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不會攔你

  然後便聽到懷中女子聲音極低極沉的敘述聲緩緩傳來,「當年……」


  風清持將當年如何被紫蕪和水惜音聯合起來算計,以及之後發生了一些事情都大致說了一遍,聲音低沉而又隱忍,似乎是壓抑著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


  言絡一直都是靜靜地聽著,臉上和眸中的神色皆是變幻不定,一片晦暗莫測,唇形完美而又好看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下巴之處似乎是一直緊繃著。


  當年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他尚且年幼,當時清持等人也沒有和他說太多,他只是隱約知道她被紫蕪給欺負了,然後攛掇著藍鈺還有絮鸞三人偷偷去了紫蕪的府邸將她暗中修理了一頓,如果知道當時是被下了無殤,他們應該直接殺了她才是!


  無殤,他自然是聽說過的,與蔚瀾齊名的毒藥,無葯可解!

  只是,在他看來,無殤較之蔚瀾更為陰辣狠毒。直接吸食,中毒之人只需要在毒發一個時辰之內與未經人事的人交歡便可解了合歡之毒,只是日後每月發作起來痛苦一些,但若是以身過毒到另一個人的身上,那麼,無殤裡面的合歡之毒便是無解,若以身過毒之人是女子,則每月需要男子的初次精血,若是男子,則每月需要處子之血,而且,發作起來會更加痛不欲生。


  所以,一般沒有人會選擇以身過毒!

  當時的情況,亦澈不在她的身邊,其實,白未檀明明不需要走到這一步,他可以直接自己替清持解了合歡之毒,而且,他自己也一直愛著清持,不是么?

  以身過毒,這是最傻的選擇。


  思緒流轉到這裡的時候,言絡眸子再次微微一垂,如果當初自己是站在白未檀的位置他會如何?隨即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其實,他不應該說白未檀傻的,因為如果是他,也只會是同樣的選擇。


  清持不愛自己,而且還已經有了心愛的人,怎麼會捨得在她不清醒的時候對她做那種事情,又怎麼忍心對方以後每月受無殤毒發的痛苦!


  愛如心骨的女子,捨不得她收半點委屈和痛苦,他捨不得,白未檀也捨不得,所以才有了那個選擇,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清持,……」言絡本想安慰她,可是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之後,就半晌沒了言語,削薄的唇微微蠕動了幾下,目光複雜而又深沉。


  現在,他根本說不出任何安慰對方的話。


  再如何安慰,也不能將一切當做沒有發生過,更不能泯滅白未檀為她受了十年的無殤之苦!

  對白未檀那樣風光霽月,雲淡風輕的男子來說,無殤,是最大的折辱。


  風清持只是將頭枕在言絡的肩上,雙手緊握成拳,低沉到近乎於無的嗓音緩緩溢出,「言絡,我該怎麼辦?」聲音極低極沉,一出口便消散在了空中,慘白一片的容顏之上,那雙眸子烏黑如墨,裡面確實荒蕪而又茫然,自責而又歉疚,眸光然然之間猶如一面光滑的鏡子在一瞬間碎成了千萬片。


  她欠未檀,太多!

  言絡也頓了一下,身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風清持柔順的青絲,目光複雜地看著在指間滑下的長發,輕輕嘆了一口氣。


  言絡只怕這麼多年的嘆息聲,加在一起也沒有今天一天來的多。


  沉默了片刻之後,伸手扳正對方的身子,讓風清持眼眸沒有任何偏差地對上自己的目光,聲音清淡,語氣認真,「清持,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白未檀對清持的情意太深太重,即使是他,此刻也沒有什麼立場為他們之間做出決定,他能做的,只是尊重清持。


  風清持神色木然無措地搖了搖頭,緊緊地咬著下唇,削薄的唇畔微微滲出鮮血,只是不停地開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餘生第一次,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面對未檀,不知道自己以後應該如何同他相處,最重要的是,她解不了未檀身上的無殤!

