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不是你做的?
高要面露喜色,當即站起來,很是浮誇的朝周寂抱拳一禮,卻不料自己剛一起身,長凳就朝另一頭翹起,易小川身子一晃,連忙撐住桌子,翻起白眼,有些不滿的瞟了高要一眼。
長凳翹起落下,發出一聲『咣噔』脆響,高要不明就裡,提起衣袖看了眼旁邊,卻聽到周寂在那兒哈哈大笑,高要也忍住笑意道,「不好意思啊小川,我……我沒注意到,自罰一杯,自罰一杯~~」
易小川了解高要性格,也看得出他不是有意為之,這種意外如果是曾經的自己,定然渾不在意,甚至會和周寂一起笑個不停。
可現在,聽到周寂和高要的笑聲,他怎麼聽都覺得刺耳,就好像是在嘲笑、諷刺他自己。
嘴角扯出一絲強笑,易小川故作輕鬆的按住高要的酒盅,努嘴道,「一杯哪夠?得兩杯。」
「哈哈,好,你說幾杯就幾杯。」
高要人逢喜事精神爽,兩杯烈酒下肚,臉上瞬間多出兩坨紅暈,易小川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抬眸看向周寂,指著他的酒盅道,「老周,你剛剛見死不救,也得罰一杯。」
周寂看著易小川眼底的陰鬱,明白他心情煩悶所以借題發揮,想要用指使他人的舉動獲取控制欲和虛榮心。
這種人在後世的酒桌上多不勝數,心理越是壓抑,越會在酒桌宣洩暴戾,用面子道德綁架,用強迫他人喝酒獲取自尊。
周寂平時很不喜歡這種,但看著有苦說不出,只能靠這種行為宣洩情緒的易小川,他心裡竟泛出莫名的爽快感.……
『這樣不好,這樣不好。』
周寂嘴角難以抑制的露出一抹微笑,倒上一杯低度的果酒,朝易小川示意了一杯。
「罰酒怎麼能用飲料?來來來,老高,給周寂滿上一杯白的。」
從學生時期就開始混跡酒吧夜店的易小川對於勸酒把妹這套可是門兒清,雖然周寂不是妹子,但有些手段還是通用的。
高要看了眼捏住酒盅,笑容絲毫未變的周寂,在旁圓場道,「老周平日就沒喝過高度酒,要不然,罰杯果酒算了。」
終於找到理由爆發的易小川猛然起身,長凳再次翹起,這次高要卻是沒那個能力坐穩,一陣手忙腳亂中,啪嗒~下坐在了地上。
「噗~哈哈哈~~」周寂和易小川還沒什麼反應,高要反倒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周寂緊跟著笑出聲來,伸手和易小川一起把高要扶起來,三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就連易小川眼底的陰霾也隨著梅開二度的巧合淡去了不少。
「干白的就干白的,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喝高度酒不是我酒量不行,而是這玩意兒他確實不好喝。」周寂把高要扶起來之後,喝光杯里的果酒,又斟了滿滿一杯高度酒,喝得呲牙咧嘴,更是引來易小川和高要的一陣嘲笑。
酒到酣處,高要詢問起易小川這些天的經歷,易小川最開始還有些避而不答,隨著眼中醉意漸勝,忍不住道出了其中因果。
從那晚喝醉到第二天被綁到役所,充當徭役,劉邦為了挽救其餘十幾人的性命,自願去北邊修長城,而他則被留在咸陽,成了官奴。
高要聽得眼眶都紅了,雙唇抿緊,伸手攬住易小川的肩膀,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哽咽道,「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受了這麼多苦。」
作為一名優秀的『綠茶』,周寂故作驚訝道,「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看你這身裝扮,布料雖算不上富貴,但也不像官奴營里的服飾呀?」
「對啊,然後呢?」高要扶住易小川的肩膀坐正,忙問道,「我這兒還有些銀錢,找人走通關係,能不能把你救出來?」
高要的關心是真誠的,他是先把易小川當成自己的朋友,然後才是高嵐的男朋友。
