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誰算計誰

  將言絡帶來的飯菜都吃完了之後,風清持看著對方的背影沉默了許久,將清越如水且染了幾分深沉的眸眼中的情緒斂去,才緩緩開口,「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了!」


  她的話語,很輕,很淡,聽上去除了略微冷淡了一些再沒有其他任何的不妥。


  言絡緩緩轉身,桌子已經被風清持收拾乾淨了,此刻,她正面色沉靜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澄澈無瀾。


  見言絡轉身,抬頭對上他的眼眸,淡聲問道,「這次滄州城破,與未檀是不是有關係?」風清持雖然是在問言絡,可是,話語中的語氣卻是極為肯定的。


  言絡盯著風清持的眼眸沉默了片刻,清持自有消息渠道,而且消息也是極為靈通的,之前是他將對方囚禁並且派人阻斷了那些消息,所以她才對此毫不知情,不過也終究被她猜出了端倪。


  在風清持的目光之下,只能點了點頭,如實道:「柳墨雲是……白未檀的人,十數年前便已經相識。」


  「他就是那次未檀救下的小孩子吧?」風清持並不傻,沉默了一整天很多事情大概都能串個清楚明白,十三年前的那一次滄州城一役,未檀說過他在經過安陽城的時候順手救了一個小孩子,當時他還開玩笑地說那個小孩子不錯,是個能委以重任的。


  那個時候他們並沒有在意,現在想來,那個孩子應該就是柳墨雲了吧!


  言絡有些意外風清持連這件事情都知道,微微瞠眸。


  將倒扣在天藍色茶盤上的茶杯放好,沏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言絡,解釋地開口,「之前聽未檀提起過這件事情,而且,令人從滄州城內有所動作,也確實像是未檀的手段。」


  雖然未檀看上去風清月白,超塵離俗,但是若是真的在戰場謀算,他的計謀極為狠辣老練,甚至放在其他人眼中可以稱得上是卑鄙,但是,卻從來都是最直接有效的。


  不過戰場之上,陰謀詭計那些都是計謀,畢竟,若是能夠在盡量減少自己一方傷亡的情況下而能取勝敵方,誰不願意這樣做?!端是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而已!


  很明顯,未檀不僅有能力,還精於此道。


  與他對上,確實,非常棘手。


  聽著風清持的話,言絡低低地笑了笑,眸子清清涼涼,如同月色之下平靜的湖水。他也是覺得這更像是白未檀的手筆那天晚上才會約他見面,只是紫舒出事這件事情,他大約是真的不知情。


  「你對他還是挺了解的!」言絡拿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淡聲道。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是齊齊一愣。


  言絡白凈無瑕,精緻如玉的容顏之上有些說不出來的懊惱和不自然,風清持則是看了一眼言絡,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複雜。


  很快便恢復正常,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開口,「你這樣說,我會以為你在吃醋!」


  「咳咳……」言絡咳嗽了幾聲,似乎是被風清持的話給嗆住了。


  半晌之後,才看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將茶蓋輕拂了幾下杯中茶水,茶葉已經在杯中舒展開來,帶著茶葉的淡淡清香,聞上去極為好聞。


  言絡沒有再說話,心中說不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有些微微失落,沒有看風清持,而是低頭看著杯中的茶,沒有多少情緒地開口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是去滄州城么?」


  紫舒的事情,她應該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只是,這次的帳到底是記在誰的頭上,他一時還真的摸不清她的心思。


  風清持搖了搖頭,「不去滄州。」景行止和藍鈺既然都已經趕去了滄州城,她也沒有必要再去,至於五皇兄……風清持閉了閉眼眸,睜開的時候眼中極快地劃過一道凌冽如冰摻雜嗜血的光芒,五皇兄已經死了,她即使現在趕過去,也沒有辦法見到他最後一面。


  而且,五皇兄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去看見他現在那種狼狽不堪的模樣,不去滄州,五皇兄便永遠都是記憶中的樣子,是他所希望的樣子。


  所以,她不去。


  她要在這裡等著,等著慕容軒前來。


  她一定不會放過慕容軒!


