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是做官的料
薛家的事情,蕭康帝不是一無所知。薛清宴和薛清虞之間的事情,他更是有所耳聞,不管薛季言此舉是真的為國考慮,還是想要伺機報複,他都樂見其成。
給薛季言的恩惠越多,他對朝廷的忠心就越多。能用一個沒什麽用的人來招攬一個真的人才,是筆劃算買賣。
到了晚上,薛季言回家的時候,聖旨已經下到了家裏。對此,薛老爺子並沒有什麽反應,倒是三房一家,冷著臉,什麽喜色都沒有。
晚膳時分,三房的人都坐在一起吃飯,薛季言剛出現,李氏就從鼻子裏噴出一股氣,身子一扭,不看薛季言。
眾人都清楚,若不是薛老爺子在場,李氏可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李氏都如此,更何況深受切膚之痛的三房?
吃飯的時候,陸氏在李氏跟前布菜,不過是把魚往中間放了放,祁氏就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如今大嫂財大氣粗,這剛剛上市的鱸魚也買了回來。”
“前些日子公公就說鱸魚最是鮮美,所以今兒個廚房采買看到鱸魚便買了回來,跟財大氣粗有什麽關係?”陸氏不接,將鱸魚夾了一塊放到老爺子的碗裏,接著又夾了一塊放到李氏的碗裏。
“這財大氣粗是比出來的,大房如今深受皇恩,自然是什麽都舍得采買,不像我們,剛剛添了一口人,孩子還沒奶吃呢,爹就沒了營生。”祁氏翻了個白眼,夾了青菜放到李氏碗裏。
“你那孫子沒奶吃是因為早產,跟我們財大氣粗又有什麽幹係?若是在他娘肚子裏多呆兩天,別說奶了,就是金子也吃的著。”
祁氏本想用剛出生的小娃娃搏一搏薛老爺子的同情,好想法子在朝廷再謀個差事給薛清虞,卻沒想陸氏偏生哪壺不開提哪壺,將還在祠堂跪著的薛瑾姝給牽扯了進來。
“陸氏說的沒錯,若不是薛瑾姝平日太過驕縱,也不會今日鑄下大禍。”
果然,薛老爺子點了點頭,深以為然。他夾起鱸魚,吃了一口,點了點頭誇讚陸氏,“廚房和采買都給個賞吧,這鱸魚鮮美卻又恰如其分,顯然是采買和廚房都用了心的。”
“是。”陸氏笑了笑,又往薛老爺子的碗裏夾了幾塊。
李氏終於忍不住,啪嗒一聲撂了筷子,“我吃不下。”
“怎麽了?”薛老爺子不悅的看著李氏,“好端端的怎麽吃不下了。”
“老爺你也別太偏心,季言是您兒子,季堯可也是。您說季堯不是當官的材料,讓他做了個紅頂商人,我說讓他幫著朝廷販賣鹽鐵,您不讓就罷了。好不容易清虞長這麽大,有了個一官半職,您不心疼就算了,現如今孩子剛出生爹就沒了營生,你讓他們這一家怎麽過!”
這話表麵上說的是薛老爺子,實際上哪一個字不是針對薛季言的?
薛季言知道此時不能沉默,於是隻好站起身子,朝著李氏行禮道:“母親息怒,清虞的官職是我上奏了皇上給罷免的。清虞在戶部日日走馬逗鳥,什麽事情都沒做過。如今到了朝廷需要的時候,清虞什麽都做不了,便是我不提,也會有禦史出來彈劾於他。與其那個時候被人打了臉麵,不如我們自己先藏了拙。”
薛老爺子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對薛季言沒有什麽反應。可是李氏才不管,在他看來,根本就是薛季言故意針對薛清虞。
“你有一個好兒子,就要逼死清虞一家是麽!”
“娘你這是哪兒的話,都是一家人,怎麽算逼死不逼死的?清虞是沒了官職,可是戶部的那麽點俸祿,還不夠他去喝一頓花酒呢。當官規矩那麽多,指不定他自己早就不想做了。現下剛好放出來,給他個自由,讓他跟三弟一起做買賣,那不比當官舒坦?”陸氏知道薛季言的嘴比不上她們這些婦人,連忙在薛季言之後替他描補。
這麽說確實不錯,可士農工商的等級是自古就有的,商人便是皇商,也是最不入流的存在,如此薛家三房如何才能在非富即貴的京城立足?
李氏就這麽一個兒子,自己一輩子不能說抬不起頭來,卻也不算風光,便是嫁給了薛老爺子,那也得頂著一個續弦的名聲。
年輕時候,她沒少被京城的貴婦們嫌棄,現如今為了自己的兒孫,她如何能不籌謀?
