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太天真了
「你好，我要報驚！」電話撥通，沒等對方開口，李詩情就著急道，「45路公交車上有炸彈，他們現在馬上就要開上跨江大橋了。」
聽到關鍵詞，接線員那邊當即有所反應,舉手示意領導這邊有情況，然後不緊不慢的詢問有關車牌號，車上乘客人數，炸彈具體位置，報驚人現在的位置，以及姓名聯繫方式……等等一系列問題。
李詩情聽到對方還在確認她名字是『哪幾個字』，心急如焚的原地踱步，「木子李，詩歌的詩，感情的情，你快別問了，真的來不及了。」
肖鶴雲聽得一陣頭大，不耐道：「關機！」
李詩情這才反應過來，當即關閉手機。
另一邊的接線大廳。
發現報驚人關機，在旁監聽的負責人放下耳機，拿起接線員剛剛記錄的關鍵信息，看向接線員，語氣嚴厲道：「繼續聯繫報案人！」
接線員點了點頭，再次回撥電話，可惜李詩情已經把手機關掉,伸手招輛計程車準備離開這裡。
「哎,你去哪兒啊？」肖鶴雲看到李詩情報完警就到路邊招手,疑惑的跟上去道，「時間緊迫，旁邊不遠就是清水巷的人行天橋，我們這會兒趕到天橋說不定還能看到跨江大橋上面的情況。」
一輛計程車按下空客停在路邊，李詩情撩了一下耳畔有些亂糟的髮絲，打開車門道：「我去森林公園找周寂匯合。」
「那我也去。」單獨被炸好幾次的肖鶴雲已經對單獨行動有了PTSD，生怕再被他們落下，連忙坐上副駕甚至沒等李詩情上車就主動催促司機道：「師傅，去森林公園，麻煩開快點，我們比較趕時間。」
公園本身距離大橋並不遠，當兩人趕到公園門口的時候，距離爆炸已經不到兩分鐘了。
由於手機已經關機，李詩情本來想掃碼付錢，還沒等手機開機，肖鶴雲就已經主動付完車費。
「謝謝，我這就轉你。」李詩情楞了一下，下車正要拿出手機，卻見肖鶴雲不以為意道：「不用了，就一點起步費，建議你還是先別開機了，要不然驚方一直給你打電話問東問西。」
肖鶴雲說著掃了眼手上腕錶,聲音帶著幾分急促道，「時間快來不及了,公園這麼大,我們上哪兒找他去啊？」
李詩情環顧四周，朝跨江大橋的方向示意道：「沿江一側的步行道，他應該就是那裡。」
「行，那我們趕快過去吧。」
肖鶴雲走出兩步，突然發現李詩情並沒有跟上，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上。
肖鶴雲再次看了眼腕錶，無奈跟上去，還沒等走近就又聽見一陣一陣的手機鈴聲不斷響起。
「不好意思等久了。」
李詩情胸前抱著兩瓶百事快樂水，將販賣機里最貴的寶礦力遞給了肖鶴雲，「也不知道公交車怎麼樣了，我們快點去找周寂匯合吧。」 ……
沿江一側，步行道。
周寂感受著江面吹來的徐徐涼風，正準備閉上眼睛嘗試將神識擴散，卻聽到一個焦急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快停下來！」
周寂猛睜雙目，眼底寒光閃爍，轉身看到剛剛車上見到的小姑娘懷裡抱著兩瓶飲料朝他一路小跑，另一個挎著電腦包的眼鏡男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時不時停下抿口手裡的寶礦力。
覺察到小姑娘眼裡的關切，周寂收起眼神里的銳利鋒芒，開起玩笑道：「什麼停下來？你不會以為我是要跳江殉情吧？」
李詩情剛開始被周寂眼裡閃過的一瞬寒光嚇了一跳，不過迅速恢復過來，意識到自己這次和他相識過程由於肖鶴雲的出現打岔，並不像前兩次那樣絕對信任。
「上次我們這裡測試出重置循環的方法就是睡覺……」李詩情指向旁邊草坪上的長椅，話沒說完就聽一聲巨大的爆炸從遠處傳來。
黑煙滾滾，火光衝天。
李詩情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揪住周寂衣角，帶著一絲慌亂的轉頭看向跨江大橋。
