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腳印（151）上訪
這年的春節是2月8號，眼見著時間一天一天近了。
元月23日上午十點，廖高賢找到張德民。
「昨天朱書記把我叫到縣委，說兩天前地區人大工委、紀委和地區婦聯組成聯合調查組，到洛平調查區中的事。好像那封舉報田玉娟的信地區人大工委和紀委也收到了一封……」廖高賢看著張德民。
「廖書記，這是好事啊，呵呵。」張德民心裡明白，那天自己把舉報信給了林懷遠后，林懷遠雖然沒表態。但這次地區人大工委和紀委組成聯合調查組，說明林懷遠沒有無動於衷。
「廖書記，地區來辦田玉娟的事，側面也說明了地區紀委對我們縣紀委的這次調查處理結果不滿意……」張德民拿起桌上的一支筆隨口說道，「上次我們曾談到縣紀委的這次調查處理有避重就輕之嫌，甚至有包庇之嫌！我覺得他們能來，不僅說明上級主管部門明察秋毫，當然也可以避免一級主管部門一手遮天獨斷專行！呵呵。」張德民靠著椅背說道。
廖高賢想了想，點了點頭。
「對了，德民，今年我區的形勢非常好，我想年前召集全區所有村支書、主任一起開個會，一來讓那些搞得好的村社露露臉；第二，也藉機敲打敲打其他村社。」
「廖書記，這個提議非常好！」廖高賢的話讓張德民精神為之一震，撐起身看著廖高賢，「是得敲打一下有些不思進取，只知道等著上面幫他們安排好做好的村社幹部！」提起有些村社支書主任，張德民就氣不打一處出。去年副食園項目開工建設后，區里曾召開了村社經濟工作會議。會上那些村社幹部一副熱情高漲的樣子，可回去之後就把這事丟到腦後了，弄得張德民只好讓區黨政辦追著這些村社幹部的屁股問……
「廖書記，我一個想法，從今年開始區里給每個鄉下達經濟指標，由鄉里再將經濟指標分解后，下達到村裡，形成經濟責任制。每年召開兩次經濟任務完成會，年中一次和年底一次。年中這一次，對於沒有完成的村社提出警告，如果年底還沒有完成的話，要嗎降職要嗎換位置！」
對於鄉鎮經濟指標，張德民是從大哥張林簽訂的承包責任制里想到的。在長期的計劃經濟時代，很多人養成了懶散和等靠要的大鍋飯的思想。就拿很多國營企業來說，不論經營好壞，盈利還是虧損，工資照發，企業工資總額與經營效益完全脫節；二是職工吃企業的「大鍋飯」，在企業內部，職工無論干多干少，干好乾壞，都不會影響個人工資分配，工資分配存在嚴重的平均主義。
如果實行責任制管理，就不一樣了。比如區里根據各鄉鎮、各村社的具體情況，制定相應的經濟發展指標，並按照相應的經濟指標進行考核，並視考核結果實施獎懲。
「德民，你變得這個意見非常好，這樣一來，我看還有誰還能得過且過，躲在空孔里混日子！」廖高賢對於張德民這個建議非常認可。他以前也擔任過鄉一級的幹部，每次上面安排下來的事除了政治任務，其他的事沒有三番五次的催促是沒法得到你想要的結果的。這點在村社一級尤為突出，農民嘛，懶散慣了，你要給他布置除政治以外的事，還不如自己做！
「一會兒我讓方根去辦這事，德民，你看啥時開這個會合適？」
「離過年還有兩三周的時間，我的想法是三天內搞完各鄉鎮的經濟指標，三天內和鄉里一起搞完村社的指標分解，這個會年後開要好些！」張德民想了想說道。
廖高賢也是一個急性子，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勝在踏實，做事絕不拖泥帶水，這點讓張德民很認可。
就在張德民和廖高賢聊著副食園的前景時，張德民接到縣委辦主任呂華的傳呼留言：洛平機械廠以及另外兩家洛平的國營企業職工集體到縣政府請願，抗議引進外來企業擾亂本地生產經營生產秩序並將三家企業納入洛平經濟技術開發區！
看罷簡訊，張德民有些氣惱！到目前為止只有三家企業到洛平考察，成不成還得另說。別人都還沒定下來，你這到好，窩裡反了！
「又出啥幺蛾子了？」見張德民看完簡訊臉一下黑了下來，廖高賢問道。
「碼的……」張德民恨恨地爆了一句粗扣，「機械工業園那邊才剛張羅起來，那幫人就開始鬧騰了，說引進來的企業破壞了本地的生產經營秩序，這他嗎的都哪跟哪啊？」
「本地人頭腦簡單，做事不走腦子！」廖高賢說道，「他們到不是擔心企業發不發展，他們擔心的是他們手裡的鐵飯碗，害怕進來的企業會在本地大量招工，撼動了他們鐵老大的位置！」
「是啊，即便有再好的方案和措施，本地人的思維習慣不改變都是白搭！」張德民嘆了口氣，「廖書記，我得去一趟縣裡！」張德民站起身來說道。
