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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烙印(84)悲兮

  「呵呵。」老人看著張德民捋了捋鬍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張老師,我談談我那會兒吧。」老人微笑著看著張德民。


  「以前我們這樣的人說是出去鬧革命,其實就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飽飯,因為家裡窮沒飯吃,糧食都被地主老財搜颳去了,逼得沒辦法才出去。你想啊,那會兒如果有吃有穿誰還出去?老婆娃兒熱炕頭的日子比外面舒服吧……「說到這裡,老人笑了笑,「不瞞你說,那會兒真是這麼想的,不像現在說的有多麼高多麼高的覺悟,每次聽到這些話,我都臉紅,呵呵。」


  「我爺爺是前清的秀才,從小爺爺就讓我跟著他讀書寫字。在那個時代,因為爺爺不願為五斗米折腰,所以家裡很窮。爺爺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做人不能有傲氣但必須得有傲骨。」王大爺說道這裡笑了笑,「我弟兄姊妹七個,我排行老四,家裡孩子多,沒飯吃咋辦?只能當兵。那個年代不是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嗎?」


  「我是四八年底入伍的,入伍時指導員問我們為什麼革命,我們說是為了打到地主老財過好日子。記得當時指導員笑了笑說我們是無產階級……」說到這裡,老人看著張德民,「指導員這話在理,我們確實是一無所有才出來的嘛?我們不無產誰還無產?」


  「指導員說,無產階級的宗旨是要解放全人類,讓所有人吃飽穿暖,但是我們鬧革命的無產階級只有在解放了全人類之後才能最後解放自己……」老人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最後九州解放了,我們在五零年底也回家繼續種田了……複員的時候我們都想不通啊,為什麼解放了,我們還得回家種田,而那些城裡的人還是在城裡……」老人看著窗外,「張老師,不瞞你說,當時我們想的就是解放了,我們就留在城裡,讓那些城裡人到鄉下去,呵呵。」


  「要複員了,想不通啊,想不通咋辦,找指導員唄……」老人繼續說道,「找到指導員,指導員說無產階級是以解放全人類為己任的。後來才知道,這個全人類不僅是咱們國家的還包括全世界的人民,宣傳上說當時世界上還有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回到家裡,又開始了種田,你說種田就好好種吧,結果呢,種出資本主義尾巴來了……」說到這裡老人神色有些暗淡,「後來,尾巴割掉了,又練啥鋼鐵,你說我們農民懂啥鍊鋼鐵?要是我們農民都能鍊鋼煉鐵了,我們早將那些資本主義國家甩一帽子遠了!沒法子,既然上面要練那就練唄,結果樹砍了,山禿了……」老人說道這裡嘆了口氣,「接著就是三年災害年,那是自然的嗎?六二年的時候,我父母餓死了……」


  「我有一個同村的戰友更慘,和我同時間入伍。我複員了,他參加了高麗戰爭,在戰爭中他被俘……戰爭結束后,上面來人說,我那個同村去了台島,哎!」說到這裡老人嘆了口氣,「你想啊,去了台島在那個年代意味著啥?所以這個人的父母在每次運動的時候都要挨斗,後來老兩口實在撐不住就跳了井……那個人的弟弟妹妹沒法子只好遠走他鄉……」說到後來老人眉頭都打起了結,「去年秋天,台島那邊有個原來的國軍老兵回鄉探親,說到我那個同村,他才說和我那個同村一起的另外一個人被俘後去了台島,我那個同村呢?在被俘后寧死不願去台島,後來在戰俘營中被折磨死了……」


  「我入伍時的那個指導員也慘,在那十年裡受不了精神和肉體的折磨,跳了樓……」老人說到這嘆了口氣,「那會兒啊,我們是打著反封建反專制的旗號推翻了一個椅子,可當後來的人坐上那把椅子上的時候,卻比他當初提出的口號有過之而不及,最後把自己神話了,現在呢?沒成神反倒成了妖……」老人說道這裡沒有繼續說下去。


  「對了,張老師,弔橋事故中傷亡的孩子,鄉里到現在還沒有個說法……」老人站起身說道,「我想一個為人民的政府是不應該這樣的啊,呵呵。」老人笑著看了一眼張德民,「與民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民共有其憂者,人必拯其危!」老人臨走的時候,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


  老人走後張德民就一直陷入在沉思中。老人說的那些年的那些話那些事僅僅是牢騷嗎?張德民是災害年出生的,親歷了那幾年的很多事。但無論怎樣,老人的話讓張德民更加地意識到了肩上的責任!