  這一切,她都無能為力。


  不管她做什麼,都補償不了未檀這十多年來所受的苦楚!


  「白丞相一直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你,就是怕你內疚難過。」言絡望著她,聲音低低地開口。知道這件事情,最難以接受的人,是她。


  一直當做自己最信任的至交好友,忽然有一天發現對方不僅喜歡了自己這麼多年,而且還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而自己,無法回應對方的情意,最無措負疚的人,是她。


  低低地笑了笑,言絡唇角彎起的一個弧度有些微涼和自嘲,卻是認真地開口,「清持,如果你……」說到這裡,言絡早已經蹲到麻木的身體微微抖了抖,如玉精緻的容顏也是極為慘然,頓了一下,才艱難地開口,「如果你離開的話,我……不會攔著你的!」


  一句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吐出,用盡了言絡全身的力氣,面目慘白而又頹然。


  這句話說完之後,言絡覺得自己的嗓子就像是被烈火灼燎過一般,一陣一陣的干啞疼痛。


  他以前說過,若是她答應和他在一起,那麼,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她離開,可是……自己終究是捨不得她左右為難。


  他可以為難下下所有人,唯獨她,他做不到。


  捨不得看到她受到一點委屈。


  更捨不得她所受的委屈,有他的緣故。


  風清持微微一頓,本就深沉的眼眸如一潭幽深的泉水,古井無波,沉寂一片,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一雙眸子靜而沉地落在言絡的身上,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言絡再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攬著懷中的她。


  此刻,兩個人的身體都是一片冰涼,即使是隔著厚厚的衣衫,依舊可以感覺到對方肌膚之上的冰寒。


  風清持沒有回答,言絡也不想聽到對方的回答,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房間裡面,只有兩人靜緩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清晰。


  言絡垂眸,不語。他可以放她離開,但是,卻又害怕聽到她所給出的答案。


  人就是這麼奇怪而又複雜,明明心中依舊做出了對方離開的最壞打算,可是,卻還是隱隱期盼她可以留下來。


  「言絡,如果,我離開呢?」風清持的身影很輕,目光很飄忽,似乎落在言絡的身上,又似乎透過他看著遠處。


  言絡微微一僵,在風清持看不到的地方,絕美的眸子映不進半點色彩,一片灰白的死絕,卻還是微微揚起唇角,聲音溫柔帶笑地開口,「我會尊重你的選擇。」話語溫柔,就像是情人之間的輕聲呢喃。


  「我知道。」風清持輕輕地擲出三個字,隨即再次問,「我是問我離開之後你會如何?」她一直都知道,言絡不會讓她為難。


  言絡難得地怔愣了片刻,眸子裡面神色意味不明,依舊用剛才那洇染了笑意的話語緩緩開口,「不用擔心我,我會很好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就像是析木樹枝初落的冰雪在冬日暖陽之下融化,甚至都有冰雪的氣息,卻令人生出一陣暖意。


  風清持正打算說話,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馬蹄聲,然後是極為輕緩的腳步聲,緩緩靠近房間。


  來人一身雪色白衣,眉目依舊是清雅如畫,一雙淡然無波的琉璃眼眸,似雲若煙,裡面映帶著琉璃的色彩,削薄的唇瓣有些淡白,墨發僅用髮帶隨意地在身後攏起,雅絕塵世,不染纖塵,空濛浩渺的眸子,就那樣靜靜地瞧著抱在一起的兩人。


  言絡抱著風清持,面對著牆面,而趴在她身上的風清持,則是看著房門口,一雙清透深邃的眸子正好看見了走進房間的雪色身影。


  她看見,那道修長的雪衣男子依舊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裡面帶了點點溫柔之色,然後伸出白皙修長的指輕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說不出來的無奈,緩緩開口,「你果然來了這裡!」聲音裡面有著幾分感慨,幾分嘆息,幽幽淡淡的,聽不出什麼其他的情緒。


