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生而不愛,那便不要生了吧
回到十二層,顧佳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來,看著剛剛入住沒多久的三百平米江景房,再回想剛剛去過的八百平米複式三層,越看越覺得狹窄憋仄。
瞧見自家媳婦情緒有些不對,許幻山放下手上的紙筆,起身走了過去。
“怎麽了,老婆?別人不願意幫忙啊?”
“你去過這棟樓的頂層嗎?”顧佳沒有回答,而是坐下來掏出手機查找有關莫奈‘睡蓮’的拍賣記錄。
“頂層?”以他們現在的身價,貸款買下這套房子就已經是極限了,許幻山笑道,“不是說根本就不在咱們預期之內嗎?”
查完睡蓮查頂層的價格,君悅府作為滬海最頂級的豪宅,樓層越高價格越是貴的可怕,對於周寂剛剛說過的‘贗品’一事,顧佳並不會全信,畢竟她和周寂也隻見過兩麵,而王太太那套裝修下來接近七八億的房子,以及眼睛都不眨的買下那麽多玉石翡翠,買一幅莫奈的真品應該不在話下。
“怎麽了?怎麽說話沒頭沒尾的?”看著顧佳一臉困擾沉思的模樣,許幻山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關心道,“是受到什麽刺激了嗎?”
顧佳自言自語道:“她是四十歲過上那樣的生活的,咱們現在三十,離她也沒差幾層了……”
許幻山忍不住笑了,“誰啊?你去趟頂樓有那麽大刺激嗎?這樓上.……”
“你說,有錢人會買假畫嗎?”顧佳一臉認真的看向許幻山,打斷道:“連梵高和莫奈都分不清的人,都能住在那樣的房子裏,我們努努力是不是也一定可以。”
聽到這裏,許幻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
在他看來以公司現在的情況,他們賣掉之前的房子貸款買來這裏已經很有壓力了,而他自身也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即便沒有住到這裏,還在之前一百多平的老房子裏,隻要家庭美滿和睦,一樣可以給孩子同齡人中最為優渥的生活環境。
而顧佳則不同,她太過望夫成龍了,眼睛永遠盯著山頂,然而這山望著那山高,她永遠想要的是更好一點,再好一點。
“好了,你別想了,你趕緊去想你的設計方案去吧。”
許幻山猶豫著站起身來,走了幾步遲疑的轉過身,卻見顧佳朝他做出一個加油的手勢,“老公~加油!”
顧佳鼓勵的眼神讓許幻山想說的話噎在了嘴裏。
作為男人,讓妻子孩子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是他的責任,即便他時常覺得顧佳的追求有點過於偏激,他也從沒有反駁過。
因為顧佳太強勢了,永遠站在至高點上掌舵這個家庭。
回到工作台前,許幻山拿起畫紙,抬頭看了眼坐在窗前若有所思的顧佳,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門,怔怔的看著即將繪製完成的煙花設計稿。
家庭是第一位,這些親手設計的絢麗煙花,同樣是他畢生所求。
……
另一邊,剛到樓下周寂就收到了銀行轉賬的短信,反正都是大風刮來的錢,周寂看了眼小數點前麵的那一長串零,倒也並不怎麽在意。
途徑樓下的一家奢侈品店,“MISHL”LOGO映入眼簾,周寂對於這些奢侈品沒有什麽研究,隻是餘光掃過單獨展示幾款小挎包,外形與當年司藤用過的頗為相似,心念一動,便抬步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米希亞。”
店裏的幾位銷售頓時露出了標誌性的微笑。
一般這樣的奢侈品商店,很少會有二十多歲的男士獨自來逛,平時她們接待的客人也都是三十以上的女士居多,即便有男士也多是陪同女伴前來。
“先生您好,歡迎光臨米希亞,請問您有熟悉的銷售嗎?”
佐伊上前兩步,微笑道。
“沒有。”周寂掃視一圈店內裝潢,目光落在了包區。
覺察到這點,王漫妮連忙走上前來,客氣道,“那由我來為你服務怎麽樣?”