這一點,易小川自己也能看得出來。
易小川心中一暖。
但有時,最傷人的往往不是惡毒的咒罵,而是自上而下的憐憫。
易小川看著高要眼中閃爍的淚光,深埋在驕傲下的自卑險些無法隱藏,轉頭避開了高要的視線,看向熱火朝天的工地,將後面的事情講了出來。
因為官奴營艱苦難耐,他看到同棚的其他兄弟太過可憐,便帶著他們去到廚房偷吃飯菜,然後又陰差陽錯的被禁軍帶走,關在凈身房裡吃了七天的雞蛋黃。
易小川沒有回頭,卻仍然能感覺到高要正以一種『可憐』的目光,不斷刺痛他的心。
面對旁人的憐憫,易小川只好故作輕鬆的說道,「還好小爺命硬,那天突然趕上陰雨天氣,就好像老天爺都在幫我一樣,當時我咔~的一刀刺入老太監脖子,路邊的小太監剛想尖叫,正好被驚雷的巨響掩蓋住聲音,我立馬拔刀插他心口,緊接著又是好幾道雷,齊刷刷的劈中屋頂,房梁都劈炸了,老太監和小太監劈成焦炭,滿屋子裡就我一個活了下來。」
一道落雷應該算是巧合,可這麼多道落雷同時炸在凈身房,並且毀去易小川殺人痕迹,還偏偏沒有傷到他。
這件事不管是宮裡管事的太監還是易小川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唯有聽完易小川講述的高要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凝固起來。
搭在桌上的左手悄悄放下,手掌微蜷,像是要驗證心底的想法一樣,高要一咬牙把它攤開,低頭快速瞟了一眼,然後看向周寂。
幾個月前,在他去湯巫山找易小川的時候,曾經觸發過一次掌心的雷紋,本以為這只是周寂給他變的一個小魔術,很不可思議的是,當雷光從他掌心迸射的時候,出刀劈砍他的那人倒飛而出,瞬時間炸成一具焦炭。
高要無法確認這件事是否和周寂有關,但他可以確認的是,在這個世界上,除周寂以外,他還沒有聽說過有其他人能夠操控雷電,畫出雷紋。
留意到高要的神色變化,易小川還以為對方被這些事情震驚到,不由拍了拍高要的肩膀道,自嘲道,「沒關係,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在宮裡過的也還不錯,等過些時間我們再去湯巫山看看,現代醫術那麼發達,說不定回去以後還能搶救一下。」
周寂張了張口,沒有再向易小川潑冷水。
據他前後穿越的2012和2020都還沒有發展出這種程度的醫療科技,也許只有等易小川撐到賽博朋克2077,才能自由修改下面的形狀體積吧?
旁邊的高要只是頷首回應,說話間,眼神時不時瞥向周寂,就連送易小川回去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易小川看在眼裡,自己也有些五味雜陳,於是走到街口便勸高要不必再送。
這一頓飯吃的易小川很不是滋味,本以為和高要重逢能夠沖淡內心的陰霾,可他看到自己一直瞧不上的高要越混越好,他心底僅存的那點優越感突然間,蕩然無存。
站在十字路口,一路沉默寡言的周寂突然開口道,「小川,你就不恨劉邦嗎?」
易小川回過頭來看向周寂,神色複雜道,「他是我大哥,將來的漢高祖.……」
易小川答非所問,說完這句便轉身離去。
這一系列的悲劇,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劉邦把他填充徭役,可真要說怨恨劉邦,『漢高祖』這個免罪金牌一直高懸在易小川心底,光芒萬丈,讓他提不起任何報復和怨恨的心理。
看著如此回答的易小川,周寂心底輕嘆,他還是有些低估易小川心底的執念了。
劇中的易小川為了所謂的『漢高祖』,坑害了所有關心他的人,殊不知就是因為他一系列的插手,才一步步的改變原本的歷史進程。
倘若他最開始就選擇留在沛縣,不去跪舔劉邦,不去給他送女,那劉邦只會是一個一事無成的混混,而高要也會以高超的廚藝逐漸站穩腳跟,直到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店面。
可惜世間哪有什麼如果?