橋面熊熊燃燒的大火同樣嚇到了漫不經心的肖鶴雲。
撐在圍欄上的胳膊突然一顫，還沒喝完的寶礦力從手心跌落，噗通~一聲掉進水裡。
這是肖鶴雲第一次看到公交車爆炸的情景，雖然距離很遠，但仍然喚醒他前幾次親身被炸的恐懼。
「看來連驚方都沒能阻止爆炸發生。」周寂低頭看著李詩情綳到發白的指尖，轉眸看向遠處橋面的公交車，對面前這個小姑娘已經有了八九分相信。
連續9次時間循環，每一次他都會失去循環記憶，只有保存記憶的這個小姑娘和那個眼鏡男才是破除陷殺之局的關鍵。
帶著李詩情走到她剛剛指著的長椅，周寂感受四周稀薄惰性的天地元氣，略作思忖道：「你剛說……重置循環的方法是睡覺？」
「啊？啊！」李詩情點了下頭，想起那件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坐下一半慌忙站起，字斟句酌解釋道：「不是那個意思，當時我在椅子上睡，你坐在旁邊閉眼練功，然後.……然後我們就回到公交車上了。」
「你倆和我進的是一個循環嗎？」肖鶴雲在旁聽著兩人對話，只覺一頭霧水，「記得上次你們好像也在車上一起被炸的吧？對了！我當時還問你是不是避開車禍就可以脫離循環了……」
周寂應對上肖鶴雲納悶的表情，轉眸看向李詩情，露出恍然之色，「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驚方沒能阻止爆炸，時間循環仍將繼續。」
李詩情看到周寂不想把這件事告訴肖鶴雲，猶豫一下，跟著轉移話題道：「其實我一直擔心一件事情，我們根本就沒有看到炸彈，如果驚鑔問我們炸彈在哪兒的話我們怎麼說啊？」
「如實說啊。」肖鶴雲下意識的接道。
李詩情驚訝道：「跟他們講，我們經歷了循環？他們不可能相信的。」
「那我們還能怎麼解釋？」肖鶴雲聳了聳肩，不以為意道，「反正炸彈不是我們引爆的，我們也沒有作案動機，驚方就算不採信我們說的話，頂多會覺得我們是胡言亂語，再嚴重點就把我們當嫌疑人對待一陣兒……」
周寂啞然失笑，搖頭道：「你想的可能有些過於簡單了，面對如此重大的爆炸案，驚方到時定會反覆審迅、高壓對待，不可能那麼輕易的放過你們的……」
「嘖~所以你一下車就逃跑，連陪我們一起報驚都不敢，就是為了明哲保身，不想被案件牽連？」肖鶴雲本來就對周寂落跑的行為頗為不滿，嗤笑一聲，不屑道：「驚方辦案是要講證據的，沒有證據只能放我們走，如果我們自己胡編個理由，一旦出現什麼破綻那隻會加大對我們的懷疑。」
有過幾次被驚方請去『協助』諮詢的經歷，李詩情雖然還是覺得肖鶴雲想法有些天真，但又沒有別的應對方法。
轉眸看向周寂，周寂瞧出李詩情眼裡的猶豫，淡然一笑，頷首道：「反正循環沒有結束，他想試試那就試試唄~~倒是如果承受不住驚方的高壓審迅，那就直接重置循環好了。」
這倒也是個辦法.……
肖鶴雲不屑的撇了撇嘴，從包里翻出紙筆，「我們先把前幾次的循環經過梳理一遍，這樣告訴驚方的時候，思緒不會變亂。」
李詩情點了點頭，突然想起懷裡還抱著兩瓶快樂水，連忙拿下來遞給了周寂。
「這是給我的？謝謝。」周寂從李詩情手裡接過一瓶，頷首道謝，露出一絲懷念之色，「說起來，好像已經很長時間沒喝過快樂水了……」
「這瓶也是。」李詩情露出甜美笑容，將另一瓶也塞進周寂手裡，雙手背後，腳尖輕快的退後兩步，歪頭笑道：「一瓶可以給你妻子，另一瓶你自己喝。」
「你都已經結婚啦？」肖鶴雲獃獃的看向兩人，視線從李詩情和周寂之間來回移動，當看到周寂擰開瓶蓋將其中一瓶全部澆到花盆裡面的時候，瞠目結舌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前幾次循環的我和你講過很多事情。」周寂沒有理會肖鶴雲的一驚一乍，看向李詩情綻放的笑顏，嘴角跟著揚起一抹淺淺微笑。 ……
確如周寂所說。
驚方對這起爆炸的重視程度遠超肖鶴雲想象。