周寂點點頭:“可以。”
王漫妮側身指引道:“不知道您需要點什麽幫助呢?店裏剛上了一批男士服裝,裏麵有幾款版型肯定特別適合您。”
周寂搖了搖頭,目光掃向包區,笑道:“把那邊的幾款女包拿過來吧。”
王漫妮笑道:“先生您眼光真好,這幾款是今年剛出的新品,整個滬海都找不到一樣的呢~”
眼看兩人朝包區走去,南希衝馬斯努嘴道:“妮妮姐運氣也太好了吧?前兩天剛拿到一個一百多萬的單子,今天又有高富帥來給女朋友買包。”
“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佐伊一邊整理著手套,一邊不屑的說道,“你們沒聽說嗎?她住的小區趕上管道老化,房子差點都著了,要不是事故調查並非她的原因,光修繕費用就得把她的工資獎金全折進去。”
“啊?那也太慘了吧?”
佐伊撇嘴道,“她慘不慘倒是不知道,攤上這樣一個瘟神,反正她房東肯定是慘了。”
這邊,幾人的竊竊私語根本瞞不過周寂的耳朵,聽到她們的交談,周寂才明白眼前這個王漫妮就是那套房子的租戶。
當日房東突然反複不用想也知道是她軟磨硬泡的結果,雖然不知道她究竟跟房東說了什麽,但能讓房東臨時反悔,那套房子的租金肯定不會再低於他報出來的九千塊。
如今,身份證和戶籍已經辦好,隨便出幾塊玉石翡翠就可以換來一串子零,周寂對於那套房子的需求反倒沒那麽大了。
指了指王漫妮拿出來的一整排包包,周寂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段的狗血劇情,不禁笑了出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放回去,其他我全要了.……”
“啊?”王漫妮楞了一下,重新確認了一遍,這才驚喜不已的想要和經理匯報,然而剛一轉身,卻又反應過來,連忙朝周寂道了聲歉,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越發燦爛,“周先生,勞煩您稍等片刻,這裏有飲品和茶點提供,如果有什麽需要隨時可以叫我。”
沒過多久,王漫妮便和經理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朝他走來,經理畢恭畢敬的將銀行卡還給周寂,同時向他遞來一張請柬樣式的卡片。
周寂翻開卡片,裏麵夾著兩張豪華郵輪的船票,經理解釋道:“是這樣的周先生,我們集團總店近期正在舉辦活動,恭喜您成為我們華南區的幸運顧客,這兩枚船票是地中海輝煌號遊輪的豪華艙船票,您可以帶著女伴一同前往歐洲享受一場遊輪之旅,祝您玩的愉快。”
女伴……周寂露出一絲苦笑,心都空了,哪還有伴?
合上請柬,周寂隨手把它插到一隻包裝盒的彩帶中,看了眼快要擺滿桌子的包裝袋,問道:“我就住在君悅府十七樓,麻煩你們找個人幫我送上去吧?”
經理笑道:“妮妮,那就麻煩你幫忙再跑一趟吧?”
碰上這樣的大客戶,王漫妮哪裏會覺得麻煩,連忙滿臉笑容的應了下來。
昔日陪司藤逛街,自己活生生變成一個行走的工具人,如今自己享受了一番買買買的爽快,看著王漫妮手上提著肩上挎著的各種包裝袋,不知為何周寂自己也感受到了莫名的成就感。
去到君悅府,卻看到大堂略顯嘈雜,前台一臉歉意的向眾人解釋,公共電梯和備用電梯臨時發生故障,物業這邊已經緊急聯係維修人員前來搶修了。
眼看遲遲無法修好,要想上下樓就隻能爬樓梯了。
底層住戶倒也好說,十幾層硬著頭皮也就爬了,可要是二十層以上的‘豪門’,上上下下卻是有些遭罪了。
周寂回頭打量一番王漫妮身上掛滿的包裝袋,詢問前台可不可以把東西暫時寄放在她們這兒,可這些畢竟是價值幾百萬上千萬的東西,前台自然不敢應下。
王漫妮正顏道:“周先生,我沒事的,要不然我們爬樓梯上去也行。”
周寂掃過她腳下的小皮鞋,搖頭道:“電梯一時半會兒也修不好,反正我也不著急,你就先把這些東西帶回店裏吧,明天得空再送來也不遲。”
“這怎麽行呢……”王漫妮剛想再說,就見周寂打趣道,“怎麽?你們還是家黑店不成?”
