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觀賞一番

  西海關。


  一位明藍色的身影掀開營帳大步走了進去,身姿頎長,身上帶著凜冽的怒意。


  「白未檀!」看著坐在窗邊看書的那一道出塵的雪色身影,來人姣好的眉眼之間凜冽憤怒的神色根本無法掩飾。


  一道墨色的冷厲身影隨著來人進了營帳,有些為難地看著白未檀,「公子,屬下攔不住簡公子!」簡公子和自家公子是舊友,他們不好對簡公子出手。


  白未檀擺擺手,聲音淡淡,「你先下去吧!」


  黑衣男子很快退了下去,偌大一個營帳內,只剩下簡白和白未檀兩人。


  簡白目光憤怒地盯著白未檀,臉上的表情帶著說不出來的失望。


  「坐吧!」白未檀對著另一側的椅子一指,清雅絕倫的容顏之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依舊是涼涼淡淡的。


  簡白憤怒的目光從來沒有移開過白未檀身上,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身手揪起白未檀的衣襟,「白未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他是末染的右相,怎麼能做出叛國這樣的事情!?


  白未檀面無表情地看了簡白一眼,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說話?!」簡白神色更加憤怒,見白未檀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猛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手下沒有半分留情。


  白未檀悶哼一聲,堪堪後退兩步,站定身子之後,伸手將唇邊的血跡抹去,「可撒夠氣了?」看了簡白一眼,目光有些淡。


  簡白一噎,心中被狠狠堵了一下,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抬頭認真而又不解地看著白未檀,「未檀,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未檀的目光在牆上掛起的江山地圖上掃了一眼,削薄的唇緩緩吐出兩個字。「天下。」


  聞言,簡白一聲冷笑,「未檀,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你覺得我會相信這個理由么?」


  未檀若是志在天下,又何須等這麼多年!


  這麼久的兄弟,這點了解他自詡還是有的。


  白未檀沒有再接話,神色淡然無波地沉默著。


  「未檀,亦澈他……是不是在你手中?」凝眉看著白未檀半晌,簡白還是問出了此行的目的。


  不久之前,亦澈離開了焱鳳,他猜測亦澈是去了苗疆找尋紫翎墨的身體,亦澈當時不知道未檀就是苗疆祭司錦雪,但是按照未檀對亦澈的了解,亦澈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亦澈肯定是落入了未檀的手中。


  白未檀微微頷首,對此沒有隱瞞。


  「為什麼?」簡白問。未檀自然不會要亦澈的性命,可是,為什麼要囚禁亦澈?他總覺得,他們有事情瞞著自己,尤其是未檀!


  白未檀站在窗前,負手而立,聲音淺淡到似乎是從天邊飄來的一般,帶著揮散不去的涼意,「翎墨回來了!」


  「回來就……」簡白漫不經心且帶著玩笑的話還沒有說完,臉色瞬間滯住,猛然站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未檀,「紫翎墨回來了?」聲音都因為不相信而拔高了幾分,帶著驚訝。


  「她回來了?什麼意思?詐屍?託夢?」簡白此刻臉上的表情,便是不可置信也無法形容。


  「難道她知道你囚禁了亦澈並且領兵叛國所以特意託夢給你?」簡白天馬行空地發揮自己的想象。


  白未檀:「……」清雅的眉間微微一抽,神情很是微妙。


  默了半晌之後,抬頭看著簡白,緩緩吐出四個字。「借屍還魂。」


  簡白神色又是一頓,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驚駭來形容,「借借借借……借屍還魂?」借了誰的屍,還了誰的魂?

  然後白未檀將風清持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臉上的神情一直很是清淺,無波無瀾。


  簡白依舊是驚駭著一張臉,他從來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可是,他心中也明白,未檀不會說謊,更加不會用紫翎墨的事情開玩笑。


  看了一眼白未檀,簡白神色有些複雜地低聲開口,「亦澈他也知道吧?」


  簡白忽然想到了之前亦澈對風清持有了幾分興趣,心中不禁啞然失笑,果然,兜兜轉轉,竟然都還是紫翎墨一個人。


  「嗯。」


  「所以你們是為了紫翎墨?」簡白問。


  白未檀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可是……風清持現在喜歡的人是言絡。」簡白強調。不是亦澈也不是未檀,而是言絡。


  那個同樣絕艷傾城的男子!