  言絡眉梢微不可見地攏起,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看上去依舊平靜如水的女子,臉上的表情有些隱隱複雜。她猜到了慕容軒不會在滄州待太久,所以她在這裡等他。


  就在言絡有些微微愣神的時候,風清持的聲音在耳邊再次響起,「言絡,你流鼻血了!」


  言絡瞬間回過神,自己也察覺到溫熱的液體自鼻翼中湧出,接過風清持遞過來的手帕,一番處理之後,才終於止住。


  用涼水隨意地將臉清洗了一遍,言絡一抬頭,便撞入了一雙清透深邃的眼眸,那雙細長的眸子裡面,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擔憂與探究之色。


  「言絡,你怎麼了?」風清持自一開始皺起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望著言絡,低低地問,神色間難掩擔憂。


  勾了勾唇,言絡不甚在意地看著風清持,甚至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無奈和尷尬,「大概是最近有些上火了!」


  風清持依舊是盯著言絡,眼中明顯寫著不相信。


  「真的沒事。」言絡道。


  「你把手伸出來。」風清持堅持地說道。


  言絡有些無奈,沉默了片刻還是將手遞了出去。


  冰涼如玉的手指搭上了言絡的手腕,診脈的時候風清持臉上的表情極為認真嚴肅。


  言絡靜靜地看著,眉梢眼角帶著些許淡淡的柔和笑意,不過卻並不是很明顯。她的手很涼,如寒玉一般,指尖卻莫名讓他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灼熱,讓他的心有些微微發燙。


  半晌過後,風清持才收回手,看著言絡沒有說話。


  「是吧,沒事吧!」言絡道。


  「嗯。」言絡的脈象,平穩有力,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好了,你早點休息吧,我也回房間了!」言絡嗓音淡淡的,不親不近,不疏不遠,很是平和。


  風清持點頭,目送著言絡離開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言絡的臉色已經有幾分微微發白,就連唇色,都是一片慘白,不過一瞬間的功夫,整張臉已經是煞白如雪,沒有絲毫血色。


  蒼白地令人心驚。


  剛走到床邊,「咚」地一聲,直接栽倒在了床上。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極為低微的絮叨之聲。


  「小姐,我剛才看見言丞相進了房間!」房間外面的一從翠竹之後,有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其中一道較小的人壓低了聲音。


  「可是我怎麼能這麼做呢?」另一人也是一名女子,聲音輕柔卻帶著說不出來的複雜。


  她是大家閨秀,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小姐,關主可說了,那位穿著藍衣服的少年可不是什麼男子,她是安陽城風家庶出的五小姐,也是言丞相曾經在風雲宴上放言要娶的女子,他們之間現在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在鬧矛盾,小姐,你如果不抓住機會你覺得等他們和好了之後言丞相身邊還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丫鬟小念在一旁勸導。


  「可是……」木菖蒲看了一眼那道緊閉著的房門,神色猶豫不決。


  聘者為妻奔著妾,她這樣,又算是什麼?!落在別人眼中,只怕是連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妾室都不如。


  「小姐,關主已經將這裡的人都換成了自己的親信,不會有人發現的,而且,關主不是說了么,只要你成了言丞相的人,他自然有辦法讓言丞相娶你過門,到時候你就是言丞相的正妻,那位風府庶女,到時候能不能進言府的大門還不是看你的意思,而且,就算是進了門,也不過是一個側室,地位終究是高不過你去!」


  扶著竹子站著的木菖蒲有些微微心動了,她確實是愛慕那個清雅絕世的男子,若是……能成為他的妻子……


  想到這裡,木菖蒲心中就有些心旌搖曳。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這般傾心於一個男子。


  不確定地看了一眼那扇沒有一點光亮漆黑一片的房間,木菖蒲低低地開口,「小念,你確定這裡的一切父親都已經打點好了么?」


  小念如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點頭,「小姐,關主都已經打理好了。」


  搖了搖下唇,木菖蒲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小念,那你在這裡等我。」


  「小姐,食盒。」小念抬了抬手中的食盒。


  木菖蒲看了一眼那個食盒,沉默了片刻便接了過來,自己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裡,自然需要一個由頭。


  沒有再說話,只是拎著食盒朝著言絡的房間而去。不要在意這些不怎麼光明的事情,等自己成為了言丞相的人之後,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木菖蒲在心中如是勸慰自己。


  看著木菖蒲的身影,小念嬌俏清秀的臉上,漸漸浮上了一層幽深莫測的表情,就連那雙杏眸,都染了一絲詭秘之色。


  推開房門,房間裡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清幽的熏香在房間裡面悄悄地燃著。


  木菖蒲取出火摺子,借著微弱的光芒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面,然後走到案幾邊將燭火點亮。