當余雷一個人帶隊來公園找他們的時候，李詩情心底突然泛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肖鶴雲瞧見驚方從兩邊圍攏，那種沉重壓抑的氣勢讓他心裡一緊，轉頭瞧見李詩情有些魂不守舍，小聲道：「怎麼了？這些人有什麼問題嗎？」
李詩情搖了搖頭，壓下心裡的不安，沒有說話。
「市邢驚隊余雷，今天下午一點三十五分左右，是不是你們報驚說45路公交車上有炸彈。」
余雷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表情讓肖鶴雲有些不知所措，怔怔的點了點頭，承認道：「啊，是……是我們。」
余雷看起來心情有些壓抑，語氣低沉，似乎不願解釋太多，「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這好像和我預想的態度有些不大一樣.……
肖鶴雲喉結滾動，似乎受到壓抑的氣氛影響，心情同樣變得凝重起來。
再一次進入驚句，這一次李詩情沒有像前幾次那樣去到會議室協助諮詢，而是沿著大廳左側封鎖的鐵門進入邢事部門，七拐八拐來到邢針辦，上交隨身物品和手機，和肖鶴雲分別關進了兩間沉悶憋仄的審迅室里。
當審迅椅的擋板放下來的那一刻，肖鶴雲真的慌了。
有些不自在的環視四周，試圖緩解緊張，可周圍的布置以及驚方態度讓他愈發緊張。
過一會兒，剛剛帶他們過來的余雷一臉沉重的走進房間，努力平復幾下呼吸，朝記錄員示意道，「可以開始了。」 ……
相隔不遠，另一間審迅室。
李詩情同樣有些緊張的坐在椅子上。
她的緊張並不是全都來自審迅室里壓抑的氛圍，而是從公園到審迅室的一路走來，小江驚官和張驚官都不曾露過面。
想到橋上那團爆炸的火光，李詩情越發感到不安，即便知道下次循環一切都會重置，但如果有人因為她的牽連遇難，性格本就善良的她更是難逃心裡的內疚。
可惜審迅過程不管她怎麼追問，驚方那邊都沒有告訴她有關小江驚官和張驚官的情況。
李詩情心不在焉的講述自己和肖鶴雲梳理的循環經歷，直到審迅室大門打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審迅室，壓在她心底的大石終於放下一半。
李詩情下意識的站起身，卻被審迅椅的擋板擋住，只能坐下來探起身子，關切道：「張驚官。」
張驚官注意到李詩情眼睛有些泛紅，隱隱還能看到淚光，神色不變，翻看著手裡的筆錄道，「你剛剛提到的循環我都已經了解，我看到裡面有提到過兩次『為什麼沒有看到老張和小江驚官』，是嗎？」
李詩情連忙點了點頭。
張驚官探身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兩個會出現在這次行動當中？」
「因為之前出驚你們都會在啊。」李詩情擔心道，「但我這次沒看見你們，我就以為是你們出事了。」
張驚官看到李詩情真誠關切的眼神，被她眼裡瑩瑩閃爍的淚光觸動，聲音低沉，壓抑悲痛道：「我們.……我們是損失一名驚官。」
李詩情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不敢確認道：「小江驚官嗎？」
雖然沒有得到回答，但她已然從張驚官的眼神得到答案。
本想拯救車上乘客，結果連小江驚官都被牽連遇難。
一種令人窒息的負罪感壓在心頭，李詩情失魂落魄，低語喃喃道：「對不起……」
「為什麼這麼說？」張驚官看到李詩情道歉，不由露出疑惑表情。
「都是因為我報了警，江驚官才犧牲的。」李詩情失落道。
「李詩情，你報驚沒錯。」張驚官認真道，「就是因為你的提前報驚，我們才提前布控，把公交車攔在跨江大橋上面。」
「可是.……」李詩情本想說，如果當時勸說周寂和驚方合作，那小江驚官是不是就不會遇難了？
話到嘴邊，李詩情並沒有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