  「我知道。」白未檀的聲音依舊很淡,沒有任何情緒。


  「那你……」這一刻,簡白覺得自己忽然看不透面前的雪衣男子,不對,應該是認識了這麼多年,他從來就沒有看懂過未檀。


  「未檀!」外面傳來了尹洛溪的聲音。


  簡白微皺眉梢,眼中卻無任何意外之色,尹洛溪果然也在這裡。


  「進來吧!」白未檀看了一眼簡白,緩緩道。


  下一刻,一身玄色衣衫的尹洛溪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見簡白的時候,尹洛溪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微微頷首點頭,顯然,也是知道簡白此時在營帳之中的。


  簡白神色淡淡,「好久不見!」他和尹洛溪,算不上很熟悉,點頭之交。


  他知道尹洛溪喜歡白未檀,但是不知道她會隨白未檀一起反了自己的家國,正如當初也沒有猜到白未檀竟然會背叛末染。


  尹洛溪將手中的飛鷹傳書交給白未檀,白未檀接過看了一眼,眉峰不動聲色地凜冽了幾分。


  「怎麼了?」尹洛溪問。


  「沒事,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簡白商談。」白未檀沒有看尹洛溪,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尹洛溪神色微微一滯,眼中劃過一抹失望落寞。如果今日在這裡的人是翎墨,未檀他肯定不會避忌著她吧!


  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悲哀,她現在這麼做,到底是在圖些什麼!?


  到底沒有在營帳中久留,尹洛溪轉身離開。


  「尹洛溪為了你不要家不要國,看著她在這裡,我還以為這麼多年她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看著尹洛溪離開的背影,簡白不無嘲諷地說出一句話。


  其實,尹洛溪也是一個可憐人!


  所愛之人不愛我,偏生自己還執迷不悟!


  「亦澈已經離開了苗疆!」白未檀淡然的聲音裡面淬了一層流冰,有些寒涼。


  青樞青瀲傳來書信,亦澈已經從苗疆脫身。


  目光微涼地看了簡白一眼,白未檀聲音淡淡,「簡白,如果你希望亦澈好好的,最後你現在馬上離開找到他並未看好他,若是他礙了我的路,哪怕是兄弟好友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簡白神色猛然震住,神色極為複雜。他知道,未檀是認真的,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如果亦澈真的做了什麼事情,未檀是真的會對他出手。


  「未檀,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若是真的為了紫翎墨,又何須與末染為敵,更甚至於紫舒是間接死在了未檀的手中,他以後要怎麼面對紫翎?!

  白未檀眸間浮現了一抹深沉之色,聲音很低很緩地開口,「簡白,你知道當年子染離開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么?」


  簡白抬頭看著他,沒有說話。這些年,未檀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說過他對紫翎墨的感情。


  「從來沒有那一刻,讓我那般絕望過,心死如灰!」白未檀的聲音,很沉,就像是沾染了濃霧,沉鬱到散不開。


  簡白臉上的神色又深沉了幾分。


  「那個時候我沒有守護好自己在乎的東西,現在有機會重來一次,我不想再錯失!」白未檀的話,並沒有說的很清楚,但是簡白卻聽明白了。


  簡白眸中神色來回變換,沉默了許久之後,簡白眸中波濤洶湧的神色才漸漸轉為平靜,斂去了一切震撼。


  「未檀,我是不是也勸不住你?」又是一陣沉默,簡白才聲音低低地問,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


  他想,他大概知道了未檀想做什麼。


  他謀天下,不為自己,只為紫翎墨。


  述月和末染之間恩怨由來已久,兩個國家開戰是遲早的事情,苗疆若是不參戰,到時候只會是述月,末染,渝初三個國家之間的戰爭,紫月痕和景行止有能力但是並沒有那個野心,慕容軒有那個野心但是能力不足。


  所以,苗疆若是不參與進來,最後天下格局不會有任何變化。三個國家依舊會是鼎足而立,苗疆偏安一隅。


  可是現在苗疆參與進來,有未檀在裡面謀略算計,依著未檀的能力和想法,他想讓末染一統天下。


  「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白未檀的聲音不輕不重,剛好在簡白能聽到的範圍。


  簡白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目光認真地看著白未檀,「那你有想過自己以後的路么?」


  對於末染來說,白未檀現在是叛國謀逆者。


  「嗯。」白未檀點了點頭。很早之前,他就已經給自己想好了退路。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營帳中一片死寂的沉默。


  「未檀,等以後所有的事情了了,我們四個人再一起去喝酒吧!」簡白忽然開口,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白未檀抬頭,怔愣了許久,最終微微頷首,算是答應。