  聽見腳步聲言絡就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所以聽見對方的話語也並不意外,只是削薄的唇下意識地抿緊了幾分。


  風清持則是自看見對方身影的時候就一直沒有說話,面容之上神色緊繃,歉然,愧疚,自責,深沉等各種複雜的情緒都在眸中一一閃現,最後匯合,雜糅在一起,變成了一片幽深的墨色。


  看著這樣的風清持,白未檀再次捏著鼻子嘆了一口氣,卻是將目光落在了言絡的脊背之上,緩緩開口,「言絡,你介意我和子染單獨相處聊一會兒么?」


  言絡自然不會介意,正打算抱著風清持起身,卻因為之前抱著她蹲在地上太久,雙腿已經麻木得完全失去了知覺,身子微晃,踉蹌了幾下,卻還是在最後將風清持安穩地放在地上,自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有些無奈而又狼狽,目光裡面卻看不出任何局促之色,輕揉著雙腿從地上緩緩站起身,對著兩人輕輕勾唇笑了笑,「那你們先聊!」說完便拖著依舊有些麻木的腳走了出去,身形有些微微一瘸一拐,頎長的身姿,素白的中衣,飛揚的墨發,此刻,落在風清持和白未檀的眼中,卻恍然之間帶著前所未有的孤絕凜然。


  「言絡。」風清持忽然開口,嗓音依舊有些沙啞。


  言絡緩緩停住腳步,回過頭目光洇染了幾分笑意地看著風清持,「怎麼了?」


  看著這樣的言絡,風清持抿了抿唇,取下身上的雪青色衣衫拋到他的手中,「會冷,穿上吧!」沙啞的話語有幾分說不出來的低沉。


  言絡接過衣衫,徑直穿上,沒有說任何話,直接大步離開。


  白未檀看著言絡離開的背影,眸色微微沉了幾分,有些幽深,有些莫測,卻教人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風清持根本就沒有說話,只是一雙深邃的鳳目幽幽地落在了白未檀的身上,帶著前所未有的複雜,裡面各種情緒相繼翻湧如潮。


  「唉!」白未檀在看著對方許久之後,似有若無地輕嘆了一口氣,「你終於還是知道了!」聲音裡面,一片無法形容的深沉無奈。


  聽見對方的嘆息之聲,風清持抿了抿唇,眸光看定白未檀,有幾分倔強地開口,「如果今天不是洛溪告訴我這件事情,你是不是打算瞞著我一輩子?」


  「是。」白未檀目光溫柔且含笑地看著對方,沒有否認。這件事情,從自己那天晚上做出選擇之後,他就從來沒有打算讓子染知道,只是沒有想到,洛溪會將當年的事情全盤托出。


  那天晚上,自己在知道子染身上所中的毒是無殤之時,那個時候,亦澈離開焱鳳,一個時辰之內根本趕不過來,自己不是沒有動過直接要了她替她解毒的心思,甚至於都已經開始那樣做了,只是,最後在聽見意識不清的她低喚了一聲亦澈之後,頓住了所有的動作。


  他到底,捨不得她難過!


  聞言,風清持咬唇,再咬唇,最後目光狠狠地看著白未檀,恨聲吼道:「白未檀,你這個混蛋!」在說話的時候,本就紅腫的眼眶也在瞬間紅了,眼淚似斷了線一般直接掉落。


  白未檀徹底一滯,瞬間怔愣在了原地,淡白如冰晶的唇微微一動,「你哭了!」聲音很輕很輕,明明只是簡簡單單地陳述這句話,卻帶著極其複雜的情緒,琉璃般的眸子再也不是如雲煙一般淡然,而是裡面的墨色驟然聚攏瞬間洇染清雅雲煙。


