們這日子過得不痛快,我心裏這口怨氣也就舒了大半。”
薛蘭兮從素荷手裏接過蜜餞碟子,再一次遞到陸氏嘴邊,粲然道:“聽說昨個兒夜裏李氏偷偷去尋了管家,不肯從公賬借錢,隻怕她再這般拖下去,薛清虞定要活活痛死才是。”
“那也是他的報應!”
陸氏張口吃了薛蘭兮遞的蜜餞,嘴裏的苦味便一下子煙消雲散,連帶著心情又暢快了幾分。
“淺桃,這幾日你需細心守著母親,若是三房來鬧便將傳我的令將人打出去。”李氏向來是個不安生的,如今母親又在病中,她實在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小姐放心,有淺桃在便定然不會讓三房的人衝撞了夫人。”淺桃說的信誓旦旦,薛蘭兮很是滿意。
正說著話,陶嬤嬤便再次神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嬤嬤,可是出了什麽要緊事?”
陶嬤嬤皺著眉麵色為難的看了一眼陸氏,陸氏看在眼裏,直接道:“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清晏薨逝我尚且挨了過來,還有什麽是我經受不住的。”
“這……”陶嬤嬤仍是有些猶豫。
薛蘭兮衝著陶嬤嬤點了點頭,道:“說吧,嬤嬤,我在。”
“是!方才安排在三房的人來傳了話,說是老夫人召集了一眾京中上得台麵兒的貴妻聯名給大理寺上了書,想要……想要讓大理寺出麵將夫人逐出薛府。”
薛嬤嬤說完便重重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瞧陸氏的臉色。
“反了天了!她還想讓老爺休了我不成!我倒要看看這七出之條我究竟犯了哪一條!把院子的門都給我打開,讓她們來!”陸氏一張臉氣的通紅,顯然是氣的不輕。
“夫人。這個時候可說不得氣話呀!這自開朝以來大理寺便是有替夫休妻這個權力的,更何況咱們薛家是官宦人家,到時候老夫人再抹黑您兩句,隻怕大理寺便真會做了老爺的主……休妻啊!”淺桃連聲勸著,希望陸氏不要一時氣惱因小失大。
“到底是跟在一房主母身旁的丫頭,便是比旁人通透得多!”
未見李氏其人,先聞李氏其聲,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這李氏已然闖到了門口。
緊跟著一同跑進來的便是看門的小廝,那小廝頂著一張烏青的臉含糊不清道:“小姐,老夫人二話不說就闖了進來,小的實在是攔不住啊……”
薛蘭兮眉頭攢起一股冷意,如今這李氏倒是越發的為老不尊了!大房的院子她竟說闖就闖。
薛蘭兮冷哼一聲,衝那小廝擺了擺手,道:“怪不得你,你能攔得住人,又如何攔得住些旁的!對於那些醃臢貨,還是栓條狗來的痛快!”
“你!薛蘭兮,你罵誰呢?!”李氏被薛蘭兮夾槍帶棒諷了一頓,當即便要衝上前去。
“呦,我方才說的是那些醃臢貨,祖母您怎麽就巴巴的衝了上來?難不成您自認是我口中的醃臢貨?”
“你!好好好,今個兒我不同你計較,我是有事同她陸蘊芝講!”李氏搖著帕子麵上隱隱泛著幾分得意。
“陸蘊芝,方才那小丫頭都看得出來的道理,你不會看不出來吧?若是這大理寺的人真來你大房府上走了一圈,就算老爺子和薛季言一力保著你,你這名聲隻怕也是要臭出京城了!”
李氏今日穿了一身絳紫偏紅的長衫,手裏搖著帕子,再加上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在陸氏眼裏活脫脫像是一隻花母雞。
陸氏一聲冷哼,沒好氣的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蘊芝啊,清晏是我的孫兒,你的兒子,他平白無故就這麽沒了咱們誰的心裏都不痛快。我知道這段日子你一直記恨著我們三房,認為是我們三房從中作梗害了清晏那孩子。可是清晏和清虞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清晏出了事便是將清虞的孩子過繼過去我也是肯的!我今個兒來就是想同你化幹戈為玉帛,咱一家人還得好好過日子不是?”
李氏說著更是幹脆抽了條板凳坐了下來,一張臉也是變得極快,轉眼間就將一副慈母的樣子擺了出來,同方才相比儼然是兩個人的樣子。
陸氏聞言一怔,她又怎會不知李氏話中深意,薛清晏年紀輕輕連個一兒半女都沒留下就這麽走了這一直是她的心病,如今李氏的言外之意分明是想將薛清虞的孩子過繼到薛清晏的名下。
陸氏看得出這其中的彎彎繞,薛蘭兮自然也瞧得出李氏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她的確一直想給薛清晏過繼一房兒孫,百年之後也好有人為他燃一把黃紙,不至於落得個後繼無人的下場,隻是這孩子絕不能出自三房!更不能是他薛清虞的孩子!
見陸氏麵上遲疑,薛蘭兮上前一步道:“祖母,如今薛清虞還咿咿呀呀的躺在床上,您這邊想著將他的孩子送人,隻怕是不妥吧!薛清虞被人打成那副樣子抬了出來,隻怕將來也是不能生養的,您此舉是想斷了三房的後?”
薛蘭兮的話李氏如何不明白?隻是如今薛清虞半死不活的那副樣子,便是活下來也是個廢人。還不如將孩子送去大房,等到將大房的財產通通繼承了下來,再尋個由頭認祖便好,到底是一脈相承的血,她就不信那孩子還能認了旁人做親生爹娘?
李氏雖然被薛蘭兮在傷口上撒了鹽,但到底還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強忍住怒意,忍氣吞聲道:“你們大房到底是嫡子,我跟了老爺一輩子,到底還是要為他考慮不是?再者說這孩子終歸是姓薛,無論是大房來養還是三房來養應當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