就如同易小川和高要的穿越修改了原本的世界線,當周寂穿越過來的那一刻,屬於這個世界的時間閉環也隨之徹底改變。
回到酒樓,還沒等周寂進門,憋了一肚子話的高要忍不住快走幾步,擋在了周寂面前,認真道,「老.……老周你實話告訴我,那天晚上的落雷是不是你做的?這個世上只有你能操控雷電,到底是不是你?」
周寂掃了眼高要攥得有些發抖的雙拳,抬眸看向高要雙眼,啞然失笑,「拖到現在才問,看來你心底已經有答案了。」
高要一臉唏噓的蹲坐在台階上,看到有工匠出入,就又往旁邊挪了挪。
「老周,你給小川留了雷紋怎麼不告訴他呀?如果當時他提前觸發,也不至於.……」高要回想起易小川的描述,下意識的夾了下腿,苦澀道,「也不至於那倆東西被人割了呀……」
啥玩意?
周寂眨了眨眼,他還想著怎麼糊弄高要,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幫他腦補。
不過這樣一來,解釋起來倒也容易多了。
周寂發揮他不太嫻熟的演技,反問道,「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麼觸發雷紋的嗎?」
高要攤開手掌,亮出掌心雷紋,心有餘悸道,「我當時去湯巫山路上遇到劫匪,被人砍傷,然後手心就開始迸射雷電.……」
「那就對了嘛~」周寂像是哄小孩一樣,說道,「護身雷咒只有在你受傷的時候才能觸發,小川生性歡脫,又喜歡到處惹事,我擔心他仗著有雷咒護體到處闖禍,所以才沒有告訴他,這次他嚴重脫水又被人重創,一次激發了所有雷咒,所以才引來這種異象……」
這一套說辭還是有漏洞的,但沒有黑化的高要仍是那個單純的高要,出於對周寂的信任,答應了他向易小川隱瞞此事,以免小川再受刺激。 ……
光陰流轉,春去秋來,又是一年始末。
天下第一樓從三月開工,直到年末方才在正式開業,新穎的菜品和各種奇特的烹飪技法轉眼就紅遍了整個咸陽城。
高要整日在店裡連軸轉,比在現代還要辛苦,可他越是辛苦越是開心,畢竟之前是在向別人討飯,現在卻是自己創業。
每每想到自己手裡的三成乾股,高要睡覺都能笑出聲來。
而周寂這邊卻是有些慘烈了.……從去年到今年,他和呂雉素素成親已有兩年,可她們的肚子遲遲不見動靜。
周寂看過一些網路小說和影視作品,隱隱猜測到這應該是和自己轉修懸門雷法有關,具體原因他這個半路出家的修士也無法說清,但冥冥中好像能夠感應到,隨著他修為越高,擁有後代的難度越大。
可這些玄之又玄的理論,呂雉和素素又怎能接受?
身為古時的女性,孕生後代不僅是她們的責任,更是她們的期望。
尤其是在後半年的時間裡,她倆不知從哪裡弄來各種奇葩藥方,沒日沒夜的壓榨周寂,結果肚子沒見漲,氣色倒是越來越好了。
和享盡齊人之福的周寂相似,頭腦靈活又有身手的易小川也逐漸在宮裡嶄露頭角。
其實易小川本身並沒有這種想法,他對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登上最高,做最高的太監並沒有什麼興趣,除了每隔幾月就請人去趟湯巫山打探山人是否回歸的消息,其他時間都在宮裡無所事事的消磨打發。
但這一切,都隨著一個人的出現而改變。
這個人和高嵐長得一模一樣,長相相同,性格卻是千差萬別。
當易小川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高嵐為了找他追到了秦朝,欣喜之餘更多卻是惶恐。
他擔心,擔心『高嵐』知道他變成太監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不管是關心還是嘲笑,是憐憫還是漠然,他都無法接受,也不敢接受。
所以在這段時間裡,他一直不敢和『高嵐』相認,哪怕看到她被管事的太監責罰,也只會悄悄的託人送去傷葯,自己則找機會暗中報復那些責罰『高嵐』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