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腳印（107）暴雨
下午，張德民讓周子華擬定了一份應急名單和鄉領導值班表。周子華擬定好后，張德民讓他交給黨政辦主任，讓他請黃書記看一看，如果黃書記沒有意見，今天之內讓名單上所有人員會簽。
快五點半的時候，張德民接到吳畏的電話。
吳畏說今天上午洛城市交通局沒有確定使用河壩的石材，據說這次洛城選定的一家石材是市裡面一位領導推薦的。具體情況，吳畏說韋處長可能會和張德民詳細說的。
洛城市交通局這次沒有選擇河壩的石料，張德民雖然有些無奈，但也並不怎麼往心裡去。畢竟這事也是臨時說起的，當時張德民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所以，這事也沒給張德民的心情帶來多大的影響。
日子一天一地過去，張德民這幾天也是密切觀察著天氣情況。
吳畏那邊的石材廠的準備工作已經準備就緒，只等到省交通廳那邊的通知和石材的樣本就可以生產了。
隔了幾天，交通廳伍處長打來電話，說洛城那邊可能需要石灰，讓張德民做好準備。張德民馬上讓吳畏找到伍處長，和洛城市交通局簽訂了石灰供應合同。
合同簽訂后，吳畏馬上購買了設備，並找到此前已經聯繫好的原洛城石灰廠生產副廠長王遠光，這個廠現在也是要死不活的，工人也只能發基本生活費。王遠光又介紹了一些洛城石灰廠的下崗職工。
由於石灰只有西葫蘆鄉玲瓏村那邊才有，所以張德民給秦邦凱打了電話，並把吳畏介紹給了他。
吳畏和西葫蘆鄉談好后，隨即在玲瓏村招聘了一些村民，在張德民確定的地址上開始了石灰的生產。
七月二十號，從中午開始，天空就變得格外陰沉，黑壓壓的烏雲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來了。張德民和黃長福站在辦公室門前的過道上看著天空。
「德民。」黃長福皺著眉頭看著張德民，「看這天氣，我活了五十多年還沒見過這陣仗！」黃長福有些焦慮地說道。
「黃書記，河壩其他村子我倒不擔心，就怕田家灣村那邊……」張德民表情里充滿著擔憂。
田家灣村位於河壩鄉的最東面，是河壩唯一一個處於低洼地帶的自然村，據說二十多年前從山上下來的泥石流摧毀了整個村莊。看著天空越來越厚的雲層，張德民憂心忡忡。
「德民。」黃長福回頭看著張德民，「一會兒我們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具體部署一下！」黃長福說完后又看了看天空。
很快，鄉黨政辦通知所有在家的鄉領導。
「同志們……」黃長福掃了一眼在座的鄉領導，「看天氣，今年的這場雨來勢很猛，從現在開始，鄉黨委要求所有鄉領導留守待命，一旦遭遇突發事件，必須立即啟動應急預案……」黃長福揚了揚手裡的抗洪預案說道，「希望全體鄉幹部做好相應的準備工作……」黃長福說完，看著張德民。
「剛才黃書記講了，這場強降雨估計對我們來說是幾十年一遇的。在這裡，我強調一下，這幾天所有鄉領導必須留在鄉政府待命，下面我根據主管項目情況做一個分工……」張德民說完鄉領導的分工后，繼續說道，「特別是要密切觀察東邊的幾個村，該轉移和撤離的要儘快轉移……」張德民說完后看了一眼黃長福。
「希望各位鄉領導按照剛才張鄉長分工，從現在開始到各自的崗位各負其責、各司其職……」黃長福接著說道。
會議結束后，張德民回到辦公室正看著文件。
「鄉長。」周子華敲門進來后說道，「這次讓季鄉長負責田家灣村那邊……周子華欲言又止。
「季鄉長是主管這方面工作的鄉領導，對鄉里各自然村應該非常熟悉！」張德民頭也沒抬地說道。
回到黨政辦。周子華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張德民臉上明顯不快，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剛才那話有點過了。自己就一小辦事員，雖然現在負責鄉長的工作對接，但根本沒有到替鄉長拿主意的那個層次。周子華有些後悔剛才的多嘴。
雨從旁晚的時候就開始下了，非常大。張德民一直呆在辦公室。
「鄉長……」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桂月明進來后說道，「剛才我們了解了一下，今晚這場雨我們鄉東邊下得非常大，但西邊卻是一滴都沒下。」桂月明說道，「特別是田家灣村那邊，雨是最大的！」
「季鄉長到田家灣去了嗎？」張德民看著桂月明。