她如何不知道薛清虞在戶部過的並不好,可是薛季堯是皇商,又不是管的炙手可熱的東西,便是手裏能有些銀錢,那又如何,還不是要遭人白眼。
若是薛清虞還在戶部,便是隻是一個掛名的小官,別人有求於他的時候也得低三下四,怎麽也得好過出門遭人白眼。
“你說的倒是輕巧,你怎麽不讓你兒子去做皇商?皇上那麽看重你們家清宴,若是大哥去說一聲,還能不準?”祁氏白眼一翻,就要跟陸氏吵起來。
“若是我兒子有這個能耐,我自然也讓他去!可是,清宴實在不是這塊料子。皇商一事,茲事體大,稍有不慎便是影響國計民生。”薛季言皺眉,對著祁氏竟是絲毫不讓。
“都住口,皇上已經下了聖旨,你們若是誰有不滿,去金鑾殿上吵吵去!”薛老爺子頭一個不耐煩,耳朵邊聒噪的跟一百隻鴨子在叫一樣。
最終,他一聲怒吼才終止了這場爭吵,終於能清淨的吃頓飯。
表麵上是清靜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祁氏和陸氏兩人互相眼刀遞的那叫一個電閃雷鳴。
等終於吃完了飯,李氏擦了嘴,才慢悠悠的說道,“老爺有心讓薛家一團和氣,我們能理解,可是也不能不顧忌那小曾孫。要我說,這個事情也有解決的法子。”
眾人都看著李氏,希望她能說個什麽好法子出來。
“要我說,這事兒確實是季言你這個做大伯的不對。你跟清虞都在戶部,便是他有什麽紕漏,你做長輩的幫著描補遮掩一下就過去了,何至於讓他丟了營生?不過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便是你再去求皇上也不會讓皇上改了主意,聖旨已經下了,還有什麽轉圜的餘地?便是薛家德高望重,也沒得如此行事,讓天下恥笑。”
李氏這話聽上去很有道理,可是仔細一琢磨,全是屁話。戶部的事物是薛季言一人書說得算的麽?便是能給薛清虞描補一二,也不能日日遮掩吧?等到將來薛季言不能庇佑薛清虞的時候,薛清虞要如何?
再說了,薛季言幫薛清虞擦的屁股還少麽!
“那母親有什麽法子能讓清虞這一家子過了這日子麽?您那小曾孫現在可是一天天銀子跟流水似的。”祁氏歎了口氣,也拉著那剛出生的小娃娃來求薛老爺子一個心軟。
“此事既然是因季言而起,還得季言來解決。戶部既然沒有什麽職位能讓清虞去做,六部其他地方總有吧?六部沒有,翰林院總有吧?翰林院沒有,其他那麽多衙門,總有一個差事能讓清虞去做吧?”
李氏話音一落,薛季言立刻就拒絕了。
“朝廷這麽大,如何能養閑人?薛清虞自上任以來,從沒按時到過衙門,這哪兒是一個當官的樣子!母親,若是您說讓清虞去個什麽地方做生意,我還能幫襯一二,可若是還是當官,恕兒子不能安排。”
“你,別給臉不要臉!”李氏頓時怒了起來,抄起剛才喝茶的茶杯就朝著薛季言的腦袋砸了過去。
薛季言不躲不避,就那麽任由茶碗砸在腦袋上,給腦袋砸的血糊糊的。
眾人見狀,倒抽一口冷氣,連忙叫大夫。薛蘭兮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站出來看著李氏說道,“祖母,孫女見識淺薄,可也知道一個道理,為官者猶如父母。若是連到衙門都不及時,跟做父母不看孩子有什麽區別?清虞堂哥誌不在此,何苦強行將他安排進衙門。”
“你知道個屁!你們一家子都是要逼死我們這些孤兒寡母的才高興是不是!”李氏火氣正沒處撒呢,看到薛蘭兮出來,指著她就開始罵,“我尋思你為什麽就不是個好東西呢,合著你爹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才生出你這麽個雜碎玩意兒。你們這一窩,就是要逼死你的親三叔,親堂兄才要罷休是不是!”
這話委實重了,什麽孤兒寡母的?薛老爺子還健在,薛清虞更是生龍活虎,如何就是孤兒寡母了。
當下,薛老爺子也不再壓抑怒火,反手一巴掌抽到了李氏的臉上。
“你在咒誰呢!一天天的,你要把家裏鬧成什麽樣子才甘心!”
李氏冷不丁被這麽打了,加上孫子的事情沒了著落,頓時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天殺的啊,我這是為自己孫子爭口氣,結果被你這個當爺爺的打!我就不該生了薛季堯,就該讓他剛出生的時候掐死在水裏,也省的落得今日這個結局。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要怎麽過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