話已至此,王漫妮隻好再三表達感激,並表示明天一上班就會給他送來。
“別別別~”周寂扶額道,“最煩有人擾我清夢,你還是等明天這個時候再送吧,到時我和物業說一聲,讓他們帶你上去。”
……
與此同時,顧佳留意到手機上還有一個鍾曉芹打來的未接來電,時間差不多是在王太太家,雖然顯示兩秒就掛斷了,但她還是連忙回撥了過去,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小芹,剛剛沒注.……”
沒等她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略顯低落的聲音。
“顧佳.……我懷孕了。”
鍾曉芹垂頭喪氣的拿起檢驗單,哭喪著臉說道。
“這是好事兒啊,你怎麽這個語氣呀?孩子不是陳嶼的?”顧佳忍不住笑道。
她和鍾曉芹是老同學了,在學校的時候就是最好的閨蜜,自然清楚這個呆呆傻傻的單純姑娘一直是個乖乖女,從小到大別說是男朋友了,就連說過幾句話的異性朋友都沒有。
“佳佳!怎麽連你也這麽說!”鍾曉芹瞪了西竹一眼,氣呼呼的說,“你這樣我可就生氣啦!”
顧佳說的關我什麽事兒啊?西竹人小氣場可不小,雙手抱肩,微微昂首,白了鍾曉芹一眼,針鋒相對。
“好啦,別生氣啊,我開玩笑的啦~”顧佳笑道,“那你告訴陳老師了嗎?”
“還沒呢……檢驗結果剛出來,我有點不敢說……”鍾曉芹在西竹的眼神中敗下陣來,連個小女孩都瞪不過的挫敗感讓她揉著報告單道,“陳嶼和我說孩子是規劃,是最講究時機的事兒.……”鍾曉芹把剛剛和西竹說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
臨了還是問出了那句讓西竹最是火冒三丈的話。
“顧佳,你覺得我要不要呀?”
如果不是醫院四周都有,來來往往又到處都是人,西竹恨不得變回大人模樣給她一耳光。
顧佳那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認真道:“鍾曉芹,你有個毛病你知不知道?”
“啊?”鍾曉芹疑惑道。
“你老是習慣把別人的想法當成你自己的想法,別人要是說喜歡呢,你就好;別人要是討厭呢,你就不要。但這個事兒你真得自己想清楚,現在懷孕的是你,你得對自己和孩子負責任。”顧佳一連串的話聽得西竹連連點頭,停頓一下,顧佳語重心長道,“這事兒,我真沒辦法幫你做主。”
“.……”鍾曉芹沉默片刻,苦惱道,“可我還是不知道。”
輕歎一聲,西竹踮起腳尖,伸手輕輕撫向鍾曉芹的頭頂,明明很小很小的一隻手,卻讓鍾曉芹感到莫名的心安。
“不要老想這些負麵東西,說不定你的寶寶生下來像我家子言那麽乖,又像是小西竹那麽可愛呢?”顧佳輕歎一聲,安慰道。
轉眼已到晚上,鍾曉芹連追劇的心思都沒有了,抱著手機給陳嶼編輯短信,從‘我懷孕了’四個字刪刪減減,最後一個字也沒能發出去。
合上手機,看到西竹跟個幽靈一樣站在窗戶邊,依靠著窗台,看向自己。
“還是不打算告訴陳嶼嗎?”
鍾曉芹沉默片刻,遲疑道,“反正他明天就要回來了,這麽大的事兒,我打算明天當麵告訴他。”
“白天的時候,你問過我你該不該要這個孩子.……”
暖色的床頭燈把臥室照的有些昏暗,鍾曉芹看向西竹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雙眸,隱隱感覺一絲不對。
“現在,我告訴你我的答案。”西竹原本清冷的眼神透露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痛苦和仇恨交織,一時間有些嚇到了鍾曉芹。
紅光乍現,在整個臥室亮起。
睡夢中,鍾曉芹仿佛看到了一個女孩兒被視若父親的人折磨、辱罵、毆打、奴役、困在狹小鐵籠猶如牲畜豢養,醒來時昨晚的夢境已經完全忘記,隻有被淚水浸濕的枕頭,以及腦海中回蕩的那句話,印在了她的心中。
生而不養,養而不教,教而不愛,那便不要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