  「德民……」閉著眼躺在床上的張德民聽到一個聲音叫自己,睜開眼一看,是丁黑臉,忙坐了起來,「丁書記。」


  「德民啊,昨天才聽說你的事,咋樣?」丁黑臉關切地問道。


  「好了,呵呵!」張德民翻身下了床,走了幾步,「你看!」張德民拍了拍自己的腿說道。


  「嗯。」丁黑臉點了點頭,「出去喝兩杯?」丁黑臉雖然臉上有點笑容,但張德民看得出那是苦笑,是無奈的笑!


  「丁書記有此雅興,我豈能掃興?呵呵!」張德民笑道。


  「要回洛城?」丁黑臉看著旁邊的麻布口袋問道,「蘭草?」見口袋裡露出一根蘭草葉子,丁黑臉俯下身子打開口袋,「嗯,蘭草的品種一般,山上挖的吧,呵呵。」丁黑臉笑著拍了拍手。


  「丁書記了解蘭草?我可就知道這是蘭草,其他就一無所知了,呵呵!」張德民笑了笑,「這是我二姐給我家老爺子弄的蘭草,這不讓我截下了,呵呵。」


  「嗯。」丁黑臉看了看張德民,點了點頭。


  看看時間差不多已到飯點,張德民讓丁黑臉先走。哪知道丁黑臉剛離開,護士就來巡房了,張德民只好窩在床上。


  丁黑臉在醫院門口沒有等著張德民,卻等來了一身警服的柴慧君。


  「丁書記。」柴慧君老遠就看見丁黑臉站在醫院門口瞅著院內,走進后叫道。


  「小柴啊。」丁黑臉看著鄉派出所的警花笑了笑,「家裡有人住院?」


  「剛到縣局辦了點事,這不,來看看張書記。」柴慧君笑道。


  「哦,他馬上出來,呵呵。」聽到柴慧君說來看張德民,丁黑臉臉上有一種莫名的表情一閃而過,他看了看院內,才轉頭看著柴慧君說道。


  不一會兒,就看見張德民的身影,「遇著護士巡房了,呵呵,丁書記久等了,咦,小柴來了?」張德民笑了笑。


  張德民不敢在醫院門前停留,怕一會兒碰著醫生或護士,三個人趕緊朝右邊小巷走去,丁黑臉帶著張德民和柴慧君來到離醫院不遠的一個餐館,這家餐館是丁黑臉常來的。


  「德民,紀委的事我聽說了……」坐下后,丁黑臉點了幾道菜,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后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個丁黑臉,不管他身上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毛病,總的來說還是一個想幹事的人。特別是在自己調到鄉黨政辦后兩人間的幾次談話,張德民感覺到這個人還是一個有思想有思路想做事的人。這個年代想做事的人雖然很多,但有思想和思路並能實施的人就太少了,起碼張德民是這樣認為的。再說當然如果沒有丁黑臉當初的決定,自己恐怕到現在還在鄉小教書。所以,對丁黑臉張德民始終是心懷感激之情。


  「嗯。」張德民點了點頭,然後端起杯子,「丁書記,這杯酒我得敬你!」


  「德民,你跟我還客氣啥?」丁黑臉搖著頭道。


  「丁書記,如果沒有您當初決定讓我到鄉里做招商工作,現在我估計還在那兒當孩子頭,呵呵,所以這杯酒無論如何我得敬您!」張德民說得很誠懇,讓丁黑臉無法拒絕。


  「德民,打第一次和你聊經濟發展,我就覺得你是一個不簡單的人,我呢,只是盡了我當時的職責而已,談不上感謝,呵呵。」丁黑臉放下酒杯后說道,「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小柴你說是不是啊,呵呵。」丁黑臉說完看著柴慧君笑道。


  「嗯。」柴慧君微微一笑,「張書記是人中龍鳳,有思想有思路,是一個敢想敢幹的人,丁書記也是慧眼識珠,呵呵!」柴慧君看著丁黑臉,「我覺得我們這兒就缺像張書記這種銳意進取、銳意開拓的人!」雖然柴慧君的話聽上去有點拍馬屁之嫌,但柴慧君說的很真誠,也就讓人無法和獻媚聯繫到一起。


  「小柴,你這話就不怕我這條腿也摔斷啊,呵呵!」張德民呵呵一笑,「不是嗎?把我捧這麼高,不摔死也得摔斷一條腿,呵呵。」見兩人不解的目光,張德民笑著補充道。


  張德民的話讓丁黑臉和柴慧君楞了一下,隨即呵呵笑了起來。


  張德民和丁黑臉邊吃邊聊,柴慧君則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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