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鍋姨
…… 2019年5月9日，星期四。
13點27分。
「叮叮叮~車輛行駛請您坐穩扶好，下一站.……沿江東路站.……」
公交車起步時的輕微晃動將坐在最後一排的周寂從昏睡中驚醒，轉頭看向窗外逐漸遠去的『巷務新村』公交站牌，心底莫名泛起一絲無法言喻的奇怪感覺。
就好像.……他之前到過那裡一樣.……
不過此時的他沒有空閑多想，而是把更多注意放在了手裡端著的花盆上面。
「司藤？」
本應生機盎然的藤蔓不知為何變得萎靡不振，曲卷的枝葉似乎還有一點枯萎燒焦的痕迹。
指尖輕輕觸碰藤蔓曲卷的枝丫,周寂心情越發沉重。
自身修為受限，真氣所剩無幾，就連四方陣圖和司藤都無法取得聯繫。
周寂努力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但記憶像是被蒙上一層厚厚的迷霧，不管怎麼回想，最後的畫面依舊停留在當著李淳罡和姜泥的面步入天門通道的那一刻。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裡絕非王仙芝曾經提到過的天界。
到過仙三世界的周寂很清楚，區區一個高武位面的天界尚不足以壓制住『四方陣圖』的存在。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又是哪裡？
周寂眉頭微皺，將所剩無幾的真氣分出一半為司藤補充靈力，抬眸看向車裡的一眾乘客，突然注意坐在他正前方相隔三排座椅的一位女生像是發癔症一般猛然驚醒。
若只是如此，他倒也不會那麼在意，關鍵是那個女生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氣勢洶洶的直奔車前走去。
興許是睡的太沉，意識清醒身體還處於發懵的狀態，從後門到前面的這段距離女生走的搖搖晃晃，踉踉蹌蹌的來到司機旁邊，扶住護欄才勉強站穩。
略顯空蕩的車廂彷彿恢復到兩年前的擁擠嘈雜。
那一年，剛上大一的她曾在這裡被人偷過錢包，當時她急著去學校參加四級考試，准考證就在包里，當她不知所措的找上司機的時候,就是這位司機大叔果斷把車停在路邊,鎖上車門,幫她討回錢包。
站在駕駛座旁,李詩情一言不發的盯著司機,曾經的信任徹底崩塌。
司機瞥了眼後視鏡，看到有人走到旁邊，下意識的說了句「趕緊坐回去」。
但見對方一動不動，司機轉頭看了一眼，認出這個經常乘坐45路的小姑娘，看到她泛紅的眼睛五味雜陳的看向自己，心裡一顫，不禁回想起自己女兒，壓低聲線，小聲說道：「你是不是要下車？」
「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是你.……為什麼啊？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啊？」李詩情忍住眼淚，失望的看向司機，盯著他轉來的眼睛，失望與陌生的眼神交織成淚光，在泛紅的眼眶裡打轉。
司機大叔抿緊嘴唇，雙手緊握著方向盤，不斷起伏的胸口顯示出他內心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平靜。
李詩情見他不理自己，聲音抬高几分，拍了下圍欄道：「我問你話呢？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啊？你別跟司機聊天,人開車呢？」
旁邊的鑰匙哥隨口搭了一句,李詩情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閉嘴！」
鑰匙哥被李詩情嚇了一跳，往旁邊挪了挪，悄悄掏出手機錄像。
李詩情沒有理會他的拍攝，回頭看向司機，猶有不甘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啊？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啊？你被人脅迫了嗎？」