  那個時候,因為中了蠱,他的身形差不多是同齡人兩倍還多,那個時候,世家子弟基本上沒有人願意和他在一起玩,甚至還總是嘲笑他,但是她沒有。


  第一次見到子染,那個時候,她才五歲,長得粉雕玉琢,眼中除了孩童的稚氣之外還有幾分老成,明明是兩種極端的神色,在她小小的眼中卻是極為自然。


  她聲音輕糯地喚他小哥哥。


  他性子本就淡然,那個時候,看著對方極為清亮的眸子,以及那一身軟軟糯糯的聲音,鬼使神差地,自己竟然回應了她。


  在那之後,他們會經常在一起玩耍,看書,下棋,聊天,或者是偷偷溜出宮去玩。


  知道自己容易餓,隨時需要進食,所以子染小小的肩上也會經常被一個小包袱,裡面裝了各種充饑的食物,在知道自己是中蠱之後,她在藏書閣帶了整整十日,將裡面的醫書都翻閱了一遍,最後知道玄醫老人歸不救有辦法解蠱,便央求著她的父皇送她去找歸不救。


  但是歸不救性子怪異,又豈是那般容逸就會心軟出手相助,子染當時六歲,她的父皇拗不過她,便派人將她送去了蒼穹山,那個時候正是冬天,她在雪地上跪了三天三夜,玄衣老人才終於答應了她,只是,卻也提了一個要求,子染留在蒼穹山替他試毒試藥一年。


  他們再次見面,便是在一年之後,當年小小的丫頭沒有任何變化,神情依舊,稚氣而又老成,很是矛盾,卻也極為吸引人的目光,反而是他自己,因為解了蠱毒,身體清減了許多,當時站在子染的面前她還差點沒認出來。


  在那之後,他們兩個人基本上就是整天混跡在一起,然後認識紫舒,尹洛溪,葉疏影等人……


  這麼多年,陛下去世的時候她沒哭,當年末染江山險些失守的時候她沒哭,她自己被斬首示眾的時候沒哭,甚至於當初知道亦澈娶了水惜音都沒有這樣當著他人的面流淚,現在,卻因為自己哭了!

  白未檀說不出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只是下意識地動了動步子,緩緩走近風清持,伸出手指腹輕柔地揩下她眼角晶瑩的淚珠,看著淚珠在自己指尖緩緩暈開,本就是一片墨色的眸子再次濃郁了幾分,深不見底。


  然後,直接將沾了淚水的指放在唇邊,輕舔了一下。


  不是鹹的,是澀的,很苦很澀,簡直苦到了心裡,他不喜歡。


  「子染,別哭!」白未檀目光認真地盯著對方,道。他不喜歡看見她哭,他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天真的,淡然的,平和的,詭譎的,冷傲的,哪怕只是似笑非笑,也比現在這個樣子讓他更加歡喜。


  「白未檀,你這個混蛋!你混蛋!」風清持只是流淚哭著看著白未檀,聲音狠狠地開口,含著淚水的狹長鳳目一直盯著白未檀。


  白未檀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神色平靜眸色複雜地看著風清持。


  「白未檀,你混蛋,你怎麼可以瞞著我這麼多年?你怎麼可以背著我為我做了這麼多還不告訴我?怎麼可以?」精緻卻蒼白到窺不見血色的容顏帶著淚水,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微微發顫,在白未檀面前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抱住自己的雙膝,目光卻沒有從白未檀的身上移開半分,低聲呢喃道:「白未檀,你怎麼可以?你讓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誰能告訴她,她現在應該怎麼辦?!