  漆黑幽暗的房間,瞬間明亮。


  連香爐裡面幽幽升起的裊裊青煙,都看的分明。


  父親說過,他在房間裡面放了迷情的熏香。


  抿了抿唇,木菖蒲緋紅著一張小臉看了一言那個香爐,靜默站立了許久才鼓足了勇氣將目光轉到那張雕花木床上。


  抬眼一看,木菖蒲瞬間睜大了眼睛。


  木床之上空無一人,上面的蠶絲錦被撕成了碎片,扔地床上,地上都是,甚至連那些碎片之上,還有些斑斑血跡。


  一身雪青色一閃的男子神色狼狽地跌倒在床腳的地上,蒼白如雪的眼眸緊閉,絕世無雙的精緻容顏此刻幾乎呈現透明,身上的衣衫亦是帶著點點血跡,墨發凌亂不堪,修長白皙的十指上面有已經凝固血跡的傷口,也有正在滲血的傷口,看得人一片心驚膽寒。


  木菖蒲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快步走到了言絡的身邊,伸手輕碰了一下他的后肩,「言丞相?」輕柔的嗓音帶著幾分顫音,臉上的表情害怕而又惶恐。


  言丞相……言丞相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不敢出聲大喊,也不敢靠太近言絡,甚至連蹲在地上身體都有些微微發抖。


  沒多久,言絡緩緩睜開了眼眸。


  「啊……唔!」木菖蒲一聲尖叫,還沒發出聲音,下一刻,就被一道如鬼魅一般迅疾的身影捂住了嘴,只能瞪圓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人,身子在不斷地掙扎著。


  不知是沒力氣起身還是不願起身,言絡直接靠著木床坐在地上,貫來漆黑如墨的流目,此刻一片魅紅之色,如精緻絕倫的紅寶石一般,與那張精緻蒼白的容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上去,有幾分滲人。


  「怎麼?很恐怖?」言絡抬眸淡淡地看著木菖蒲,魅紅色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木菖蒲已經被徹底嚇得愣住了,嘴依舊被身側的人捂得嚴嚴實實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一張臉色不知是驚嚇還是其他,也是煞白一片。


  言絡也並不需要木菖蒲的回答,勾唇笑了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用幽涼至極的嗓音極為緩慢地開口,「木小姐,本相知道,外面都是你父親的人,所以,現在你千萬不要大叫哦,不然本相就讓玄影扒光了你的衣服丟出去!」


  此時,捂著木菖蒲嘴的玄影:「……」他並不想扒女子的衣服,從來都是女子脫光了衣服躺下,他還真的沒有扒女子衣服的經驗。


  木菖蒲臉色又是一白,定定地看著言絡,沒有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絲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她知道,面前這個人,是認真的!

  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玄影,鬆手!」言絡雖然是坐在地上,甚至還有幾分狼狽,可是,說話的時候依舊是雲淡風輕,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優雅矜貴到了極點。


  差點被強迫扒女子衣服的玄影心下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自然是明白自家公子的性子,剛才若是木菖蒲不願意,估計後果直接就是被扒光衣服丟出房間。


  木菖蒲神色驚恐地看著言絡,沒有說話。他知道外面都是父親的人,會不會……也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用猜了,本相知道你們在打什麼主意。」言絡的聲音依舊很輕,面上的表情也帶著幾分虛弱蒼白,卻依舊氣勢十足。


  木菖蒲再次一驚,愣愣地看著言絡。他都知道,可是,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任由父親換了驛站的人,並且還讓自己輕而易舉地進了房間?!

  言絡勾唇笑了笑,一雙如紅寶石一般魅然的眼眸有些幽涼惑人,涼涼地開口,「木菖蒲,你連自己的小丫鬟都不如呢!」


  木菖蒲眸子驟然一縮,「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件事情,和小念有什麼關係?!


  「進來吧!」玄影對著外面冷冷地道了一聲。


  下一刻,一道嬌小的身影就從外面走了進來,正是剛才力勸木菖蒲的丫鬟,小念。


  小念在看見言絡容顏的那一瞬間,眸子也閃過一抹惶恐之色,不過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上前福了福身,恭敬地開口,「參見左相!」


  「小念……你……」木菖蒲徹底愣住,甚至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吐出了三個字便也沒了言語。


  小念沒有看木菖蒲,而是看向言絡,似乎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言絡慵慵懶懶地靠在床邊,微微抬手,並沒有說話。


  「謝謝丞相!」小念道謝。收回目光之後才看向木菖蒲,對著她盈盈一笑,「小姐,你難道還真的以為自己配得上言丞相?」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木菖蒲臉色瞬間一變,冷冷地看著陪伴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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