「是那個女人逼你這麼做的對不對？」見到司機還是不理自己，李詩情伸手指向陶映紅，詰問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要跟著她一起作惡？！」
「你是誰？」
陶映紅淡漠的聲音帶著一絲沉入深淵的壓抑，「王興德，她是誰？她在跟你說什麼？
你都做了什麼？」
沒有等司機回答，也沒有給他回答的時間，陶映紅情緒突然爆發，面無表情的嘶吼道：「你都做了什麼！！」
周寂眉頭微皺，看著突然開始的鬧劇不由一頭霧水。
不過他從那個女人身上感覺到一種危險的氣息，危險不在於她本身擁有多強的實力，而是她的精神狀態就像壓抑到極致的火藥桶，幾乎一點就爆。
「王興德！回答我！！！」
李詩情沒有被陶映紅恐怖的嘶吼嚇到，吸了下鼻子，忍住快要滑落的眼淚，帶著哭腔情緒失控道：「叔叔，我那麼信任你，你為什麼要拉著我們一車人去死？到底為什麼啊？你說話！！！」
陶映紅嘴角咧開一個癲狂的笑容，正準備彎下身子拔起高壓鍋上的氣閥，卻見李詩情轉身看向後排，指著她道：「周寂！阻止她！她腳下有炸彈！」
周寂在聽到小姑娘說司機要拉他們一車人去死的時候，就意識到不對，又見她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來不及辨認真假，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流光來到陶映紅身後，抬起一指點向脖頸，卻在碰觸之前，再次泛起了那種無法言喻的奇怪感覺。
雖然修為受限，神魂亦受壓制，但以他身手對付一個普通人來說可謂手到擒來。
恍惚間，似有一道無法抵抗的恐怖威壓從遠處升起，朝這邊籠罩而來。
感受到神魂封禁的威脅，電光火石間，周寂猛然收手，身形暴退。
緊接著一團巨大的火焰從陶映紅腳下的高壓鍋轟然爆發，及視感無以復加的瘋狂預警，甚至比剛剛差點點暈陶映紅時還要強烈數倍不止！
揮袖盪開面前湧來的火柱，周寂面沉如水，藉助爆炸的衝擊力，退出車廂。
此時剛剛醒來的肖鶴雲還在扶著腦袋發懵，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再次被火焰吞沒，又又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
2019年5月9日，星期四。
13點27分。
公交車起步響起的站台提示音再次將周寂驚醒，所有事物彷彿重複過一遍不斷激起他心底的及視感。
突然察覺一道視線看向自己，周寂壓下紛雜到近乎煩悶的情緒，抬眸看向前排，只見坐在正前方相隔三排的一個小姑娘似乎剛從噩夢醒來，扶著靠椅轉身看向自己。
應對上小姑娘那雙寫滿了擔憂和自責的眼眸，那種令人煩躁的及視感再次泛起，
「她認識我？並且好像很擔心我。」周寂露出疑惑表情。
明明只是初次相見的一眼，卻好像熟悉到已經印在了他的心底。
看到周寂沒事，李詩情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長舒口氣，心裡越發愧疚。
上次循環醒來，她只顧著沉浸在『信念崩塌』的憤怒中，第一時間去找司機大叔理論，卻忘記了上上次周寂同樣是在制住陶映紅的時候，突然出現了問題。
強撐著還沒恢復過來的意識，李詩情扶著座椅踉踉蹌蹌朝後排走來，愧疚的看向周寂，「對不起，我上次太魯莽了，白白浪費一次循環機會，差點連累你出事兒。」
「上次？循環？」周寂眉頭微皺，只覺一道靈光從腦海閃過，想要抓住，卻又從指縫溜走。
「我們正處時間循環當中.……」
李詩情大致解釋一番有關循環的事情，周寂聽完講述，結合自身猜想，選擇相信了她。
晃醒被連炸炸懵了的肖鶴雲，反炸三人組再聚車尾，就前兩次行動進行了反思。
李詩情告訴兩人自己剛考入嘉林師範的時候，受到過司機大叔的幫助，再加上平時經常坐這路公交，一直對他很信任，沒想到被這麼信任的人背叛，所以在信任塌房以後，才會情緒失控。
說到這裡，李詩情再次自責的看向周寂，眼裡泛起一絲擔憂。
看著這個純樸善良、很容易相信別人的小姑娘，周寂想起她說過自己曾在前幾次循環救過她的經歷，頓時明白她為什麼會對自己充滿信任和期待。
