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便是為了顏家
薛蘭兮隻當他是因為要到金吾衛裏麵拘束起來不開心,笑著打趣他,“舅舅和舅母雖然一直都盼著你能有個正經事兒做,可若是你不開心,求了外祖母便是為何如此悶悶不樂?”
“我倒不是不高興要去金吾衛,而是覺得你要嫁人了,會不會就沒辦法照顧你了。”陸長笙看著薛蘭兮,長歎一口,“在娘家的時候,有父母兄弟,長輩們都會照顧你一二,可是若是嫁了人,日子就不好過了。”
陸長笙在景郡王府耳濡目染,見了老郡王妃和郡王妃之間的相處,自然是擔心薛蘭兮以後也會遇見這麽一個厲害婆婆。畢竟,老郡王妃的威懾力,在京城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也難為景郡王妃這麽些年的從中周旋,毫無錯處。
“祖母為人是嚴厲了一些,可是卻從不隨意苛責舅母,日常兩人相處也甚是愉快,這話要是讓祖母聽見,小心她那拐棍敲你。”薛蘭兮掩嘴一笑,看著陸長笙的樣子有些感慨。
若是真正的薛蘭兮還活著,隻怕最後也是要嫁給陸長笙的吧。這樣的一對,總歸是讓陸氏放心的。
“好妹妹好妹妹,這話你可不敢給祖母學了去。”陸長笙連忙告饒,倒也散了鬱氣,“你也太沒良心了,我隻是擔心你而已。”
“表哥擔心我作甚?衛陵侯府並沒有主母,隻有老侯爺一個側室管著府中的雜事。我嫁過去,別的不說,但是婆婆跟前站規矩這事兒便是免了的。再加上衛陵侯雖然是武人,但是一年到頭不著家,我又能受多大的委屈?”薛蘭兮淺淺一笑,安慰陸長笙。
陸長笙想了想季君珩那性子,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反倒是表哥你,入了金吾衛,在宮中行走,可一定要萬分小心。皇上跟前,一個行差踏錯就是滿門抄斬。”薛蘭兮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叮囑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陸長笙笑了笑,又開始戳弄那昏昏欲睡的小奶狗。
薛蘭兮見那小奶狗被他戳的左搖右擺,忍不住奪了過來,放在日常繡花的繡筐裏,“且讓它睡著,不睡覺它怎麽長大。”
討了個沒趣,陸長笙垂頭喪氣的去找陸氏評理,陸氏看著他們兩人玩成這個樣子笑了笑,任由他們鬧去,自己則去廚房準備了給景郡王府的回禮。
一直到用了晚膳,陸長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陸氏和薛季言年紀大了,想要先睡,但是又覺得前些日子對薛蘭兮拘束的確實有些狠了,於是就叮囑薛清宴今日也不要一直悶在書房裏,帶著薛蘭兮去街上逛一逛。
端午有習俗,晚上是要放河燈祭祀亡靈的。薛清宴帶著薛蘭兮換了便服,出了薛府,就被街上的人給驚呆了。
往日到了夜間,因為宵禁的關係,街上行人甚少,因為今日過節,所以往日在家中枯坐的人也都到了街上,放個河燈,一來引渡亡靈,二來閑逛,打發時間。
薛清宴給薛蘭兮買了一盞小小的蓮花燈給她,“我聽聞江南女子總喜歡放河燈祈福,妹妹身子這麽弱,不如放個河燈,祈求身體康健?”
“若是什麽事情都能祈求來,天上的神仙們還不得忙死?”薛蘭兮淺淺一笑,接了河燈,卻又有些晃神。
若是這小小河燈能引渡顏家亡靈,她便是放個千萬盞又如何?