  白未檀在她面前俯下身子,靠得極近,伸出依舊灼熱的指,替風清持將眸中臉上的眼淚拭去,聲音溫和而又輕柔地開口,「子染!」只是輕輕地喚了一聲,便在沒有開口。


  動作輕柔地用雙手將蹲著的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依舊是柔聲道:「好,我是混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一張臉都要變成花貓了!」說到最後,話語竟然帶了幾分難言的笑意。


  這種語氣,與白未檀平常對風清持說話的語氣雖然沒有多大差別,不過還是有幾分隱約的不一樣,以前的輕柔淡然,他控制地很得體,在一個不會讓風清持察覺有任何異樣的範圍之內,不過現在,風清持既然知道了,白未檀也就沒有再故意隱藏自己的情緒,聲音溫柔旖旎,如同對待自己最為珍貴的寶貝。


  本來,他想瞞住的人就從來只有子染,既然她已經知道了,那他也就不需要在隱藏了。


  風清持本來是在哭著,聽見對方的話語,稍稍滯了一下,然後反而哭得更凶了,甚至都沒有壓抑自己聲音地哭了起來,就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委屈到了極點,痛到了極點,也難過到了極點。


  白未檀最多哄過撒嬌大哭的琦溪,何曾見過風清持如此模樣,除了愕然之外更多的是無措。「對不起,對不起!」白未檀在一旁不住地道歉。


  當初既然打算瞞下她這件事情,現在就不應該讓她知道的。


  聽見白未檀的道歉聲,風清持哭聲停了,只是眼中的淚水更加洶湧了,淚水模糊了視線,眸中神色也添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深沉氤氳之色,根本令人瞧不清眸底的神色。


  「你為什麼要道歉,這麼多年,明明是我對不起你的!」聲音低沉,帶著隱忍的哭腔。明明是她對不起未檀,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


  「可是,我讓你哭了!」白未檀難得的神色木訥,同樣訥訥地回答。他居然讓子染哭了,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女子,可是他居然讓她哭了。


  風清持只是搖頭,咬著下唇隱忍壓抑地開口「未檀,你不應該對我這麼好的!」不值得,她根本當不起未檀的一片情深。


  白未檀眸子微深,輕輕一笑,並沒有回答。值得或者是不值得,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再次抬袖伸手將風清持臉上的淚水擦乾,話語有些無奈而又嫌棄地開口,「好了,別哭了,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現在也值得你為它哭一場?!」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剛剛被擦乾眼淚的眸子又有幾分澀然。


  牽著風清持的手,兩人在長凳之上坐下,白未檀看著面前面容蒼白的藍衣女子,又是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用帶著玩笑的語氣緩緩道:「當年不告訴你就是擔心自己會被你的眼淚沖走,多了這麼多年,果然還是和預料中的沒有差別!」


  風清持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垂眸靜靜地聽著,如鴉羽一般濃密卷翹的睫毛輕輕地上下翕動,又似羽扇,一撲一撲,在眼瞼上透出一片薄薄的陰影。


  見風清持沒有說話,白未檀再次緩緩開口,目光認真地看著她,眸色深沉,「子染,這是事情,是我自己的選擇,可是,也只是我的選擇,不管發生什麼,結果如何,都是我自己應該承受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心中有任何愧疚。」


  風清持抬眸看著面前的人,依舊垂眸不語。她知道只是未檀的選擇,可是,未檀是為了她!


  似是看明白了風清持心中所想,白未檀緩緩開口,「我這樣做,未必就是為了你,更多的,是我自己,我自己覺得這樣做自己將來不會後悔而已。」


  而且,這麼多年,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若說他這一生有什麼後悔的事情,唯一一件事情也就是當初自己應約去了十里錦,親手促成了亦澈和子染的相識相知相愛。


  他守護了這麼多年的人,最後愛上的人不是他,那個時候,他是真的有想殺了亦澈的衝動!

  「對不起!」風清持聲音極低極為壓抑。她知道這一話沒有任何作用,她欠了未檀的,何其多,只怕是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看著在自己面前低垂著腦袋的風清持,墨發自她的左肩流散下來,如墨色的錦緞一般。


  白未檀伸手撫上對方的墨發,然後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好,你的這句話我就先承下了!」他從來不覺得她有做錯了地方,是他自己將一切死死地瞞著她不讓她知曉而已。


  不過,若是能讓她心安一點,便是應承了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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