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腳印(121)文化
張德民因為教師出身,對文化教育的重要意義,理解較其他人更為深刻。上任后,他專門到區文教辦進行了調研,對土門區文教衛生這塊工作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雖然文教衛生工作在目前工作中排在末位,但張德民清楚文化教育在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未來國與國之間的競爭一定是文化的競爭,一個國家,要想生存和發展,就必須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的文化!
那十年因為種種原因對文化的桎梏,已經使得民族文化,特別以民族傳統文化為支撐的民族道德體系處於崩潰的邊緣。這點在這些年裡顯露無疑,一切向錢看,萬事以金錢作為衡量標準成為大多數人的價值取向和價值追求。而現行體制更是對文化教育視為「雞肋」。不能不說這是民族的悲哀!
張德民環抱雙臂站在窗前,心裡生出些許感慨!
張德民今天打算去幾個鄉小轉一下,了解一下鄉小的教育和學生情況。
土門區下轄西葫蘆鄉、槐岔子鄉、棗拐子鄉、蘆葦鄉四個鄉鎮,人口十五萬,是洛平縣最大的鄉,僅次於縣城城關鎮。每個鄉只有一個鄉小,中學只能到土門區中就讀。
張德民沒打算先去區中,一提起那個巫婆般的老女人心裡就覺得厭惡,特別是上次衛紅的事,張德民想起就來氣。那個老女人那配做老師,還是校長,簡直就一巫婆。
今天他打算和西葫蘆鄉小王銘老婆的堂弟李欣陽一起去槐岔子鄉看看。槐岔子鄉距離土門區十幾公里,但路況非常差。張德民開車接著李欣陽后,便朝槐岔子鄉方向開去。
李欣陽三十多歲,現在是土門區文教辦副主任。
「張區……」李欣陽羨慕的神情看張張德民,「我在土門區混了十多年才混上這麼個副主任,您看您啊,這麼年輕,一年不到現在已經是副區長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得扔。」李欣陽秉性直爽,有啥說啥,也不管張德民愛聽不愛聽,直杠杠地說道。
「呵呵。」李欣陽的話讓張德民一樂,「欣陽,我也是趕鴨子上架啊!沒你想象中的那樣!」張德民看了一眼李欣陽笑道。
「槐岔子鄉現在有多少教師?」張德民問道。
「這個鄉現在有六名教師,基本是回鄉的高中畢業生,因為教師是有工資啊,所以很多高中畢業生沒考上大學,都爭著當老師。」李欣陽說道,「現在的校長是前年從區中調過去的,據說也是和區中校長田玉娟搞不好,才主動申請去的。」
「嗯。」張德民點了點頭,「他們那裡學齡兒童有多少沒有入學的?」
「今年春季開學的時候,我下去看了看,據不完全統計,目前這個鄉適齡兒童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七十在上學,這之中不包括有些讀了一二年級就輟學了兒童……」李欣陽說道,「張區,您也知道,在農村,很多父母覺得孩子能認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就行了,所以很多兒童基本上讀完小學就不再讀書了……」
李欣陽說的在目前農村是普遍存在的,而且這些輟學兒童大多是女孩。他們的父母認為女孩子遲早要嫁人,只是自己暫時養著,出錢讓他們讀書不划算。嫁了人當然就是婆家的了,再加上家裡窮,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拿錢出來讓她們去讀書。這些家庭的父母一般也是沒怎麼讀過書的。
「欣陽,我在想,我們鄉小能不能採取一幫一代的方式,我的意思是,讓在學校就讀的學生回到村裡后,再帶一個輟學兒童。」張德民說罷看了看李欣陽,「這樣一來,就可以盡量消滅文盲!」
「我們從四十年代末到五十年代初,各地都開展了聲勢浩大的掃盲學習,後來在五十年代以後這種方式基本就銷聲匿跡了。但我覺得一個國家如果老是處於那十年那種讀書無用的思潮中,這樣的國家註定不會興旺的,因為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傳承就是文化!你把這個傳承給掐斷了,那還咋發展?」
「從目前的形勢看,特別是改革開放一來,我們的眼界打開了,我們才了解到原來世界上很多富有的國家,無不是從文化教育著手的,就像東亞那個島國。戰敗后,他們將戰爭賠款全部用於文化教育、民族素質上,也才有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張區。」李欣陽笑了笑,「我們這兒很閉塞,也沒有那些眼光,我們這些年就知道按上面編的書授課,上面沒有要求我們也不敢做啊!說穿了,我們就一農民,沒有像你那樣的眼光和境界,呵呵。」