洛平縣委縣政府不在一個地方辦公，縣委在南街，縣政府在西邊。張德民到達縣城時，特意繞道縣政府門口，還在老遠就看見很多人圍在縣政府門口。
張德民將車停在稍遠的地方靜靜地注視著這群人。這些人也不鬧也不吵，只是坐在縣政府門口，阻斷了通往縣政府的道路。在縣政府門口站著警察。
張德民觀察了大概二十分鐘，便調轉車頭開往縣委。
「張區……」張德民剛走進縣委小樓，就碰著段馨兒，段馨兒忙叫道，「出事了！」
「出啥事？」張德民看著段馨兒微微一笑，「馨兒，你可別一驚一乍的，沒見我一路狂奔氣還沒踹勻，呵呵。」張德民有心調侃。
「聽說城西那幫人一會兒要來縣委……」段馨兒低聲說道，「我要出去一下，駱書記在朱書記辦公室。」段馨兒說著轉身下了樓。
看著段馨兒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兒，俊眼修眉，張德民不免心動神搖起來……
「德民……」就在張德民看著段馨兒的倩影臆想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叫道，張德民忙轉過身子，「呂主任。」
「來得正好，走，跟我去一趟縣政府。」呂華沒有和張德民寒暄，說完徑直走出縣委大樓。
「剛才縣政府那邊打來電話，說那些工人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說一會兒要到縣委來請願！」呂華邊走邊道，「地區人大調查組剛來，又來了這檔子事兒，看來洛平不太平啊！」呂華停下腳步嘆道。
「調查組還沒走？」張德民看著呂華。
「上午縣人大汪主任說，調查組也在了解工人上訪的事！」呂華搖了搖頭，然後朝前走去。
縣委和縣政府相距不遠，兩人步行過去。
縣政府這邊參與接待的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沒有見著武偉才和王平龍。
縣府辦主任馮忠林簡單介紹了一下現場的情況，呂華讓通知那幾個廠的廠長和書記過來。馮忠林說早上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都沒找著廠長和書記，後來又派人去了家裡，還是沒找著人。
三個廠子的廠長書記居然在廠里工人上訪的時候集體失蹤？張德民不由眉頭緊皺。但此時他又不便說什麼，畢竟他和呂華的角色不一樣，呂華雖熱是縣委辦主任，理論上和馮忠林平級，但呂華同時還是縣委常委，這個角色卻是馮忠林望塵莫及的。
「馮主任，如果，我是說如果廠長書記都找不到，是不是這事就擺在這裡了，或者說只能依靠縣委縣政府來處理了？」張德民看著馮忠林笑了笑，雖然笑得有些苦澀。
「張區，武縣和王縣都不在，縣政府其他領導對這事都不太了解，你也知道，我們縣府辦只是做一些協調工作的。」馮忠林心裡雖然對張德民拿大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但礙於呂華的面子，也只能面笑皮不笑地說道。
張德民此前沒有和馮忠林打個交道，對這個人也不了解。剛才說的那些話也只是出於一時的氣惱，他也知道縣府辦就像馮忠林說的，就是做一些上傳下達以及協調方面的工作。
「老馮，你們一邊抓緊去找那些廠領導，一方面問問武縣和王縣什麼時候能回來。」呂華邊說邊朝縣政府里走去，「另外，你讓這些工人選幾個代表到縣政府會議室。」
張德民在走過人群的時候，瞄了一眼，人群里有幾個人也看著呂華和自己。張德民發現這些人的神態特別是眼神跟其他人就不一樣。其他那些人見有人過來，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下身體，讓出一條道來，這是一種想解決問題的心態。而這些人呢？身體根本就沒動，好像是要故意找茬或者是挑事。他們的眼神里也不是期盼和迫切而是一種遊離的眼神，這種遊離的眼神是社會上那種混混特有的！
如果這些人都是廠子里的工人，最起碼見了呂華和自己，應該有一種終於有人出面來面對自己的期盼之感。但張德民沒有在這些人的神態里看出那種工廠里工人特有的堅韌和執著！
難道人群里混雜了其他的人？張德民頭腦里突然冒出這種想法……
如果真是這樣，這些人為什麼要混在人群里？他們的目的和用意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