由於前兩次循環疑團太多，所以這次他們並沒有選擇留在車上阻止爆炸，而是等待公交車靠站，在沿江東路正常下車，去到之前那個咖啡屋暫作休整。
「我們之前來過這兒？」
坐到上次的位置，周寂環視四周，若有所思道。
「剛過來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這裡是我們的其中一個據點。」肖鶴雲輕車熟路的打開電腦連上WIFI，喝了口咖啡說道。
周寂揉了揉眉心，接過李詩情遞來的百事快樂水，道了聲謝謝。
面露疼惜的把快樂水灑落在藤蔓枝丫間，周寂指尖輕撫藤蔓蜷縮的嫩芽，經過前兩次循環，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司藤靈力損耗這麼嚴重。
這果然是一場針對他的陷殺之局。
上上次循環，想必就是司藤幫自己擋下了那場爆炸。
而在上次循環，自己在即將攻擊到嫌疑人之前突然停手，想必也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沒能阻止對方將炸彈引爆。
將自己猜測告訴給他們，肖鶴雲將信將疑，皺眉道：「照這麼說，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爆炸發生，不能出手幫我們了？」
周寂微微頷首，沉聲道：「若是可以，我們可以藉助驚方力量，阻止爆炸發生。」
李詩情想到曾經犧牲過一次的小江驚官，遲疑道：「之前循環我們已經報過驚了，可還是沒能趕上.……」
肖鶴雲態度同樣有些抗拒.……他是真的不想再進小黑屋了.……
周寂略作思忖道：「通過報驚台轉接太過麻煩，我們可以討要到張驚官的聯繫方式，等到下次循環第一時間通過直接聯繫張驚官進行報驚，這樣就能節省很多時間，也能避免和驚方的過多接觸。」
「這.……倒也不是不行。」
只要不進小黑屋，肖鶴雲對於驚方還是沒那麼抗拒的。
「在此之前，最好不要浪費這次的循環時間。」周寂皺眉道：「既然已經知道司機和嫌疑人之間相互認識，那就可以掌握更多有用信息，至少查出他們為什麼要炸公交車，這一點.……可能還是得依賴驚方才能做到。」
李詩情點了點頭，出於對周寂和張驚官的信任，主動請纓去驚句打探線索。
周寂確認一下時間，頷首道：「這樣的話，我們先到公交公司打探司機和嫌疑人的關係，如果12點之前失去聯絡，隨時進入待機狀態。」
離開咖啡屋，趁著爆炸還沒發生，周寂剪去長發換了身衣服，一同前往公交公司，李詩情假裝嘉林師範的校報記者，從負責人那裡要來45路公交車的司機信息。
通過王興德的信息資料，他們又來到公交公司的職工宿舍，看到大門緊鎖，屋裡又沒什麼人，李詩情無奈道：「這怎麼辦啊？」
肖鶴雲聳了聳肩，「實在不行就只能叫開鎖的過來了。」
話音剛落，還沒等他掏出手機，就見周寂隨手搗鼓幾下，房門直接開了……
「開鎖的哪有我專業？」周寂微微一笑，直接進入房間。
肖鶴雲走到門前，驚訝的看著完好無缺的門鎖，傻眼道：「大俠，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盜~~~~盜~聖！」周寂直奔王興德的房間，目光掃過四周，很快就從柜子里翻找出一個略顯陳舊的鐵盒，從裡面拿出一個布琳布琳的舊款粉色手機。
手機款式很老，屬於很久以前的功能機，並且屏幕碎裂怎麼按都沒有反應。
這樣的手機出現在王興德家裡，怎麼看怎麼覺得違和。
就在這時，樓道傳來一聲急促的輕咳，李詩情打開一條門縫聽到肖鶴雲費勁手段的在和一個中年男子搭話拖延時間，連忙跑回卧室，急道：「不好了，周寂，有人過來了。」
「鎖門。」
周寂收起手機，將一切復原，目光掃到床梆的縫隙，掀起床墊從下方摸出一個裝著各種證件的塑料袋，條件反射的看向存摺，然後移開視線，取出戶口本和結婚證，放下床墊的同時，大門開鎖的聲音傳來，一個陌生的腳步聲走進了房間。
所幸公交公司安置的宿舍環境還算可以，至少兩室一廳，相互分開。
『噓~』周寂朝背靠在卧室大門的李詩情做出噤聲手勢，放緩腳步，輕輕走到她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