  簡白齜牙一笑,心中卻是良多感慨,他覺得,現在無論是戰局還是情形,都有些說不出來的微妙。


  他是渝初的人,卻可以自由出入苗疆軍營,同苗疆祭司聊天談話,未檀曾經在戰場上出手相救言絡,明明身份是對立的,可是,私下裡的交情又似乎沒有多少改變。


  輕嘆了一口氣,同白未檀道了告辭之後便離開了苗疆軍營。


  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少,知道了未檀的目的。


  至少,未檀還是他所認識的未檀。


  現在,他應該去找亦澈了。


  風清持一行人在第二天天明的時候才趕到了西海關。


  因為戰事,守城士兵對於出入人口排查地十分嚴謹,看見風清持一行人的衣飾服裝不像是平凡百姓,尤其是那隻大白虎,極為顯目,士兵便扣下了他們。


  風清持神色涼淡地看了他一眼,取出一塊腰牌,「我找言絡。」


  守城的士兵看見腰牌,面色微微一變,有些慎重,對著風清持等人說話的語氣都客氣了不少,「幾位請稍等一下,這兩天戰事吃緊,為了防止有姦細混入西海關,城主讓我們加強防備,城主就在不遠處,容我去秉明一番!」


  風清持點點頭。眉梢微不可見地挑了幾分,她倒是挺好奇,這位新上任的西海關關主是誰!?


  不多時,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看見為首的風清持,眼中劃過一抹果然之色,勾了勾有些蒼白的唇,清癯俊朗的臉上劃過一抹笑意,「言夫人,好久不見啊!」


  哈哈,言夫人,這個稱呼還挺好玩的!只是,不知道言絡那傢伙是否知道風清持來了西海關,若是知道,指不定要怎麼躲著她。


  「紀關主,好久不見!」風清持淺笑,神色淡然。


  聞言,時七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紀寧塵,臉上劃過一抹凜冽的殺意。言夫人,這個稱呼是不是叫地太早了!?


  紀寧塵也察覺到了落在身上的殺意,眸子微微一抬,就對上了時七冰藍色的眼眸,神色狠狠地劃過驚艷,不過很快便也想明了對方為何會這樣看著自己,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到風清持身上,「言夫人,你這位朋友似乎……不太友好!」沒有任何避忌地說出了這句話,尤其暑假還加重了言夫人這三個字。


  好歹他現在和言絡算是有過命的交情,這個男子明顯就是對風清持有想法,他自然要幫一幫言絡。


  時七的臉色更冷了,抿了抿薄唇,將目光移開。


  「言絡現在在哪裡?」風清持聲音裡面有些涼意。


  「言絡在……」紀寧塵的話還沒有說完,似是一瞬間想起了什麼,他的臉色立馬變了,對著風清持笑了笑,「言夫人,言絡有些事情離開了西海關,我在這裡有個院落,你們趕了一夜的路,不如先去休息吧!」糟糕,言絡那傢伙好像是打算娶暮絮鸞來著的,萬一風清持知道了就完了,他得先去給言絡通個風,報個信!


  「無妨,我就去驛站休息!」見紀寧塵還想說些什麼,風清持眼眸微微一眯,神色冷厲,「怎麼?我來找言絡你還有異議不成?」


  紀寧塵被風清持突如其來的冷厲給震了一下,俊朗的臉上有些意外。怪不得言絡放心讓風清持領兵援助玉林城,從她身上的氣勢也能看出她不是個簡單的人。


  難怪言絡對她死心塌地!

  「沒有。」回過神來,紀寧塵速度極快地擲出兩個字。


  風清持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越過他離開。


  時七等人自然也是跟上。


  一路上,時七精緻無暇的容顏都有些陰鬱之色,眼中情緒不多的眸子更加寡淡了幾分,看著那道藍色的身影,似乎是想說些什麼,話語最終都咽了下去。


  蒼梧沒有說話,自那聲言夫人之後臉色就一直很是怪異。閣主什麼時候成了言夫人?!難道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閣主不會吃虧吧?


  看著時七,蘭澤有些擔憂。


  最平靜的人就數陵泓了,面無表情,眸無情緒。


  風清持知道路,很快,幾人就到了驛站。


  那些驛站看守的人本來打算攔住風清持等人,當看見最後面的紀寧塵時,那些人臉色都變了變。


  「關主!」風清持等人進去之後,那些人對著紀寧塵行禮。


  「無妨,他們都是言丞相的客人。」紀寧塵聲音依舊溫潤淺然。


  「言丞相可在驛站?」眼眸一挑,問。


  「在。」


  「那就好。」紀寧塵雙手環胸,然後難得心情很好地哼著歡快的曲子隨著風清持而去。


  直覺告訴他,言絡要被收拾了!


  言絡那個傢伙,這段時間壓榨了他這麼多天,他若是不去觀賞一番都對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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