「暫時聯繫不上，估計應該到了。」桂月明說道。
「這個時候更要密切觀察，雖然西邊那些村子沒有下雨，但不能掉以輕心。」張德民看著桂月明。
「德民，這雨下得實在太大了！」黃長福在門口抖了一下身上的雨衣說道，「鎮上很多地方都積滿了水，有的低洼的房子裡面已經進水了……」河壩鎮的位置靠近河壩鄉的東面。河壩鄉呈梭子形狀，呈西高東低的態勢，東西兩頭的相距約四十公里。
「是啊，雨勢很猛啊！」張德民站起身走到門口拿著手電筒照著漆黑的夜空說道。
兩人正說著，就看見周子華急匆匆跑上樓來。
「黃書記，張鄉長。」周子華喘著氣說道，「田家灣村傳來消息，他們後山上出現泥石流的跡象……」
「人員轉移沒有？季鄉長到了嗎？」張德民緊接著問道。周子華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黃書記，我去一趟田家灣村……」張德民說著拿起黃長福的雨衣。
「德民，要不我去吧，我熟悉些。」黃長福說著就要拿張德民抓在手裡的雨衣。
「黃書記，你坐鎮家裡，再說還要關注鎮上，我年輕，經得起折騰！」張德民邊說邊將雨衣穿在身上，「子華跟我去！」張德民說完轉身進屋換上雨鞋。
「德民……」黃長福看著張德民，「注意安全！」
張德民點了點頭。
雨勢實在太猛，以至對方說話都很難聽清楚，手電筒光很難穿過密集的雨簾，只能照到腳邊不遠的地方，兩人磕磕碰碰在雨中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走著。
田家灣村距離鎮上七八公里左右，在天晴的時候走路也就半個多小時。今天這麼大的雨水，兩人足足走了兩個來小時才趕到田家灣村。
「田支書。」張德民兩人進了村委，看著田家灣村支書田繼勇，「情況怎麼樣？」張德民摘下雨衣帽子問道。
「張鄉長。」田繼勇五十來歲，滿臉皺紋，「那邊山上出現了滑坡現象，村主任田慶明過去了。」
「周邊的人員撤離了嗎？」張德民看著田繼勇。
「田主任過去可能在組織？」
「可能？」張德民斜了田繼勇一眼，「季鄉長呢？」
「季、季鄉長回縣城去了。」田繼勇不敢正視張德民。
「回縣城？」張德民瞪著眼看著田繼勇。
「下午他過來說他老婆來電話說身體不舒服，所以……」田繼勇有些為難地說道。
「好你個季玉國，你這是臨陣脫逃！」張德民一聽就火了，說完后，扣上雨衣，「去滑坡現場！」說完一轉身出了門。
周子華看了一眼田繼勇，搖了搖頭，跟著張德民出了門。
到了滑坡現場，張德民看到田慶明正組織村民轉移。
「情況如何？」張德民打著手電筒問道。
「鄉長，這裡的人員已經轉移得差不多了！」田慶明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說道，「田石，清點一下，看看還有沒轉移的人！」田慶明沖遠處正指揮轉移的年輕人說道。
「主任……」一個年輕人連滾帶爬地過來說道，「山上已經有泥石流下來了！」
「你過去幫著田石轉移……」田慶明說道，「張主任，我們也走吧？」
看見人陸陸續續被轉移到安全地帶，張德民這才和田慶明一起向安全地帶走去。
「主任，田洪強沒有出來！」田石几乎是爬滾著過來說道，「估計還在屋裡。」田石指著遠處的一間屋子說道。
「趕緊去啊？」田慶明吼著田石，沒想到，田石剛轉身一咕嚕滾到了田裡。田坎雖然不高，但田石摔下去剛好撞著一塊石頭。
「田石、田石……」田慶明連叫幾聲都沒有回應，就要跳進田裡。哪知道張德民比他還快，已經跳進了田裡，抱起躺在水裡的田石放到田坎上，「把他抬到安全地方，看看有沒有醫生？」張德民說道。
「子華，你和田主任一起過去……」張德民說完，朝著剛才田石指的方向跌跌闖闖跑了過去。
「張鄉長……」身後傳來田慶明的聲音，「你不熟悉，讓我去……」說完田慶明跟著跑了過去。
「你回去！」張德民回頭吼道，「去檢查一下還有沒有人沒有出來！」
田慶明楞了一下，「張鄉長，山坡最左邊的那個房子……」
雨太大了，張德民根本沒有聽到田慶明最後那句話。
半山坡上有七八間屋子，張德民拿著手電筒一個屋子一個屋子地尋找著，嘴裡不停叫道，有人嗎？有人嗎？
找到最後一間屋子的時候，張德民終於在手電筒光下看見一個花白頭髮老頭捲縮在屋裡的一個角落。張德民過去一把將老人抱了起來，然後轉身朝屋外走去。剛走出屋子，就聽見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張德民沒有功夫回頭看，用嘴含著手電筒，抱起老人死命朝右邊安全的方向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