李欣陽的話讓張德民皺了皺眉,想了想。
「是的,我們很閉塞,為什麼閉塞?我們想過沒有?」張德民看了一眼李欣陽,「我們是農民沒錯,但農民難道就應該這樣嗎?我也承認,農民的眼光很局限,在他們的腦子裡始終是三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但是作為政府和文化教育主管部門也是這樣的眼界,沒有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我覺得這個部門是失職的!」
「張區,您說的我也知道,但我們這兒很多家庭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裡還有錢錢供孩子讀書?」李欣陽看著張德民繼續說道,「我們這兒的農民,他們寧願拿錢交超生罰款,也不願意為學齡孩子讀書花錢,這就是我們這兒現階段的事實!」
「欣陽,我剛才說的,一幫一代你們教育部門可以考慮一下!也可以找一個條件相對較好的鄉小搞一個試點!」這裡農村的情況張德民很清楚,畢竟他在西葫蘆鄉小呆過一段時間,對這樣家庭父母的想法也很清楚。
「另外,很多村社離鄉小比較遠,可以考慮將遠一點的村社集中起來,辦一個鄉小分校。」張德民說道。
「張區,這個以前我們也考慮過,關鍵是師資……」李欣陽說道,「雖然很多人爭著當老師,但我們四個鄉,老師的工資拖了大半年了,那些老師也是牢騷滿腹的……」
李欣陽的話讓張德民陷入了沉思。
土門區到槐岔子鄉的路很不好走,十幾公里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在李欣陽的指引下,張德民把車直接開到了鄉小。正值課間時間,這些小孩見到汽車過來,便好奇地圍了上來。
槐岔子鄉小校長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叫卿樂淮,帶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
「卿校長,目前鄉小有多少教師?在校學生有多少?各種年齡段的學生多少?」在鄉長辦公室坐下后,張德民問道。
「張區長,我們鄉小目前有六名教師,在校學生130多人……」卿樂淮說道,「各種年齡段的學生從七歲到十三歲不等。」
「升學率多少?」張德民看著卿樂淮。
「升學率不好說,因為我們這兒中途退學的人很多,比如今天統計的在校學生有130多,明天說不定就只有一百多一點了……」
「卿校長,輟學兒童的比例大概怎樣?」張德民繼續問道。
「按我們上學期的統計,比例大概在20-30%左右。」卿樂淮看了一樣李欣陽后說道。
「這個比例很高!」張德民皺了皺眉。
隨後,張德民和鄉小的老師座談了一下,聽取了他們對教學工作的看法和意見,見張德民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這些年輕老師也就沒啥壓力,大家七嘴八舌地提了很多意見,比如教師工資、民辦教師身份、教學質量、拓寬學生知識面等等……
帶著這些問題,張德民回到了區里。
隨後兩天,張德民到土門區的其他兩個鄉的鄉小進行了調研。調研結束后,將調研情況進行了匯總,有些問題需要區里解決的,比如說工資問題、民辦教師轉干問題,張德民專門形成了一份報告上報區里。至於教學任務、課程壓力、輟學等問題,限於目前應試教育這樣一種狀況,張德民還沒有一個較為清晰的解決思路。
在了解三個鄉鄉小情況的同時,張德民也對三個鄉的自然和物產資源進行了全面了解。其中蘆葦鄉自然景色非常優美,有較大面積的濕地,是候鳥南遷的最後一個落腳點。據說這裡每到秋季,來自省城的很多鳥類學家都駐點在這裡研究,這裡也成為洛東省非常理想觀鳥的地方之一。
張德民布置的一幫一代的思路,在李欣陽的推動下,很快開始了試點工作。同時區文教辦針對張德民建立鄉小分校的事也著手開始了論證。
這段時間,由於省交通廳洛城到洛西這條省道改造工作在即,張德民也是隔三差五地來回於洛城和洛平。為了使這條路加快改造的步伐,張德民專程去了一趟洛西,找了秦林凡。兩人商議,採取兩縣共同的名義想省交通廳申報。回來后,洛平方面在駱歆華的極力推動下,朱衛東才點頭同意。
朱衛東上任后,除了各種學習,就是座談學習體會,經濟這方面的工作幾乎沒怎麼動。讓張德民很是不解。
「德民。」一家餐館里,張德民和苗媛媛吃著中飯。中飯後,張德民要去交通廳見冉林。五月初和冉林見面時,冉林說下周二三最後定洛平到洛城省道改造的開工時間,今天已經五月中旬了,又是周五,所以張德民想了想還是決定下午回一趟洛城。
「我下個月要調回省城……」苗媛媛看著張德民說道。自從洛平黨代會後,苗媛媛也沒事可做,雖然洛平還保留著招商引資辦這個機構,但基本處於休眠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