可是,顏家的亡靈,隻能洗刷,卻不能引渡。
見她沉默,薛清宴笑了笑,朝攤主借了筆墨,寫了康健二字,帶著她一起放到了護城河中。
薛蘭兮看著一板一眼甚是認真的薛清宴,有些無奈,卻也有些動容。
終於放好了河燈,薛蘭兮看著薛清宴回來,側頭問道,“哥哥擠在那麽些姑娘們中間,倒也不顯局促。”
“都是有求於人,有何需要局促的?更何況今日過節,若還講究男女大防,豈不是太無趣了。”薛清宴臉上微紅,可見不是不局促,而是裝模作樣而已。
“薛小姐。”兩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叫薛蘭兮,兩人一起回頭,疑惑的看著那個穿著短打的漢子。
“我家王爺想請小姐到那邊酒樓一敘。”來人走上前抱拳行了一禮,薛蘭兮和薛清宴兩人頓時明白是誰了。
京中尚武的王爺,隻有靖王一個人。薛蘭兮也想起,似乎很久沒有見過靖王了,於是點了點頭,看著薛清宴說道,“哥哥不如先回去?靖王殿下若是拉了哥哥喝酒,哥哥怕是招架不住。”
“無妨,我送你過去。”薛清宴似乎並不怕被靖王捉了喝酒,說要送薛蘭兮過去。
路程並不長,可是薛清宴要送,薛蘭兮也不會拒絕,笑吟吟的跟上。
靖王的隨從走在前麵,跟二人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薛清宴和薛蘭兮並排行著,突然開口,“我知道你跟父親還有母親有事兒瞞著我,但是妹妹,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薛蘭兮動容,轉頭看著薛清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見她這個樣子,薛清宴也不忍再說什麽,前麵就到了酒樓,他揉了揉薛蘭兮的小腦袋說道:“去吧,別讓靖王爺久等。”
點了點頭,薛蘭兮衝著薛清宴擺了擺手,小跑著進了酒樓。
靖王一隻腳踩在地上,一隻腳則踩在欄杆上,往前傾著身子,一邊喝酒一邊看著薛清宴跟薛蘭兮的一舉一動發笑。
這兩個人,怎麽這麽有意思。
喝個酒還能搞的跟生離死別一樣。
薛蘭兮上了樓,薛清宴就在樓下等著。靖王賀仲麟看著薛蘭兮兔子一樣的跳了上來忍不住就樂,“季君珩不在京城,你就這麽高興?”
“我高不高興跟他在不在京城並沒有什麽關係。”薛蘭兮白了賀仲麟一眼,從他手中接過酒壺,靠在柱子上喝了一口皺眉道,“怎麽是果酒?”
“我可不想明兒個被戶部尚書追著打,別看那幫子文人沒什麽力氣,追起人來可是夠煩人的。”賀仲麟搖了搖頭,在欄杆上坐下,兩條腿都伸向欄杆外麵,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發呆。
“看什麽呢?”喝了兩口,薛蘭兮也接受了果酒這個東西,雖然有些苦澀,可是喝了兩口也喝出來了其中的花香和果香,於是也就不嫌棄了。
“星星。你看,京城的星星就是沒有邊疆那麽的多,那麽的繁盛。”賀仲麟回頭,招呼薛蘭兮過來。“你看,那個星星在我在東海帶兵的時候,聽那裏的老人說起過,說那個星星隻要升起來,那就是先人們回家看望子孫後代了。”
“是麽?”薛蘭兮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個星星,看它格外明亮,忍不住笑了笑,“若是賀家先祖回來看望你的話,看你這麽孤家寡人,連粽子都沒人給你包,會不會氣的把你從樓上踢下去?”
薛蘭兮自己傷神是一回事兒,但是,讓人跟著自己一起傷神是另一回事。所以,她才會這麽樂嗬嗬的,陪著所有人高高興興的過節。
“嗤,孤家寡人不好麽?真把我從樓上踢下去了,我還樂得個高興。”賀仲麟嗤笑一聲,從欄杆上下來,走到桌前撚起幾個花生米丟到嘴裏,“賀家先祖要是真的這麽操心我的終身大事,直接從天上給我扔個下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薛蘭兮噗嗤一聲樂了,覺得賀仲麟怕是喝多了。
見她笑了,賀仲麟笑著搖了搖頭道,“其實孤家寡人挺好,至少不連累人家姑娘。你說說,我雖然看上去是個王爺,位高權重,實際上呢,父皇除了會用我打仗之外,並不會讓我做別的。”
這些年,靖王在外征戰,積累下了赫赫戰功。若是尋常皇子這個樣子,皇上疼啊愛啊,在身邊拴著都來不及,偏生就他被皇上嫌棄,述職在京都不願意多看兩眼。
若不是太後時常招他進宮,便是自己的母妃都見不著。
他的意思是,若是他真的有天死了,不管是觸怒了蕭康帝被斬首還是在戰場上死了,都不至於連累一個姑娘為她守寡。
“你倒是挺想得開的,可你也不想想太後和貴妃娘娘。若是你死了,身後有個一兒半女的,他們過的也有盼頭。”薛蘭兮是不讚同賀仲麟的這個說法。
“你覺得皇上就不會殺了自己的親孫子?”賀仲麟聽完,似笑非笑的看著薛蘭兮。
薛蘭兮忽然沉默。
當年顏家鼎盛一時,皇上有多偏愛顏家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後來顏家的覆滅也在一夜之間,上下幾十口人,竟然沒有一個活下去的。
伴君如伴虎,若是皇上發起怒來,一家老小,一個都少不了閻王殿裏聚一聚。
“憶兒,當年顏家多麽鼎盛,現在還在惦記著他們的人就有多麽寂寥。你看看,不管是我還是誰,有誰能真正的忘記一個帝王有多麽的冷血無情呢?”賀仲麟說著說著笑了起來,一壺酒灌入喉中,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